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珍珠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双桐想要替老夫人解释,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灵堂吃东西,的确是不尊敬了些。
但老夫人饿了,也没办法。
总不能饿死一个放到棺木里吧。
裴殊瑾有些看不透哪个是她了。
昨天还在关心世子学业,一派慈母之态。
夜里就成了在灵堂昏睡,把披风藏在香案的偷懒模样。
今儿,应该是个偷吃的小鼠吧。
裴殊瑾正要开口,余光看到管事还在,总要给老夫人些面子。
便请安行礼,给宁安侯上了一柱香。
他从世子书房回屋后,用了午膳,不知不觉走了过来。
宁安侯一生戎马,守在边关这么多年,抵挡燕临国入侵,是个真英雄。
裴殊瑾最是敬佩这样的人,哪怕没有宁安侯那封推荐信,他总有一日,也会来拜访的。
陆珍珠看他不追究,就大着胆子又吃了几个。
“大伯母,您还没用膳吧?”
二侄媳妇突然走进来,裴殊瑾下意识挡在前头。
两个人有些尴尬的对视一眼,又连忙别开。
陆珍珠听着二侄媳妇这一句,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以后再也不偷吃东西了。
一阵儿剧烈的咳嗽从胸腔延展到喉咙。
“咳咳咳,咳咳咳。”
陆珍珠下意识抓住双桐递过来的手。
“老夫人,您怎么了?”
双桐再一次感叹自己的不细心,二夫人怎么从偏厅过来了。
没看到裴修撰,还没看到二夫人进来。
她这么疏忽失职,怕是要被打死了。
陆珍珠哪里有空打她,好不容易顺了气,撞上了裴殊瑾有些担忧的眼眸。
他正挡在二夫人前头,舒氏什么也没看到,以为这位大人是被她突然说话给吓到了。
至于他又转过身去看大伯母,任谁听到有人咳成这样,都会看一眼的。
裴殊瑾无奈的笑了。
指了指嘴角。
还有糕点的残渣呢。
陆珍珠下意识抹了抹嘴角,回了一个感谢的微笑。
裴殊瑾不知怎得心头一颤,行礼后,快步出去了。
舒氏到大伯母跟前,觉得这位大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府上见过,又有些奇怪。
他走的那么急做什么。
陆珍珠安抚了一下二侄媳妇,她这都有五个月身孕了。
肚子也显怀了,实在是不该再做丫鬟的活计。
嫡亲的四侄女不过来,今年才成亲的三侄媳妇嫌这里晦气,也不愿意过来。
就这样一个老实人。
可一个人欺负啊。
真是可怜。
陆珍珠要劝她去休息,舒氏倒好,劝大伯母去用膳,她好歹也是侄媳妇,顶上一会儿无妨。
遇上一个倔种,陆珍珠能怎么办。
陆珍珠出了门,正要回去,看住在前院的纪宁承过来了,心里不免觉得晦气。
又看到背对着她的裴殊瑾,估计是被纪宁承给拦下来了。
纪宁承正对着陆氏,也不好当做没看见。
他是听这边有人报尤氏带舟哥儿回正院了,舟哥儿一直哭闹,便要过去看看,又碰见裴修撰了。
想着探一下裴修撰的口风,希望二妹妹刚才的话,没影响什么,结果看到陆氏出来。
纪宁承行礼道:“母亲安好。”
陆珍珠的眉毛,立刻皱在一起,等他行礼的时候,才短暂的舒缓了一下。
而后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到两个人跟前。
想着裴殊瑾说他用功,便不走心的夸赞了两句。
看裴殊瑾还在,且转过身子来看她。
转瞬换上了慈母微笑,又和裴殊瑾道:
“裴修撰,若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有什么不听话的,只管打罚就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修理,记不住啊。”
入木三分。
她这慈母盼儿子成龙的形象,该是立起来了。
裴殊瑾又一次见证了老夫人的变脸,纪宁承不甘示弱,也表达出对母亲的关怀。
知道母亲还没用膳,就让她赶紧去,也不好让二弟妹在里头守灵。
“母亲快去用膳,我过去就是。”
陆珍珠点点头,还非要目送他进去。
纪宁承儿子都不看了,去里头做戏。
裴殊瑾等人走远了些,忍不住提醒道:
“老夫人在灵堂偷吃,终归是对亡灵不太尊敬了些。这次是在下发现,下一次被前来吊唁的人瞧见,不定会传什么。世子夜里守灵,也没忘了白日学习。老夫人的一片心,他会体会的。”
陆珍珠不以为意,敷衍的恩了一声。
又不是她领了结婚证的老公,做什么二十四孝女友。
若非是这里习俗使然,她才懒得留下。
不过,这古代人都迂腐。
她好歹顶着宁安侯老夫人的名头。
也不能太过分了。
至于纪宁承,他不想着杀母,陆珍珠就要念阿弥陀佛了。
都是做戏的人,有什么可体会的。
“都是孩子的心意,我怎么能不领。”
陆珍珠嘴上说的漂亮,转头就往偏厅里用午膳去了。
裴殊瑾想到,世子几次提起他这位后娘,说她最是黑心肝。
府上就她一位长辈,孝道的帽子压下来,他就寸步难行。
加上她手里还捏着侯府的田宅庄铺,就算有季管家制衡,到底是个奴才,能成什么事情。
她就是话本里心狠手辣的反派,早晚会害的膝下儿女魂飞魄散。
就连纪二娘子都说那样的话。
如今看着,她对世子的关心,不像作假。
几乎每次见面,都是让他好生教导世子。
或许是他们心里太过偏颇,才说出这样的话。
裴殊瑾思索着,回了梧桐院。
舒氏看到大堂兄过来,自是不好与他共处一室的。
又劝他去看一看舟哥儿,她怎么说也是宁安侯的嫡亲侄媳妇,跪上一会儿也无妨的。
又一个没倔过舒氏的。
纪宁承回了正院,看尤氏已哄了儿子睡着,低声问了几句,尤氏回:
“舟哥儿这个年纪,正是阴晴不定的时候,能乖巧几日,很是好了。”
“恩,你多劳心,别把舟哥儿给陆氏。”
“夫君放心。”
尤氏让乳娘看着,要回去守着,纪宁承想到倔强的二弟妹,让尤氏先用了午膳。
免得孩子醒了又哭闹,想找她这个娘,就更没得吃了。
尤氏有夫君这样体贴,便应下了。
裴殊瑾坐在书房,窗前是宁安侯老夫人让人送来的红梅,谓之观赏好的景色,会让人身心愉悦。
他这样的教书先生,最是需要的。
然而,再过一些日子,红梅就不开了。
这样的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是桃花,还是杏花,又或者别的什么。
他衣食住行都在侯府,要不要送些什么表示一下。
这东西是给世子好,还是给老夫人好。
裴殊瑾开始深思。
若说财力,他是比不过侯府的。
看老夫人和世子,也不像缺什么的人。
罢了,教导好世子,才是眼下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