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害死兄长,我被全家厌弃

我是将军府的罪人。

因为一时贪玩,害死兄长薛承意。

不同于我的胆小如鼷,弱不胜衣。

他大义凛然,骁勇善战,是名震八方的少年将军。

也是薛家的荣耀与希望。

他死后十年,我活得不如府中的一条看门狗。

他们说除非兄长起死回生,否则绝不可能原谅我。

后来,兄长真的回来了。

我也如他们所愿,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可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开始疯狂地想念我。

01

再过一个月,便是兄长薛承意的忌辰。

镇国大将军府里里外外早已挂满白幡。

府中下人个个胆战心惊,不仅要披麻戴孝,还要时刻保持肃穆。

毕竟将军夫人的奶娘刘妈就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偷饮黄汤,口出狂言,被主子无情发卖。

他们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作为将军府仅剩的嫡子,此时此刻,我正在烈日下与八名亲兵对战。

说是对战,其实是我单方面挨打。

不同于骁勇善战,名震八方的兄长。

我从小体弱多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更妄提习武。

小时候,父母对此并不在意。

反正有兄长在外面南征北战,延续秦家百年荣耀。

我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留在家中,承欢膝下,似乎也不错。

可这样的好日子,却在十年前的中秋夜戛然而止。

那年恰逢太后整寿,皇帝为表孝心,在春陵江畔举办一场盛大的灯会。

无数只龙船星罗棋布,流光溢彩,把黑夜照得如白昼一般。

贪玩如我,自然不会缺席。

彼时兄长刚从南疆凯旋,被皇帝亲封为正二品辅国将军。

一时间风头无两。

我见他疲于应酬,心力交瘁,便缠着他和我同游,借此放松一下精神。

对我这个唯一的兄弟,他素来宠溺。

当即推掉所有宴请,心无旁骛的陪我。

我们在人头攒动的渡口等了两个时辰,终于成功挤上一座龙船。

伴随着清亮的哨音,一只巨大的火凤凰腾空跃起,以铺天盖地之势划过浑茫无际的长天。

年幼的我被这一幕深深震撼。

不顾兄长反对,爬上高高的船桅,去拥抱心中的神明。

此时,平静的江面暗生汹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妖风吹得龙船左右摇摆。

我也随之坠入江中。

随行的护卫大惊失色,纷纷跳下船营救。

我灌了一肚子凉水,被人扯着头发拖上岸,好半天才悠悠转醒。

待风波平息,众人散去,我骤然惊醒。

一直与我寸步不离的兄长居然不见了。

经同船游客回忆,虽有护卫相救,可兄长还不放心,也跟着跳下。

我吓得魂不守舍,沿着江畔拼命奔跑,大声呼唤兄长的名字。

我从深夜跑到黎明,嗓子喊哑了,脚也磨破了。

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朝廷得知此事,立即派出水师,撑着上百艘小舟在江中打捞。

父亲,母亲和嫡姐披头散发,跪在碎石之上,不停地磕头祈祷。

水师坚持三日,最终无奈放弃。

“请大将军节哀!”

母亲爱儿如命,听闻此言,当场五内俱崩,呕血不止。

父亲也不复一品大将军的威严,瘫倒在地,状若残叶。

嫡姐双眼猩红,冲上来死死扼住我的脖颈。

“你这个害人精,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还我兄长,还我兄长……”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死的人是我。

可老天爷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兄长没了,我成为将军府唯一的嫡子。

我甚至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02

我被禁于祠堂,整整一年。

期间父亲因悲伤过度,在练兵时跌下战马,断了一条腿。

皇帝念其往日功绩,保全大将军的虚名,命其在家中休养。

煊赫百年的秦府,就此沉寂。

父亲不甘心屈服于命运的摆布,憋着一股狠劲,开始对我展开炼狱般的训练。

那时我已年满十五,身子骨早已定型,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取得进益。

父亲已然入魔,他不相信自己会生出个孬种。

为了激发我并不存在的潜能,他无所不用极其。

我曾被脱光身子,吊入冰井之中。

也曾被捆住手脚,架在火上炙烤。

还曾被关进铁笼,与一群饿急眼的猛兽对峙。

一句话,我能活到今天,实属奇迹。

“你们一个个是得了软骨病吗?我让你们陪他练武,不是让你们给他挠痒!”

或许是我抱头鼠窜的模样太过丢脸,父亲突然暴怒,抄起带刺的马鞭疯狂抽打。

同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亲兵对此习以为常,默默地退到一边。

我的身体早已麻木,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模样,默默在心底给他加油。

“打吧,打吧,再用力一点,就能打死我了……”

可父亲不愧是当过将军的人,下手极有准头。

每次都在我闭眼前停住,绝不给我晕倒的机会。

“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兄长三岁练枪,五岁执棍,七岁就和我一起上前线厮杀!我陪你练了整整十年,你为何还如烂泥一般,薛如意,你根本不配做我薛家的子孙!”

父亲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我,好像我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我抬起头,努力睁开青肿的双眼。

“父亲息怒,您不满意,如意再练便是!”

“滚!你给我滚!薛家百年基业就要葬送在你手里,你让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父亲悲恸欲绝,拖着一条残腿去祠堂告罪。

我叹了口气,咬牙站起,扶着墙壁一步步回到自己的院子。

03

“主子,您怎么伤成这样,大将军又动手打您啦?”

小厮童福算是将军府里唯一心疼我的人,每次我挨打回来,都是他替我上药。

“大将军下手太狠了,这些年您身上一直是旧伤未愈,新伤又起,连一块儿好皮都找不到。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小心翼翼替我揭开衣衫,可还是免不了扯掉一大块皮肉。

“没事,我都习惯了,只要能让老爷子消气,挨点打不算什么。”

“奴才就是不服,大少爷的死就是一场意外,他们凭什么把一切都算在您头上?即便您真的有罪,这么多年也该还清了!”

我闭上眼睛,苦苦一笑。

“除非我死,否则怕是永远都还不清……”

“不!就算是死,也抵消不了你的罪孽!”

清冷的声音犹如寒冰碎裂,吓得童福一下子跪倒在地。

“少,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慕无霜是我的娘子,我们成亲五载,这是她第一次踏进我的房门。

我来不及起身,只能匆忙扯过被单,盖在身上。

她看到我身上丑陋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这世上恨我的人不少,她绝对是最理直气壮的一个。

因为我毁了她本该幸福圆满的一生。

身为丞相千金,她不仅出身高贵,气质惊艳,还是全京城最有名的才女。

皇上看中她的品貌才学,本想册封她为太子正妃。

可慕无霜却对兄长薛承意一见钟情,为了嫁给心爱之人,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丞相大人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去向皇上请罪。

皇上倒是大度,非但没有为难,反而亲自为两家赐婚。

正当她满心雀跃备嫁之时,突如其来的噩耗将她从云端推入地狱。

她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心爱的男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人没了,两家的婚约自然作废。

丞相大人本想为女儿另择佳婿,可无论对方是谁,都被她一口回绝。

蹉跎五年,她突然提出,要再续两家姻盟。

我从未想过要娶妻,更别说她本该是我的嫂嫂。

可我的意见根本无关紧要。

父母本就心存亏欠,再加上慕无霜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的痛苦,陪他们一同怀念从前。

他们恨不得举双手欢迎她的到来。

拜完天地,她从礼堂出来,径直走到兄长的院子。

以女主人之姿,住了进去。

“薛如意,我之所以嫁你,就是想离你兄长近一点。你要是还有良心,就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地陪他。”

身为一个罪人,我自然无权反对。

这五年来,她名义上是我的妻,实际上却像是兄长的遗孀。

她搜寻他留下的所有东西,保留他从前的生活习惯。

读他读过的书,喝他爱喝的茶,赏他赏过的花。

时间久了,连我都忍不住被她的痴心所感动。

“薛如意,我和你说话呢,你装什么缩头乌龟!”

慕无霜一声厉斥,将我从过往的思绪中唤醒。

“万万不可啊,少夫人!您是二少爷的妻,怎么能给大少爷献帛,还要把自己的名字刻于墓碑之上,这不是在世人面前打二少爷的脸吗,您让他以后如何立足?”

童福不停地磕头祈求,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不知死活的东西,出去!”

慕无霜厌恶我,连带着我房里的人也受尽委屈。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