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多做停留,修整了一天后便快马赶回了庆元县——并没有把车队也带回来,那里面虽然看着装的满满当当,其实都是沙土。
“相公!”
方泉一开口敲门,大门便被林芸打开,整个人抱了过来,温软安心的感觉顿时盈满心间。
方泉有些想抱,却又不敢抱——虽然稍微清洗了下,但终归还是一身血污,脏兮兮的,又臭,只得讷讷道:
“脏......”
林芸从他怀里抬起头,娇美的脸上已经有了泪痕:“相公,以后别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好么?”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你回不来,在外面受了伤......相公,你受伤了吗?”
林芸的手在方泉身上慌乱的摸起来,直到确认没看见伤痕,才松了一口气。
方泉心头一颤,这才意识到这几天林芸有多么担惊受怕,他有些歉疚的说:“不会了,下次不会了。”
“哼,还想有下次!”
林芸脸色一变,气鼓鼓的戳着方泉的胸膛:“你看你,一身脏的!赶紧去洗澡!”
方泉嘿嘿笑了两声,刚才不是还不在乎吗,怎么现在又嫌弃起来,他一把抱住林芸:
“娘子和我一起洗!”
“哎呀,放我下来!臭死了!”
两人笑闹着,便来到了沐浴的地方,这里竟然已经有一桶冒着热气的水了,林芸将头埋在方泉肩上,小声道:
“我每天都准备三次,就怕你回来没水......”
“娘子!”
方泉看着林芸,林芸亦望着他,两人的眼睛里似乎都要淌出蜜来,然而正当气氛正浓时,一声咳嗽,在房外响起:
“咳咳,芸儿,今天安胎药吃了吗?”
林芸这才回过神来,满脸羞红,忙喊道:“等会就吃!”
方泉也反应过来,林芸还有身孕,不能胡闹,只得遗憾的看着林芸离开,洗个鸳鸯浴的想法顿时泡汤——他其实可以保证自己不乱来的,但显然,屋外的林老爷并不是很相信他。
“怕什么,我明明是正人君子......”
方泉将衣服脱了,进入桶中,将头也一起浸没了——不知为什么,每次杀人后的沐浴他都非常享受。
仿佛热水不仅能洗净他身上的污垢,还能洗去那一身的杀孽。
“我变了好多......”
方泉从水下浮出,仰头靠在木桶边缘,即使现在没有穷奇杀气的影响,他在回想起这几日的杀戮时,也并不觉得如何。
没有愧疚,也没有恶心的感觉,只是感到有些疲惫和茫然。
“如果想要继续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或许这样的杀戮以后也无法避免......”
以往的杀戮都是被迫反击,而这一次,却是主动出击!
不知不觉间,方泉似乎已经适应了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从被盯上的猎物,逐渐变成了盯上别人的猎手,他察觉到了这种心态的转变,其根本是实力的提升。
“弱小的生命宛如草芥烛火......”
前世残留的道德还在告诉方泉,这样的心态要不得,但身处的现实又告诉他,事实本就是如此。
这种转变方泉说不清是好是坏,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样的心态能帮他更好的生存下去。
“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要活下去,还要活得越来越好......”
方泉睁开眼睛,水汽朦胧中,似有一缕凶芒闪过。
......
第二天,林老爷便张罗着队伍出发。
他对方泉和丁寒提前消除威胁,震慑盗匪的手段表示了赞赏,但并未对背后的谋划者多追究什么——那群黑水山的盗匪显然不是主谋,当初方泉想继续的原因之一就在于此。
“以前他真的很乖的!”
林母头发花白,拄着普通的拐杖,被林老爷扶上马车——原本林老爷是想让林母留在这里,和林二爷一起住,但林母没同意,反而要和他们一起走。
此时她拉着林老爷的手,面上有一丝恳求:“舟儿,我们走吧,走的远远地,别管这庆元县的事了,好吗?”
面对七十老母的恳求,林老爷又哪能说出一个不字,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方泉和丁寒也闭上了嘴。
那个幕后的主谋,大家都能大概推断出来到底是谁,有七八成的概率就是林二爷,但林母既然这么说了,林老爷也还念着几分旧情,方泉和丁寒也没必要非把林二爷给杀了,毕竟这也是个极好的背锅人。
见林老爷点头,林母这才放开他,笑着进了马车,林芸和小蝶也坐了上去——这次带的人不多。
整个林府,走的人也不过林母、林老爷、林芸和方泉,带着的下人也只有小蝶和林管家,还有方泉让带着的韩花匠。
总共三辆马车,女眷们一辆,林老爷、方泉、丁寒一辆,剩下一辆放些细软杂物,林管家睡在这里。
除了马车,还有一辆牛车,上面是大宗的杂物,和方泉想要留着的花卉——都是些比较珍惜,不太好收集的花卉,韩花匠带着他的孙女,平时就在这车上。
“老爷,姑爷,都准备好了。”
林管家站在林老爷面前,低着头,不敢去看方泉,显然心里还是有些阴影,他也算是守口如瓶,没把方泉的凶残表现说给林老爷他们听,方泉也没与他为难,转身去看牛车上那些花卉的情况了。
韩花匠正在整理,试图再塞一些盆栽进来,但又有些心疼它们挤在一起。
说起来,方泉也是有些感慨,他还以为韩花匠不会和他一起走呢,毕竟韩花匠已经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店,没必要跟着自己去另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
但韩花匠却是道:“没有姑爷看重我,我什么也不是,姑爷去哪,我就去哪!”
虽说去了冀州府,再找一个花匠问题也不大,但能用熟悉的,方泉自然是用熟悉的。
他着重看了看自己道种种下的那三盆花卉,他特意交代过,因此被韩花匠照顾的很好。
“这是你孙女?”
方泉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坐在牛车边上,一个瘦瘦小小黑黑的女孩,她低着头,自个玩着手指,看上去有些内向。
韩花匠连忙道:“是啊,姑爷,我没别的亲人,就这一个孙女......小蕊,还不叫姑爷!”
女孩抬头看了方泉一眼,又连忙低下头,闷闷道:“姑爷好。”
“姑爷,要出发了!”那边,几人都上了车,准备出发,方泉应了一声,对韩花匠和女孩笑了笑,摸摸女孩的头:
“乖乖听爷爷的话,别乱跑,以后让你读书。”
韩花匠顿时感觉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而一直低着头的女孩也忍不住看向方泉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即有愕然,也有迷茫。
有时候人的命运便是如此,沉浮起落,只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花匠的孙女如此,林老爷又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