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悄无声息。
其实不然,他早就给了提示,我就像一个答题的人,一个倔强的答题者,一个和朋友闹别扭的答题者,站在答题台上,主持人问:“你知道她要死了吗?你知道你无能为力吗……”
就像幼时,我坐在教室,看着讲台上方的老师讲述着题目,应用题时常是那时的我所不擅长的,对着试卷,“所以,这题选B”,伴随着风扇吱呀摇晃着的声音,上方模糊不清的脸发出声音。
“为什么选B,就应该……,为什么不是……”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我对脑袋里面全是疑问,我仔细听了老师的讲解,也清楚记得每一个解题步骤,但是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这道题是这么解答,固执到下一次的考试上,遇到同一道题,即使清楚记得答案,却还是选下那个错误答案。就像现在,我清楚知道不久后的时间里,我再也见不到她,却固执得不肯相信。
“我不知道,她很好”这是我的答案,却不是最终的答案。
就像数年前我不清楚为什么选B一样,我现在也仍不清楚为什么她会死亡。
她住的老屋里逐渐人多起来了,似乎回到了以前她还仅仅是别人的妈妈的时候,这间房子里面的吵闹。
时间让人衰老,房屋破损,让孩子长大,但不变的是那句“妈”,这句话在屋子里出现,一直,一直他们都在求着妈妈。
“妈,来,喝口汤”女儿扶起躺在床上的妈妈,等到她坐起来,把吸管递到她嘴边,一口,再一口,看着碗里的汤变少,女儿的心情也喜悦起来,“不要了,不要了”,等听到这话,她才嘴角放平,为自己的母亲擦了嘴,扶着她躺下去,即使这样,等走出门,她还是高兴,向自己的家人炫耀自己的母亲今天喝了大半碗汤。
天渐渐黑了,新的一天又到来了。天空出现亮光,在客厅睡的女婿才起身,去唤醒西屋的女儿,好让自己进去歇歇。
一天的生活照旧着,却来了个稀罕人的人,老母亲的妹妹来了。为什么说这人稀罕,说起来,这女儿就气,自从母亲病情加重,就念叨着想见见自己多年没见到妹妹,开车两个小时就可以到的距离,妹妹却只喊人拿了钱来,到现在,母亲病了快个把月,终于见着人了。
等人进了屋,妹妹喊了声姐姐,母亲也是听不太清。隔着老远,可不就听不清,一人在门口,一人躺在床上。母亲这个妹妹,莫不是以为自己的姐姐长了千里耳。终于,她似乎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般,走到了床前,又喊了句“姐”。
“谁来了”“是我,秀玉”“你来了,快出去喝茶”“好,那你好好休息”
小辈们招待着,老屋的小客厅乌泱泱坐满了人,比她当妈妈的时候还热闹,不知道说到什么,人群的声音变低了。
里头房间的母亲听着外面热闹声,喊着要女儿扶自己出去陪妹妹喝口茶,在里头看着自家外婆的小孙女跑出来通知外头的大人,却看自家舅舅摇摇头,说道:“别让她起来”。
小孙女只好跑进去安慰自家外婆,告诉她,外头太多人,已经坐不下了,她才结束这个念头,却叮嘱道:“你们要招待好老姨,她到老远跑来的。”
等喝了几盏茶,太阳从天空正中央的位置移动到一边时,老姨起身向小辈们告别,也不忘屋内的外婆,走进去,“姐,我走了,下次再来见你”,“没事,你忙,你今天已经来看我了,你照顾好自己”床上的外婆不复这几日的口齿不清,利索地说道。
到了晚上,女儿格外欣喜,自己的母亲吃得比往常的多,出来向自己的弟弟说道:“妈要好了,你看,这碗空空的。”边说着,嘴也止不住地往上。
“嗯,姐,白俊说他那边还有支球蛋白,我想着,跟他买过来给妈打”“行啊,给她老人家加强加强免疫力,那你傍晚吃过饭就去拿回来呗”
吃过晚饭,老屋又静下来。儿子出门拿药,女儿欣喜于母亲最近的好转,要给在老屋辛苦陪伴的几个孩子买点好吃的,带着几个小的也吵闹着要去,剩两个稍大已经不喜跟大人出门的孩子以及他们的舅妈待在老屋。
老屋里,母亲睡的房间,有两个门,一个通向外头客厅,一个通向另外一间睡房,晚上,关了外头的门,开了里头的门,还能看顾着母亲,也不知道这屋的设计本来的目的是否为此,但想来应该不是,建屋时,大家应当都是怀抱喜悦的。
小孙女就坐在那件相连的睡房的椅子上写着自己的作业,时不时抬头看看自己的外婆有没有什么需求。
寻常一次抬头,她眼尖地看见外婆的脚露在被子外头,走过去帮她把脚收回去,边瞟外婆有没有醒,外婆睡眠很浅,自己有时帮她盖被子她都会醒,但是今天倒是睡得挺熟。
小孙女轻手轻脚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等到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来,她才跑出去,看别人买了什么好吃的回来,见到有自己喜欢的,她就一头扎到人群中吃了起来。
回到家的女儿照常去母亲房里看望,却见母亲睡得很熟,上去帮她掖了掖被子,却一下子愣住了,她大声喊着“妈,妈……”又把手放到母亲鼻子前,又放到脖子上。
她呆在那里,却又立刻反应过来,走到外头,客厅的人们此刻同时静了下来,看向刚踏出房门的她。
大家都默契地不开口,挂钟“咚”“咚”响起来,宣告着整点的来临。
而路上的儿子还带着自己母亲的“希望”有条不紊地赶来,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母亲。
“啊哈……”躺在床上的女人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流了下来,和泪珠混合在一起。
月光穿过防盗窗,又透过玻璃,洒到房间里。
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