少年走进徐老头店里,每个角落都有油灯在燃烧,在这寒冷的三月天也不会感到寒冷。
他感叹一句:“真暖和!”
少年家徒四壁,连最基本的房子也破破烂烂,家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薄被,其余物品都没有。而那张床却是他耗尽浑身气数搭建的,虽然中间向下凹陷一片,但少年仍是心满意足,因为在此前他只能睡在冰冷的地面上,也就只有夏天凉快一点。
寒冷的天气,被子罩不住暖气,呼呼往外冒,幸亏少年体魄比常人要强健些,这才不至于被冻死。
店内的柜台前坐着的正是徐老头,肥头大耳,满脸胡茬,肚子像个车轮一样圆。
少年实在想不通,如此邋遢的人,他的孙女怎么可能那么漂亮?
这也让少年心生怀疑。
但是徐七七与徐老头,神态语气和傲娇调皮的性格不说一模一样,也相差无几。
徐老头注意到了少年,提起肚皮,摇摇晃晃的走来。
徐老头边走边道:“方云浩你终于来了,我请求你帮我干一件意义非凡的事,它关乎到别人的性命。”
少年内心震惊,“关乎到别人的性命?”
徐老头竟然要把别人的生死托付给自己!
徐老头从怀中缓缓拿出一枚玉简,上面雕刻着“落神”两个大字,能感受到的生命力无穷无尽,只需屏气凝神,磅礴的生命力便进入体内,疏散筋骨,强化躯体。
少年脸上充满愤怒,“他人的性命怎么能托付给一个陌生人?万一我搞砸了,那不就没了一条人命啊……!”
徐老头摇了摇头,“这玉简是一个人不认识的人给我的,他只交代让你拿着这枚玉简去落神塔,还说只能由你去,并且此事事关人命,异常重要。所以我就让你过来,毕竟我也不想有人死亡。”
徐老头从胸口处摸出二十文钱,转手递给少年,“此事就算我求你了,你和我意图都相同,而且只能由你去做。我现在只有二十文钱,等到时候我再补给你一些。”
少年有些犹豫,他不想摊上这种大事,但同时又想得到那笔钱。
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
徐老头身躯微倾,低声对少年说:“起初我不是很信他,但是看到他满脸坚毅的表情,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可是他竟然知道我们之间的秘密,这些秘密就连七七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我觉得他可能是哪路神仙,神仙之事,我们凡人哪敢忤逆。所以……”
少年打断,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救人……大概是一些神仙吧?也对,我一个凡人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去救个神仙也好!”
少年无奈的点头,答应了许老头,同时也是答应了那个陌生人。
……
水波镇历史悠久,传承不断,古老的建筑在大街小巷中随处可见,单是拎出一座,便价值不菲,这辈子甚至子辈孙辈都不愁吃喝。
可是水波镇有个规定,凡是超过一百年的物品通通不能卖出,谁也不知道这个规定到底是谁定下的。
曾经有一个人违背了规定,将家族传承了十几代的碧玉卖给商人,结果那人当天晚上七窍流血,一命呜呼。而买那块碧玉的商人,一夜之间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直至死亡也没人清醒过来。
自从那天以来没人敢忤逆这个规定。有人说水波镇很久以前被人下了诅咒,因为根据一些传承很久的家族的族谱,人们惊奇的发现所有族谱上都没有记录第二百五十六代,没有例外。人们不敢去多想,去深入了解,害怕自己违背了什么条令,被诅咒缠身,所以这事也变得蹊跷离奇。
要说水波镇中最古老,最气派的建筑乃是落神塔,塔身高八十米,远远望去就像一位巨人镇守着水波镇。
但是落神塔的来历竟无一人知道,就连这里最高龄的百岁老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传闻落神塔底镇压着一位触犯天条的神仙,八十米的塔身分别镇压他的魂耳口脖心手腹腿八个部位,如果塔身少十米,那么便会解开一道封印。
因此落神塔非常受水波镇重视,寻常之人根本不允许进入。
少年左手拿着一枚五寸长的玉简,向着落神塔小跑而去,玉简隐约掠过几丝璀璨光芒,只是少年并没注意,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少年,请留步!”嘶哑的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
少年愣了一下。
随后少年看向身后,一双浑浊的眼睛令他印象深刻。
瞎子老头双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步的走到少年身旁。
瞎子老头捋了捋胡须,严肃道:“少年,你可知此行便是你大祸将至之时?老夫看你身旁皆有煞气环绕,预示着接下来的行为不凡,依老夫看此去怕是不妥。”
少年怔了一下。
煞气环绕?大凶之兆?少年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何况他几乎没有听别人提起过,更何况亲眼见过。
少年抿了抿鼻子,道:“何来此说?”
微风拂过,一片槐树叶缓缓从空中落下。瞎子老头轻微甩动袖口,伴随一道沉闷的声响,槐树叶瞬间分割成两半。
瞎子老头双子夹起半片槐叶,另一片则随风落下,“少年,你可知你的因果就如同这槐树叶一样?”
少年摇摇头。
瞎子老头不急不慢,两指略微晃动,槐树叶发出了窸窸的声音,“你的因果太大,我不能准确的算出,但是我知道你的因果就像这片槐树叶,将它一分为二,一半了却,而另一半却仍在手中挥之不去。”
少年眉头紧皱,听老人说了半天也不知其中大意。
“您是说我的……因果?!我只知道苹果,还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因果。您刚才所说的意思……是认为我很危险?可是您又如何知道,我不能了却这所谓的……呃……因果?”
“大道不稳,厝火积薪,如果你一意孤行,其中的危险就好比在河边行走,稍不留神便掉进河里,而你却是坠入地府中。人在世间难得走一遭,不必冒如此大险。少年听老夫的,回去吧!”
少年听的云里雾里,他心想,自己就去一趟落神塔,怎么可能会进入冥间?自己身无分文,毫无利用价值,何况这还关乎到他人生死。
少年思量片刻,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如果真有您所说之事,那我也算是天命所归,我丝毫没有什么价值,况且就算我死了也算做一件好事。那样也好!我也能安心的去地府寻找我的爹娘了。”
肃穆端庄的老人长叹一声,“少年,我加以劝诫,让你防患未然,此事并不是儿戏,你的生死就没有别人的重要?难道你对世间没有半分留恋?没有让你牵挂之人?”
“呵……世间的冷淡我早已看惯了,对于您所说的一切我并没有半分怀疑,也没有半点儿相信。如果真让我遭上一罪,那我也愿意去这趟鬼门关,帮助别人何尝不是我心中所愿呢?我……想去见我的爹娘,可我没有勇气,我害怕无边无际的黑暗,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但是直到今天……我觉得我很勇敢,如果您说的是真的,去鬼门关的路上我也不再害怕了!”
瞎子老头叹息的摇头,随后五指掐动,忽然他那双浑浊的瞳孔闪过一丝光芒,他摆了摆手道:“此事既是天命,也是你的劫数,今日所劝,也罢……。既然你坚决要去,此事既是你的选择,那我也不便再继续阻挡,但是我再提醒你最后一句,如果遇上纷争,你最好作壁上观,不要逞能,否则灾祸必定降临,到时无论你使出浑身气数,也在劫难逃。”
少年嗯了一声。
“你可能会侥幸夺得一场造化,但是概率微乎其微,在浩瀚星河中只有那一点光芒。”
言毕老人提起拐杖在少年的肘,胸,膝处各打了一下,意味深长道:“我只能保你一时,不能护你一世,其中的劫难只能由你自己来扛。”
一阵微风卷着沙粒拂过少年面庞,少年揉了揉眼,老人瞬间消失。
他没多想,回过身,手持着玉简走向落神塔,而嘴中却在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