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照,天边泛起淡淡的金辉,照亮了连绵起伏的群山。山间云雾缭绕,宛如仙气蒸腾。
王离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头顶树盖摇曳,从那缝隙中,隐隐透出一丝青色的天空。他出神了片刻,缓缓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树下,周遭群山万壑,满目翠绿。
“看来,已经不在流光群岛了。”王离缓缓起身,脑海中浮现出魏央当时的话语。他只依稀记得,自己被那虚空中的裂缝吞没后,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意识逐渐昏迷,仿佛坠入泥沼。
“也不知到了何处……”
王离喃喃自语着,当即盘膝坐下,运转法力,内观自身。却见如今体内的道基已然彻底充盈,法坛之上,那朵丹莲周围隐约有一条虚幻之龙盘旋围绕,多余的法力从道基之中如水流般汇聚到法坛之下,滋养着丹莲。再观自身天地,法力亦是充沛,这让他不禁松了口气。
“这身法袍却是不能要了。”回转心神,王离看了眼自己的衣袍,在龙化时已被撑破大半,形如乞丐。好在袖袋并未破损,玄月真观的法袍袖袋,自有储物之能。
王离当即从袖袋中拿出一件崭新衣衫换上,虽只是普通衣袍,并非法衣,但也胜过一副乞丐模样。
做完这一切,王离这才迈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不多时,便见一处山谷之中,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而过,溪水潺潺,溪边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每一朵花都似乎蕴含着天地间的灵气,散发着淡淡光芒。
如此美景,倒也让王离心中稍松。但就在这时,一声轻笑在身后响起:
“道友也是来参加这清元法会的么?”
王离心中一惊,扭头看去,却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头戴玉冠、身穿羽衣的青年。对方模样俊美,周身灵光环绕,自有出尘的飘渺意味。
“清元法会?却是未曾听过,还望道友解惑。”虽对眼前突然出现的青年毫无察觉,让王离心生防备警惕,但仔细观察之下,对方修为不过筑基一重,对于如今道基圆满充盈、拥有半龙之强悍肉躯的自己而言,对方绝非对手,故而他便不动声色地开口询问。
“哦?道友竟不知清元法会?”羽衣青年显得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多问,而是开口解释道:“这清元法会是天河真人每五年举行一次的法会,在整个北昭洲也颇具名气。届时各方道友皆汇聚一堂,谈法论道,买卖交易。”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解惑,在下稽首了。”王离微微躬身,心中却已然惊讶起来,自己居然直接从东溟洲来到了北昭洲,这其中距离何止百万,却不想魏央的一式“虚空跃”,竟让自己直接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
倒也不凡。
但同时,也让王离有些叹息,自己历经艰难才终于跳出灵梧院,成为玄月真观弟子,虽说在南泽国战场迟迟未能进入玄雨天涧洞天,但迟早是要去的。如今看来,或许也是命数使然。
“也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然而,如今王离却也不着急回去了。一来自己半妖之躯,虽大大增强了自身实力,但碍于人妖两族之间的恩怨,自己若是被发现是半人半妖之躯,只怕会被当成异类处置。
虽然正常来说,只要自己不轻易显露龙化的一面,他人未必能够发现。但玄月真观乃东溟大派,其内真人上真未必就无法察觉,届时被发现,便是骑虎难下。
与其如此,不如另寻良机,于这北昭洲的广袤天地,再寻大道之途。
“在下柳一缘,却不知道友名讳?”青年微微一笑,道出了自家名号,抱拳一礼。
“在下王离,自东溟洲而来,欲来此求道。”王离亦是回礼,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并非北昭洲之人,毕竟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哦,难怪。”柳一缘露出恍然之色,却并无多少惊讶。来自他洲求道之人,他也并非未曾见过。如今天下九洲,除却已沦为妖族地盘的西玄洲与西苍洲,人族主导之地,当属东溟洲、北昭洲以及南华洲最为人杰地灵,三洲修士也时常往来。
至于北循洲、中昊洲、西灵洲则气运断绝,几乎没有强大修士出现,他洲修士也极少前往。
互道姓名后,柳一缘道:“道友既然来此,也是机缘所致,不如便一同共赴这清元法会如何?”
“如此甚好,便有劳柳兄带路了。”王离自是求之不得,当即拜礼言谢。
随后二人不再多言,由柳一缘在前带路,不多时,便见一处山谷之中,一座隐于山林间的道观若隐若现,观中有钟声悠扬,回荡在山谷之间,给人一种超脱尘世之感。
道观周围,灵气充沛,却只见青苍古树,不见半点人影。
柳一缘却一指道:“王兄,前方便是此行终点了。”
王离微微诧异,疑惑道:“此间灵气虽远胜他处,却不见人影,不知这是何缘故?”
柳一缘却笑道:“恍观石势如蟠兽,静听泉声若春韶。既想洞天多窈妙,更知仙境绝尘嚣,王兄不妨仔细再观?”
闻听此言,王离再度看去,运起法力,当即看见,那道观之外虚空处,隐隐约约有如水波荡漾的隔膜显现,立刻了然:“莫非此地乃一处洞天福地?却不知这天河真人乃何方神圣,竟能独掌一处洞天。”
柳一缘点头道:“天河真人,虽只是凝丹真人,但炼器天赋高绝,乃炼器宗师,乃是上古第一器宗大罗天炼门在世的唯一传人,故而不少人慕名前来,求取法器或是器图,其中甚至有几位凡蜕上真。”
听得此话,王离已然明白,明白了天河真人实力明明只是凝丹,却能拥有一处洞天的缘由。想来是对方与这些真人上真关系匪浅,人脉颇广,因此大部分人是不愿意招惹的。万一对方喊来一群元婴真人甚至凡蜕上真出手,只怕除了观海真君,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
但观海真君,又怎会缺洞天福地作为道场修炼呢?
“烦问柳兄,不知这洞天该如何进入?”王离虚心求教。
“王兄且跟我来便是。”说着,柳一缘迈步上前,径直穿过了那层隔膜,身影消失在其中。
王离也是暗叹洞天之神妙,也迈步走上前去,径直穿过那层隔膜,眼前立刻呈现出一番广袤天地。
只见天空中,一只只仙鹤掠过,羽白如雪,姿态优雅,天穹之上,一轮金乌与明月同时高挂,霞光耀眼,月华如水,交织着洒在这片天地之中,顿时如梦似幻。
“涉涧扪萝入洞天,古观碧波犹藏绝。月冷日耀闻天乐,疑是瑶台宴十仙。”
一道清脆之声响起,王离二人面前立刻出现一名扎着道髻的小童,面如玉雕,对着二人拱手一拜,道:“二位上仙,且随我来。”
说着,小童一招手,唤来三只白鹤,率先踏上其中一只白鹤,悠悠直上云天。
柳一缘显得很平静,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情形,同王离招呼了一声后,也踏上一只白鹤,跟随小童而去。
王离看得啧啧称奇,也是踏上白鹤。顿时之间,白鹤展翅,托着他慢慢悠悠飞上天穹。此般速度,着实不快,但本着入乡随俗的想法,王离只是摇头一笑,也就任由脚下白鹤慢悠悠地坠在柳一缘与小童身后。
置身于天穹之上,此间天地风貌,更是一览无遗。却见白鹤飞过刚才所站的一片陆地,顿时进入茫茫大海,海中一朵朵巨大莲花盛开,或红或白,莲花之中,楼阁殿宇,鳞次栉比,不时还能看见海面上出现一条条巨大锦鲤,锦鲤背上装着座椅,座椅之上,是一名名谈笑风生的修士。
进入洞天,或乘白鹤,或骑锦鲤,却不见有任何一人御空而行,王离虽心中好奇,有意询问,但无奈脚下白鹤飞的实在太慢,始终无法赶上前方的柳一缘,他也只好无奈一笑,不急这一时了。
白鹤约莫飞行了半个时辰后,便开始缓缓从高天之上落下,下方是一朵巨大白莲,白莲之中,有一座宫殿,似白玉雕成一般,周身云雾缭绕,颇有仙家风范。
随着三人下了白鹤,踏上白莲,小童挥手间,三只白鹤飞起离去。他这才看向王离二人,道:“其余地方已是住满,唯有此地稍近,二位上仙便于此地居住几日,清元法会在五天后,中央莲母处开始,持续月余,二位上仙可自行安排时间。”
小童话语极为恭敬,面上却是不卑不亢。说完这些话后,便走到白莲畔一跃而下,即将落入水中时,一条红色锦鲤突然从水下冒出,将他稳稳接住,锦鲤周身随即冒出淡淡白光,化作一个白色透明圆球包裹住了小童,带着他往水下游去,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身影。
“这水下莫非另有玄机?”王离笑着问身旁柳一缘,显得颇为好奇。
柳一缘点头道:“不错,下方确有玄机,乃是这些仙童居住之地。”
王离又是一阵诧异:“住在水中?于天穹之上时,我观见这海面莲花不下万朵,只怕住多少人都足够了,于水下修建住处,只怕还需要布下避水大阵,这岂不浪费?”
柳一缘却是摇头:“非也,王兄有所不知,这些小童并非纯正的人族,乃是有着一半水族之身,故而不惧水淹,可在水中视物如白日,畅游而无阻。”
“水族?”王离眯了眯眼,水族也是妖族,这让他感到疑惑。
看见王离眼中的神色,柳一缘解释道:“王兄自东溟洲而来,怕是还不知我北昭洲的事情吧?”
“却是不知。”
“北昭洲与东溟洲不同,乃是妖族与人族混居,没有东溟洲那般,两族互为死敌。不过北昭洲多大泽大河,因此最为要好的,还是水族妖族。王兄若是去了别处,居住客栈,说不准还能遇到水族之人开的呢。不过对于其他妖族,我们北昭洲与东溟洲也是大差不差,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只不过没有那么不死不休。”
听到这里,王离不禁感慨:“当真是行万里路,知万里事啊,天下浩瀚,莫能尽知。”
柳一缘只是一笑,并未多说,而是走向前方宫殿,边走边道:“这宫殿乃是由灵玉建造,其内灵气比之外面还要强上几分,距离法会开始还有几天,这期间,我二人便在其中修炼吧,莫要负了天赐良机,需知修行不易,更当珍惜时间。”
“柳兄言之有理。”王离点头,也是走向了宫殿。
进入大殿,旺盛的灵力扑面而来,令得王离四肢百骸一阵舒畅,心中顿时一宽。
“这其中有着数十间房,可容纳百人居住,王兄随意寻一处便可。”柳一缘细心地介绍着。
“多谢柳兄费心了。”王离又是拱手一礼。
“哪里哪里,相逢便是缘分,王兄无需与我客气。”柳一缘回了一礼,便不再多说,随意择了一间屋子,推门而入。
王离也是没有耽搁,随意找了一间屋子进入其中,但见屋内,桌椅板凳等物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专门的蒲团用来打坐。
王离又是一阵感慨,随即自嘲一笑,只觉得自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人。但他随即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驱赶出去,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开始冥想。
如今他体内道基充盈,却是无需继续吞吐灵气,只需冥想炼心。
正所谓修行乃修心,需一遍遍审视自己,见得性光,了然自我,看美色如红粉骷髅,不惧魔障,方能练就一颗坚毅道心,才能在仙途之上,走得更加长远。
不过光是这些,就足以难倒很多人。大千世界,欲望如同漠海繁沙,哪怕自忖不食人间烟火、超凡脱俗之仙,也难以免俗。人有人道,仙有仙道,又有几人能够真的抵挡得住?
故而,此正是修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