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猜测与机会

“老和尚。”

“老衲在。”

“你会唱歌么？”

“老衲只会诵经。”

“麻烦来个随便什么能静心的咒吧。”

“你心若空空，何须老衲诵经？”

是啊。

心若空空，何须他人诵经？

不知为何，孔捷每次来到老和尚的禅房内，都会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染力。

好似在这间禅房，无论白天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产生了何种情绪，在这里都会烟消云散。

这也是孔捷今晚呆在这里的原因，而不是来寻求姚广孝的帮助。

越到这种危机时刻，自己就越要保持冷静。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蓝玉为何要把持西七卫的兵权不放？搞得现在这样一个凉国公拥兵自重的局面。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西番已平。

无论从何种角度去看，战事平定，把持兵权，据不归京，都是谋逆的前兆。

接连三道圣旨都未能说动蓝玉，此时此刻不光是孔捷，想必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蓝玉到底要干什么。

但好在，事情还没有到达最坏的地步。

朝廷派出了宋国公冯胜前去交涉，而不是平叛。

同为多年的老战友，冯胜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反过来想，西七卫就算连年都会招募边军，但就算这几年累计的兵力加在一起，都不会高于秦，晋二王封地的兵马。

这还不算上西安，太原临域能够临时抽调来的兵力。

如若要反，这些兵力还真是不够看。

蓝玉身为当朝国公，身上战功无数，又是太子朱标的舅舅。。。

难不成，蓝玉也知道朱标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已经在为自己的下一步早做打算了？

一想到此处，孔捷赶忙一个劲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按道理来说，就算蓝玉真的知道朱标的身体状况出现了问题，但他也不会在西番这样一个边边角角之地给自己谋求生路。

朱标一死，蓝玉也会顺理成章的成为拥护朱允炆上位的那一党人。

朱元璋即便要杀他，也不会在朱标还在世的时候杀他。

除非。。。

蓝玉已经预卜先知，知晓了自己以后的命数？

不不不，不对。

以蓝玉的脑子，真的会知道朱元璋在日后要除掉自己吗?

想到此处，孔捷不禁想起了孔玉曾嘱咐他的话：

蓝玉的城府，也许连当今圣上都未必得知。

正因为孔玉的这句评价，再加上孔捷也仅仅只是在凉国公府上见过蓝玉寥寥数面而已，自己也绝对不能轻看了他。

“我嘞个骚刚啊，难搞哦！”

想到此处，孔捷的脑海中仿佛陷入了一个逻辑闭环，兜兜转转还是未能想通蓝玉这样做的道理。

“噗通。”

孔捷一整个身子倒在了地板上，后背顿时传来一阵算酸麻。

到现在为止，孔捷还是第一次有些理不清逻辑，也一点也看不懂蓝玉这个人。

无疑，这是一个身为历史穿越者最大的无奈。

一旦穿越者所在的时间线上的某个重要人物，做出了违背历史常理的事情，穿越者就会失去本身的历史记忆所带来的buff。

这时，姚广孝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斜着打量了一眼平躺在地板上正痴痴看着棚顶的孔捷，轻轻笑了笑，而后拨动起手上的佛珠，轻声道：

“这世间最难猜测，也最难评价的，就是人性。”

孔捷听后，被老和尚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勾起了兴趣，坐起了身子，双手来回敲击着地板，似是以此来宣泄心中的沉闷。

“放心敲，坏了老衲也不用你赔。”

“切。”

孔捷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起身在屋内来回绕着圈，有些烦躁的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对于朱元璋来说，抗旨事小，把持兵权事大。

无论蓝玉做了怎样的事，只要能把兵权交还于朱元璋的手上，虽然会在朱元璋的心中狠狠的记下一笔，也还能谈。

人性难猜又难评，人性是多样化的。

孔捷恍然大悟！

老和尚说得对，自己此前的判断太过于注重对于蓝玉此番行为本身的判断了，以至于过多的深入到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本就了解不深，再加上一些道听途说的瞎猜，这样下去该何时是个头？

回归到事情本身，说到底，蓝玉把持兵权，把持的是谁的兵权?

答案人尽皆知，是西七卫！

身为后来者的蓝玉，把持着本属于他们西七卫的兵权。

最先不乐意的人，一定是他们！

那么，据此再根据蓝玉多年在外统兵的性格，一个合理的猜测就有了。

蓝玉到达西七卫后，先是收缴了本属于他们西七卫的兵权，而后却不重用西七卫本身的人，使得西七卫的各地将领心生怨恨。

按照往常来说，西番战事已定，蓝玉定会首先上报朝廷，等待朝廷的圣旨。

在此期间，蓝玉定会一直驻守在西番，为了犒劳将士，开始花天酒地。

试想，若是在此刻西七卫的将领趁虚而入，拦截圣旨，甚至是故意捏造一种蓝玉正在拥兵自重的假象。

当然，这个猜测的漏洞就在于，蓝玉在应天府一定是有些耳目所在的，即便相隔甚远，那这些人也基本都会在知晓朱元璋态度后立刻传信于蓝玉。

接连三道圣旨，宋国公冯胜启程前往西番，这些虽是燕王口中的密旨，但不乏也会有些与蓝玉交好的朝中老臣知晓。

但也有可能，送往北平的这份密旨，是真正的密旨，绝对不会有他人知晓的那种。

对啊！

密旨本身就是一次机会，极大程度上，会是朱元璋给予蓝玉的台阶，亦或是。。。

孔捷顿时有些眼色朦胧，似乎越往下分析，一个模糊的身影就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在孔捷眼前。

三道圣旨，也是密旨，否则如此长的时间，孔捷早就会在北平城听到什么传言了，自己也不会处于信息闭塞中。

以朱元璋现在的脾性，是断然不可能会让宋国公冯胜前去交涉的。

真是朱元璋下的旨意，结果必然会是让宋国公冯胜领兵平叛！

而这一切的背后，也断然会有人，用一双手在朱元璋与各方官员之间把持权衡。

想到此处，孔捷似是在隐隐的烛火中，看到了那个在案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孔捷鼻子一酸，遥望远处的天空上若隐若现的金星，喃喃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