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社的房间,穆斌轻轻地关上门扉,坐在床上,随即闭目凝神,任由思绪在脑海中如潮水般涌动。
脑海中,今晚的行动蓝图逐渐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画面在眼前移动,环环相扣。郭天放提及的那位女保镖,成了今晚行动中的首要目标,保镖的职责应该离保护人最近,应该隐匿在东西厢房中的一间,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何先一步控制住她,才能确保行动的顺利进行。
傍晚时分,穆斌漫步至蒙学巷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随意点了几样小菜,细心捕捉着周围食客们的只言片语,看看有没有关于16号院落的信息。
然而,一番聆听下来,除了市井的琐碎与喧嚣,并未接收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眼底闪过失望,默默地吃完了饭,淡然结账,起身离去。
离开饭馆后,故作闲适地漫步于巷弄之间,实则是对蒙学巷16号又一次细致入微的侦察。
仔细观察着院子的四周,制定好晚上行动后逃跑的路线,如何快速回到旅社。确认无误后,招手唤来一辆黄包车,吩咐车夫前往渡口码头,就近找到一家名为:鸿宾旅社。
在旅社中,又迅速办理了一间客房,支付完后,匆匆离开旅社,借由黄包车的掩护,悄然返回了福安旅社。
夜深人静,穆斌换上了夜行衣,身影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旅社溜出,身形紧贴于墙根的阴暗处行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步伐轻盈,很快便来到了蒙学巷16号的院落,蒙上黑色纱巾,戴上兜帽,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扫视着四周。
经过两次观察发现院落东南角的围墙并不高,迅速从背包中取出一双特制的手套,戴上后,身形一展,动作变得异常敏捷,利用精湛的攀爬技巧,轻松地翻越了围墙,动作轻盈迅速,整个过程流畅,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进入院子后,立即屈身藏于墙角的阴影之中,宛如一块静止的石头,与夜色融为一体。屏息凝神,双眼如炬,扫视着眼前的每一寸空间,等待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三十秒的时间,漫长又短暂,最终,当确认并未引起任何注意时,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眼中闪过小小的得意,便开始悄无声息地向目标房间移动。
接近了东厢房,透过窗户的缝隙,能听到里面轻微的呼吸声,从背包中取出一颗蒙汗烟雾弹,轻轻打开窗户,正准备拧开时,就在这时,三枚飞镖“嗖嗖嗖”地射向穆斌。
穆斌反应极快,赶紧低头躲闪,身体在地上一滚,躲过了致命的攻击。月光下,看到其中一支飞镖钉在窗户沿上,竟然是一种日本特有的手里剑。
很快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日本人,不再犹豫,猛地踹开房门,房内又是几枚手里剑飞出。身体微微侧移,斜着进入房间,一个箭步冲向女保镖。
女子手握匕首向穆斌脖颈刺来,穆斌反应迅速,身体一闪,女子的攻击落空,手掌翻转反握匕首,由刺变扎,扎向穆斌的侧面身体。
穆斌赶紧后退,同时手中也亮出了自己的匕首。看到对方女子处处都是杀招,对付来中国的日本人也不留手,两人你来我往,抓住机会一个侧身,趁女人躲闪不及,穆斌手中的匕首先刺腰部,再刺心口,血液从伤口中迸射出来,女保镖还想反击,穆斌动作太快,已经绕到身后,用匕首刺入脖颈,女保镖当场毙命,鲜血染红了地面。
打斗的声音很快就惊动了其他人,两个女人已然赶到东厢房,透过月光看到穿夜行衣的穆斌,同时也看到了倒在血泊的女保镖。
其中一名女子声音中带着惊恐和愤怒喊出:“纯子。”直接冲向穆斌。
两个女人突然闯入,穆斌也非常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掏出手枪,连开两枪,两人应声倒地。
枪声划破宁静的夜空,穆斌快速找到书房,推开书桌,找到暗格,提起里面的小皮箱,正要离开,就看到书房门口站着抱着孩子的女人,正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穆斌此时已经认定段慧是日本特务,正打算开枪将段慧击毙,又看到她手中抱着熟睡的孩子,动作便停了下来,段慧的声音颤抖带着绝望:“求求你,带我们离开。”
听到这句话,穆斌心中一紧,不知道这是什么套路,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的女人和孩子并不是敌人。
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拎着箱子,右手握着手枪,来到段慧跟前,冷冷地说道:“想活命,你就跟我走。”段慧抱着孩子,跟着穆斌往屋外就走。
此时枪声已然惊动周边的街坊邻居,有些多事的人已经走到了蒙学巷的石板路上,寻摸着哪里传来的枪声。
穆斌打开院落后门,迅速转身,对身后的段慧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跟上。一路快走,脚步匆匆,穿过夜色中的巷子,直到福安旅社那昏暗的灯光映入眼帘。
旅社登记工作人员也被枪声惊醒,看到穿夜行衣的穆斌带着抱着孩子的段慧进入福安旅社,脸上露出了惊讶与疑惑。
“你不是说一个人住吗?怎么突然多出来了两个,按规矩,你要加钱。”工作人员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穆斌闻言,冷冷地看着工作人员,眼神直视着登记员,带着几分怒意:“啊,我接老婆孩子回来居住,还要加钱?那我们不住了,这就去收拾东西,马上就走。”说完,就直奔客房。
段慧在后面听到穆斌的话,心中如鼓点般急促跳动,眼神在穆斌与登记员之间游走,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两只手不自觉地收紧,一个人站在旅社大厅,静静地等待着穆斌。
穆斌回到客房,快速换上干净的衣服,一边将沾满血迹的夜行衣和小皮箱塞进自己的行李箱中,动作非常的娴熟,没有任何迟疑,快速整理完后,提着行李箱,来到旅社大厅,用手轻轻的拉了一下段慧,示意跟自己离开。
福安旅社的人员还想要出来阻拦,就看到穆斌与抱着孩子的女人已经走出旅社,心想押金都不要了,是不是傻了。
路上,穆斌转身看向跟着自己的段慧,眼神柔和了几分,铿锵有力的声音:“你叫段慧对吧,你若信我,就跟我继续走。不信,你现在可以自行离开,我绝不阻扰。”
段慧望着穆斌,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依旧紧紧抱起自己熟睡的儿子,站在穆斌身边,眼神中透露出信任和依赖。
穆斌见状,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接过熟睡的孩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箱子,段慧紧随其后,两人就这样,走了几条街巷,夜色中的江北显得格外宁静,终于,看到了两辆黄包车。
穆斌将段慧母子安置在车上,然后自己也坐进了另一辆黄包车。说道:“渡口的鸿宾旅社。”
两名车夫拉动车把,车轮缓缓转动起来,载着两人驶向渡口的方向。
秋天夜风轻拂,月光如水,穆斌抱着熟睡的孩童,提着箱子,步伐稳健地走进了鸿宾旅社,段慧紧跟其旁。
旅社内,登记工作人员正从朦胧的睡意中醒来,揉着眼角,看到眼前一家三口温馨的一幕,立刻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儿刚好有套房空着呢。”
脸上保持着平静的穆斌,随即故作随意地说道:“哦,是这样的,我之前预定的房间,现在想换成一间套房,您看方便吗?”
工作人员闻言,快速翻开柜面上的账册,指尖在纸张间快速划过,片刻后抬头,语气中略带歉意解释道:“您原先的是单间,一晚是2银元,押金6银元,不过单间转套间,单间房钱不退,差价和押金得重新计算。”
穆斌点点头,开口问道:“店家,你看还需要多少?”
工作人员补充道:“套饭一晚5银元,押金15银元,总共20银元,减去您原先已付的,还需要补14银元。”
穆斌将孩子轻轻地递给段慧,动作中还是非常的小心谨慎,孩子依旧沉浸在梦乡中,对外界的纷扰浑然不觉。穆斌伸手入怀,摸索了一番,这才想起上一家旅社的押金并未退还,脸上闪过尴尬,显然意识到口袋里的银元不足。
段慧察觉到了穆斌的窘迫,一手稳稳地抱着孩子,一手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到穆斌眼前,眼神中满是理解。
此时穆斌看了段慧一眼,心中涌起暖流,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接过沉甸甸的荷包。轻轻打开,只见荷包里几根小黄鱼与少量银元,从中拿出了5个银元,加上自己口袋里的银元,凑齐14个稳稳的放在登记柜面上。
旅店小二动作麻利地清点好数量并收好银元,重新开出了一个新的收据,交到穆斌手中,同时不忘提醒:“之前的收据已经作废,现在这张是最新的,请您收好!”
穆斌点点头,将收据仔细叠好,放入荷包,随后一把将荷包塞到段慧手中,段慧紧紧握住荷包,没有多言。
店小二见状,此时已经走出柜台,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步伐轻快地引领着穆斌、段慧两人向后院走去。
来到套房门前,就见店小二轻轻推开房门,一边介绍着房间的设施,一边提醒到:“客官,先跟您说好了,这儿的规矩是,虽然现在已经是午夜,到了白天十二点就算一天。如果过了时间,就算另外一天,可就要重新计算费用。”
穆斌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依旧保持着礼貌:“知道了,多谢提醒,你下去吧,我们要休息了。”
店小二闻言,立刻会意,脚步轻盈的退出房间,还不忘轻轻带上房门,整个过程中,脸上始终挂着那职业的微笑。
房门被轻轻合上,穆斌将手中的箱子稳妥地放在地上,随后缓缓转身,目光在套房内四处检查,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确认无误后,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这是在江北的旅店。
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坐在床沿、神色复杂的段慧身上。段慧看到穆斌在房间里的行为,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与不安,双手紧紧环抱着怀中的孩子,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穆斌轻轻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段慧面前,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段小姐,你不用害怕,我并无恶意,如果你现在不累,能否跟我说说你院子里日本人的事情吗?”
此时的穆斌抬头才真正的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段慧,脸庞白皙如玉,五官精致柔美,眉如远黛,微微蹙起,似乎藏着心事。
双眸明亮如星,透着淡淡的忧愁。身上穿着一件简单却不失高雅的长裙,裙摆轻轻垂落,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香肩圆润,锁骨清晰,优美的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散发出女人的柔美与坚韧。
段慧看到穆斌正注视着自己,眼神中并无侵犯之意,轻轻把怀中的孩子放在床上,缓缓站起身,手指轻轻触碰着长裙的系带,眼中闪过决绝,似乎下定某种决心,说道:“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只要你保证不伤害我的儿子,我愿意付出一切。”
穆斌看到眼前女人的动作,连忙从椅子上站起,制止了段慧继续下去的动作,说道:“段小姐,请不必如此。麻烦你把衣服穿好,今日之事,纯属偶然,我只是想知道你和郭天放以及家中三名日本女武士的事。”声音中带着歉意,试图让段慧感受到诚意。
听完穆斌的话,段慧瞬间脸颊白里透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理好长裙,端坐在床边,双手交放在膝上,以一种既戒备又期待的眼神看着穆斌,确认收到对方的诚意,“我们这一路走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眼神中多了一分期待。
穆斌看到段慧整理好长裙,回到椅子上,坦然答道:“我是特务处的穆斌,那么,段小姐能否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救你?”
“特务处。”段慧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三个字,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害怕,脸色变得苍白,眼中闪过恐惧。很快,强作镇定,开始讲述起自己的遭遇,
我的父亲是金陵大学老师段泽恩,因对时局的忧虑与同情,与很多地下红党有过交集,却成了父亲命运的转折点。
1930年春,党务调查科来到我们家中,将我父亲以“地下共非”之名逮捕入狱,当时消息震动了金陵大学。
我是家中的独女,面如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经过父亲学校同事找关系走门路,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结识了郭天放。
段慧眼神中闪过痛苦,继续说道:郭天放看中了我的容貌,只要我答应做他的女人,就想办法解救父亲,在亲情与尊严的天平下,想到父亲为我付出的一切,此次为了父亲的生命,我选择了妥协。
那年岁末,一场更为残酷的清洗行动悄然展开,所有与红色力量有关联的人都被秘密处决。
郭天放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保住了我父亲的性命,但我父亲得知真相后,痛心疾首,认为我玷污了父亲的名声,让父亲颜面扫地,从此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
此时我已身怀六甲,我本不想把这个孩子生出来,郭天放威胁我,如果孩子没了,就杀我全家,我只能答应。便将我安置在城外江北蒙学巷的宅院,并安排三名女子作为我的看护,实则就是监视。
郭天放虽不时前来探望,却带来物质上的富足,首饰钱财数不胜数,每每看到那三名女子,就感觉是郭天放对我无声的警告,提醒着我不要乱来。
去年父亲因为忧郁成疾,含恨而终,我只能在远处看着父亲的葬礼,而不能前去祭奠,怕我的丑事让死去的父亲蒙羞。
随着她的叙述,眼神中时而愤怒,时而哀伤,仿佛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在她眼前上演。
穆斌静静地听着,目光中有同情与理解,更多的是思考,下一步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能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又能妥善安置眼前母子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