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尾声(上)

次日,达列日,圣西斯教堂。

年轻的襄礼员抱着一沓文件,急匆匆地穿过大堂。

走进侧门,走完盘旋往下的楼梯,年轻的襄礼员穿过长长的过道,站在尽头左侧的一扇门前。

吁……他深呼一口气,平复好自身的呼吸,伸手敲响了门。

“进来。”

门后传出一道温和的嗓音。

“队长!这些是今天要处理的文件……”

年轻的襄礼员推开门,门后只有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和几把椅子。金色浅须的安东主教依旧穿着他那身白金色长袍,戴着一幅金边眼镜,低着头书写着什么。

察觉到面前的年轻人有些疑惑,安东主教放下手中的笔,温和地说道:

“瓦伦泰昨天消耗了太多灵性,我给他放了一天假。他今天的工作我来替上。”

“……哦哦,主教大人早。”年轻的襄礼员急忙端正好站姿,行了一礼。

“不用这么拘束。”安东主教眼带笑意地看了年轻人一眼:

“你应当知道了吧?几年前,我也是这里的“队长”。这里就是我的办公室,你瞧:”

安东主教指了指身后的墙上。那里挂着一轮巨大的圣徽,黄金材质,用料颇为扎实。安东主教语气颇有些自得:

“那时我觉得办公室的圣徽太小,向教会捐献了这轮圣徽,一直到现在都还留着。”

“嗯,看着果然大气了许多。瓦伦泰当时可激动了,每天都要跑过来赞美太阳。”

年轻人只能低着头听着,内心有些腹诽。

队长跟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平时总是抱怨,办公室里的圣徽太大,害得他每天祷告的时候都得拼命仰着头,退到门口都看不清全貌……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安东主教看看他,笑了笑:

“别傻站着了,把要处理的文件给我看看。”

年轻的襄礼员连忙把文件双手递过去。安东主教接过文件,扶了扶眼镜。他从抽屉里拿出印章,熟练地一份份批阅,不时带着笑点评:

“嗯,这个行动你们处理的不错。及时决断,雷厉风行,这才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底层的收容室空间不够?裁判所那帮人干什么吃的?把里面的邪教徒清掉一批不就行了?”

“呵,这是哪个小家伙?接私活用的符咒也拿来报销了?胆子倒是不小……”

他一份份批阅,面前的文件很快就只剩最后一张。安东主教拿起那份文件,皱皱眉:

“这是什么?”

一旁站着的年轻人连忙回道:

“这是达列日治下科尔杜村教堂神甫的人事调动申请表。”

“这个人这些年已经申请了不少次,近年来申请的愈发急切了。”

安东主教皱着眉看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表情绷得很紧,像是一个凶悍的人竭力表现出祥和。

他细细地看着那份写的很是详实,看得出来用了心的文件,沉吟着:

“纪尧姆.贝内……政绩倒是不错。”

他抬起头,看向身侧的年轻人:

“你对这个人有什么了解?”

年轻的襄礼员想了想,声音有些犹豫:

“我们派去过考察人员,说是有野心,有能力,信仰也很虔诚,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就是风评不太好……”

“风评?”安东主教扬了扬眉,似乎有些感兴趣了。

年轻人低下头,斟酌着词句:

“呃…听说他和当地许多位女性关系都不正常。”

安东主教忍不住笑了笑,他摇了摇头:

“也算是个人才。这种人就应该送去特里尔,别把达列日好好的风气也弄坏了……”

“这张表先扣下,再考察一段时间。下一次,让瓦伦泰过去和他谈谈吧。”

年轻人点点头,拿着处理好的文件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安东主教后靠到椅背上,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他看着桌上自己刚刚写完的行动报告,面色沉凝,不知在想着什么。

“………如您所见,以上就是这次行动的完整报告。”

“此次行动,确认了魔女教派在达列日的踪迹,为教派高层“灰之魔女”卡姗琳娜.佩莱。其现身的目的暂时不明,需高度警惕。”

“本次事件中,邪教徒卢卡斯.桑松死亡。其信仰邪神,行动目的有待后续调查,尚不确定其与特里尔桑松家族的联系。”

“本次事件涉及伤亡共有两名,为户主布莱恩.格雷及其子杜林.格雷。”

“其子杜林.格雷被确认为普通民众,为五年前一场邪神事件幸存者,于近期再度被邪神蛊惑。”

“在与“净化者”瓦伦泰的战斗中,杜林.格雷尝试强行晋升,这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失控。值得注意的是,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此外,在现场出现了“占卜家”途径的高位气息,疑似与杜林.格雷有关。”

“据我所知,在因蒂斯活动的占卜家隐秘组织为“密修会”,他们最近似乎又有了动作。这点请您特别注意。”

“本次事件中,圣物“3-0004”受到损害,至少需要一年才能再次使用。达列日地区最近很不平静,为此,我向您申请,暂时借调封印物“2-17”。”

“第四教区圣裁人安东.勒内.艾伯特亲笔。”

…………………………

达列日,老城区入口。

一对青年男女并排向前走着,女孩金发蓝眼,手中挥着一封信件,表情很是不忿:

“我上上个月就寄了这封信,我说怎么一直没有回音呢。你猜什么着,邮政局那些人说老城区的信件他们不送,得自己来取!”

“真是笑话!老城区的人,哪有几个会天天跑邮局去看自己有没有信!”

一旁陪着她的青年男人发色较淡,穿着一身得体的衣裳,眉眼弯弯,不时点头应和着。

两人很快走到小巷入口,女孩一时眉头大皱,但还是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他们走到小巷的尽头,来到一扇木门前。正打算敲门,却发现门上贴着一张白纸。

“有空房招租,请至新城区联系……”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女孩从包里掏出一本册子,她看了看,语气疑惑:

“是这里呀?搬走了?”

“你们是要租房子?”隔壁的窗户探出一个头来。

“不,我们是来找人。杜林,杜林.格雷,这里的租户,您认识么?”青年男人连忙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客气地问道。

住在隔壁的租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警惕:

“找人?呵,那你倒真是迟了一步。”

“……怎么说?”青年人语气不变,眯了眯眼睛。

中年租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就在昨天,一个邪教徒冲进他们家,把他们父子全杀了。这事闹得可大,惊动了宗教裁判所,听说还惊动了主教大人。”

身后金发女孩的脸色立刻白了白,几乎就要站不住。青年男人一把扶住女孩的肩膀,闭了闭眼睛。

隔壁的租户仍在絮絮叨叨:

“你们真不是租房子?我可跟你们讲,要是租房子的话,可得守这里的规矩!之前那个酒鬼,天天晚上打老婆,打孩子,闹得整条街不得安宁,这下总算遭了报应。只是可惜了那孩子,我跟你讲,那孩子可伶俐……”

金发的女孩一点点蹲下身去,她双目失神,不住地呢喃着:

“怎么会,怎么会……”

青年男人叹了一口气,他也蹲下来,拍着女孩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想开一点,你想一想,我们这样的人,毕竟有至少上百个呢。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们这样幸运。”

“这就是我们这个组织成立的初衷,危险的世界,我们需要互相帮助,我们必须相互扶持。”

女孩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她取出那封信件,郑重地抽出信纸。

她抬头望着青年男人,表情认真:

“有火么?”

青年男人怔了怔,又叹了一口气,把火机递过去。

女孩将信纸平整地展开,她眼神复杂,点燃了信的边角。

“喂,你干嘛?这里不……”隔壁的租户又探出头来。

“先生,先生,我们借一步……”青年男子连忙掏出一个小包,笑呵呵地迎上去。

小巷的地上,那张纸在火焰里卷曲,火焰把信纸染得焦黄,最后一次眏出上面的字句:

“尊敬的格雷先生:

很抱歉到现在才联系上您。

您还记得您打工时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吗?您和她聊过你的梦想,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们确信了您拥有高贵的品质,诚邀您前来特里尔一叙。

随信附赠了一百费尔金作为行程的旅费,您可以将这视为我们的诚意。

我们静候你的佳音。

您诚挚的,同乡之人。”

最后一行字用的不是因蒂斯语,而是某种陌生的文字。

若是杜林.格雷能够看到这封信件,不知他该是什么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