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杰的眼前被一片黑暗笼罩,只有偶尔透过的微弱光线,让他勉强感知到车是在公路上行驶。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车身的震动渐渐平息,那是车停下来的征兆。随着车门的打开,一股冷冽清甜的冷空气瞬间灌入,侯杰的心跳不自主地开始加速。
他的双手被束缚得紧紧的,几乎无法动弹。两名大汉粗暴地架着他,他们的动作粗鲁而迅速,不容他有丝毫反抗的机会。侯杰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将会面临的是怎样的命运。
感觉中,他应该是被带进了一个房间,被按在一张椅子上。随后门就被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侯杰的喉咙已经发干,他吃力地咽了一下口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然而,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他能感觉到的依然只有无尽的黑暗。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向他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无比的压抑和窒息。
黑色的头罩猛地被人揪了下去,房间里的灯光一下子让侯杰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个穿着笔挺灰色西装的男人似乎对着他说了几个字,然而进入侯杰的耳中却变成了嗡嗡的声音,因为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只是木讷地张着嘴,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砰的一声,有人用枪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一道鲜血流了出来,侯杰的身体晃了晃,鲜血的腥味和头上的痛楚,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确认了自己处于一个做梦都没想到的荒诞场景之中,五六个身着黑色软壳战术服的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灰色西装的华裔男子,正在冷冷地看着自己。
“你们都不问两句话就动手的吗?!”侯杰冲着那个华裔男子吼了起来,眼眸里的怒火足以将身周这些人烧死。这一枪托打出了他的鲜血,同时也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驱散了心中的恐惧。
“好,我问。”华裔男子笑了起来。
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被推到了华裔男子面前,侯杰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行李箱。
“侯杰?”华裔男子手里拿着从行李箱里翻出来的护照,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孟冬小姐的男朋友?”。
侯杰冷哼了一声,看着身前这个男人,保持着沉默。
华裔男子微笑说道:“我的问题很简单,只是想知道孟冬小姐前几天去中国是为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你又为什么来到温哥华?”
“就这些?”侯杰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华裔男子。
“就这些。”华裔男子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说了就放我走?”侯杰追问了一句。
“那倒不一定。”华裔男子的表情就像是一只正在戏耍老鼠的猫,微笑着说道:“我保证不杀你行不行?”
“那我说个屁!”
“看来侯先生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华裔男子保持着优雅的微笑,转头对一个壮汉做了个手势。
砰!
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侯杰的腹部,巨烈的疼痛让他险些吐了出来。然而,侯杰依然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华裔男子,保持着凶狠的沉默。
砰、砰、砰……
又是连续几拳的击打。
侯杰的双手被高强度塑料绳绑着,身体因为腹部的重击向前弯曲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大虾。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涨得通红,张着嘴想要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十几拳之后,侯杰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依然倔犟地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比起当年在东南亚遭受的地狱般的折磨,这几拳根本算不了什么。
华裔男子的眼瞳微微收缩,开始认真地打量着侯杰。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的信息掌握的有点少,因为没有多少普通人在面对这种暴力与恐吓时还能如此坚持,可是面前这个中国男人做到了。
他摆摆手示意停止殴打,目光注意到了侯杰有些颤抖的双腿,笑了笑说道:“你的表现让我很意外,但我知道你在害怕。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侯杰喘息着回答。
“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会说?”
“那倒不一定。”侯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学着华裔男子方才的口吻,讥讽着说道:“我保证不骂你八辈祖宗行不行?”
华裔男子脸色一寒,一伸手,将他身侧的一个黑人壮汉腿上绑着的疯狗军刀拔了出来。
他走到侯杰身边,把军刀轻轻搭在了他的左耳上。
房间内寂静得只能听到侯杰急促的呼吸声和几名壮汉粗重的喘息声,军刀表面的镀铬涂层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刺眼,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仿佛能割破空气。
侯杰紧咬着牙,感受着刀锋处传来的慑人触感,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华裔男子口气变得冰冷:“侯先生,我请你来不是为了和你开玩笑的。现在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说,我就割掉你一只耳朵!”
“一……二……”
他说的很自然,动作也很自然,自然到所有人都认为他数到三后会毫不犹豫地割下去。
侯杰的身体终于不听话的颤抖了起来,华裔男子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然而当华裔男子的三说出口后,他依然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眼神里充满了一股厉狠的倔犟,似乎根本不畏惧这把锋利的军刀。
华裔男子一咬牙,手腕轻抖,军刀便要割下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在他的怀中响起。
铃声尖锐而刺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兀。
华裔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军刀不禁在空中停滞了片刻。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显然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打乱了他的节奏。
砰的一声,军刀被重重地插进了侯杰座椅的扶手上,华裔男子转身从怀中取出了手机,走到房间门口,按下了接听键。
……
“什么?那人叫什么名字?”电话那头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让华裔男子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度。
……
“文群涛?”华裔男子喃喃地重复了一下电话那头给出的答复。
……
“你们一直盯着的,为什么还能让人跑了?”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忽然愤怒地朝电话里大喊了起来。
房间里几个壮汉都被他愤怒的喊声所吸引,纷纷转头看向他的方向。
谁也没有注意到侯杰乘着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颤抖着伸出被塑料绑带绑住的双手,对准扶手上插着的军刀刀刃,飞快地轻抹了一下。
……
“我这就过去。”华裔男子面色有些凝重地挂断了电话,随后用英文对身边几个壮汉说道:“丁毅失踪了,我必须过去一趟。杰克留在这里看着,其他人跟我走。这个人很重要,一定别让他跑了,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除了一个黑人外,其余的人都跟着他出了房间。
院外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侯杰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思考着。
这些人究竟是为什么要绑架自己?那个华裔男子为什么要关心孟冬的行程?看来极有可能和傅锐参与的那个游戏有关。眼下自己既然已经被抓来,那孟冬现在怎么样了?傅锐又怎么样了……
砰!
一记重拳击忽然打在了他的右腮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牙床也开始松动,突如其来的疼痛阻止了侯杰继续想下去。
那个留守的黑人壮汉冲他叽里哇啦地说了一长串英文,侯杰却一句也没听懂。
不过看样子,这人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老实一点。
黑人拔起插在扶手上的军刀插回了刀鞘,随后走到房间角落拿起一瓶水灌了几口。他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并不算强壮的中国男人居然这么抗揍,刚才那顿拳头不仅没有让这个男人开口求饶,更没能让他说出任何东西。
而最让他诧异的是,在这种程度的打击下,这个男人居然还没有昏过去。
他刚刚那记打在侯杰右腮的老拳力量很大,如果挨打的是个普通人,足以打落半排牙齿,可现在反而震得他自己的手有些疼痛。
侯杰动了动脖子,把嘴角淌出的血迹擦在了手臂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室内的一切,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脱身的方法。
眼下房间里只剩下了这个黑人。
要想逃走,首先便要挣脱手腕上捆着的塑料绳,而现在这根塑料绳已经不再是障碍了。他刚才在刀刃上蹭的那下,已经把塑料绳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随时可以挣断。
第二件事情便是逃跑路线。因为透过房间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草坪,侯杰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是一层,跳窗逃走并不困难。但他对这一带并不熟悉,而且也不清楚外面是不是其他绑匪。
也就是说从挣断塑料绳到跳窗,他只能用几秒钟的时间,否则便留给了这个黑人足够的时间掏枪射击。
侯杰并没有想过将室内这名黑人击倒,因为从这些人的表现来看,他们绝不是普通的绑匪或者黑帮,极有可能是退役甚至是现役的特种兵,而侯杰很清楚一个特种兵拥有着怎样恐怖的实力和杀人技巧。
这一连串的思考与计划其实只花了极短的时间,那个黑人还在仰着头喝水,将后背留给了侯杰,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啪的一声脆响,侯杰手腕上的塑料绳应声而断!
他用最快的速度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却并没有按照刚才想好的计划向窗户的方向跑去。
因为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他算漏了一件事,挣断塑料绳时发出的那声清脆响声并不算小,正在喝水的黑人听见响声几乎是立刻就转过了身子。这个时候如果侯杰再想从窗户跑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侯杰的眼里充满了懊悔的情绪,沉默地盯着霍然转身而回的那名黑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个黑人转过身后,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震惊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侯杰。他一时还没有想明白,这个双手被绑,先前被胖揍了一顿的男人,是怎么挣脱束缚站起来的。
可也只是一瞬间的疑惑,那名黑人便做出了反应,健步向前,右手紧握成拳,猛击侯杰的腹部。
这一拳力道迅猛,落点准确,明显带有军队的铁血风范。显然侯杰判断的不错,这个黑人的确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可惜这些绑匪一直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没有好好调查过侯杰的过往经历。
在东南亚被迫打地下拳赛的那些年,侯杰在用铁笼焊死的拳台上,曾和各种身份的拳手交过手。
退役拳手、雇佣兵、黑帮成员、甚至是吸毒成瘾的瘾君子……
所以方才还有些懊恼的侯杰,看着如猛虎一般扑过来的黑人,眼睛却忽然亮了,就像一个饿了很长时间的猛兽,忽然看到了一头肥猪。
这个房间并不大,可对于在狭窄空间近身肉搏的技巧,侯杰却极为内行。眼看对手一拳打来,侯杰微微侧身,避开了这记重拳,同时左手迅速伸出,抓住了黑人挥拳的右臂。
黑人一愣,侯杰的动作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伸出左手抓去,试图将侯杰的手臂反制在背后。
侯杰迅速收回手臂向下俯身,同时左腿横扫,试图将黑人扫倒。黑人急忙向后跳了一步,避开了这一记腿击。
短暂的交手后,黑人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中国男人的厉害。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轻敌,没有第一时间掏枪射击,而此刻,他暂时没有了拔枪的机会。
黑人怒吼一声再次发起了攻击。他身体前倾,双手紧握成拳,向侯杰的脸部猛烈攻击。侯杰举起双臂挡住攻势的同时,右脚前踢,直踹对手裆部。
这个黑人的动作虽然强壮迅速,但近身肉搏的经验明显不如侯杰丰富,见侯杰一脚踢来,慌忙后撤,但脚步却已经有些踉跄。
侯杰根本没有再给他调整重心的机会,突然一个低头,狠狠地向他的腹部撞去。黑人猝不及防,被侯杰撞了个正着,向后踉跄了几步。侯杰趁机飞身跃起,腰部发力,双腿一瞬间便绞住了黑人的脖颈,紧接着身体在空中用力一转……
这招飞身裸绞正是前几天他刚帮傅锐摘下VR头盔时,意识不清的傅锐对他使用的那招,当时险点就把侯杰制住。这几天侯杰每每想起,总觉得这招威力巨大,尤其适合在狭窄空间一招制敌,于是一直在反复练习,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一绞一拧之下,黑人铁塔般的身躯轰然倒地,绞住他脖子的侯杰再不迟疑,抡起右掌,重重砍在他的颈动脉上。
这名遭受了侯杰一连串攻击的黑人哼都没有哼一声,便昏了过去。如果不是抗击打能力格外强悍,只怕在这一绞一击之下,命都已经没了。
由于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敌人,侯杰在第一时间内扶住了黑人的身体轻轻地放在地上,防止落地发出响声。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他的全身搜索了一遍。
可惜一顿搜索过后,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只有四样东西看起来还比较有用——一部手机、一把疯狗军刀、一把沙色FNX-45手枪以及一枚带有眼镜蛇标志的车钥匙。
侯杰将这几样东西一股脑儿揣进了皮夹克兜里,又从行李箱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和护照。随后他像一只狸猫一样,翻窗而出落在外面的草地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草地,翻越木篱笆院墙,来到了房子外面。
没有他预料之中阻截,更没有枪声响起,院墙外面只是一条寻常的街道。
两侧的街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街道两旁的树木在灯光的映照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微风拂过,居然有一丝海水的咸湿气息。
侯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忽然被路边停着的一辆皮卡所吸引。
皮卡的车头挂着一个大大的SHELBY标志,静静地停靠在路边,硕大的全地形轮胎紧紧贴地,仿佛随时准备踏上未知的征途。
他掏出刚刚那枚带有眼镜蛇标志的车钥匙,按了一下,皮卡的示宽灯迅速闪烁了两下。
侯杰的眼睛一亮,有了交通工具就简单多了,更何况这辆交通工具非常合他的胃口。
他拉开车门,坐进了皮卡的驾驶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