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姜妙是孪生姐妹。
她是众人心里的纯良白月光。
而我却是命带凶煞,致她活不过十八的不祥之人。
爹娘怪我八字克她。
兄长咒骂为何短命的不是我。
就连我的夫君也为了娶她,要贬我为妾。
十八岁生辰那日。
我如他们所愿安静死去。
换姜妙不药而愈,长命百岁。
那天。
我竟从他们的呼喊中,听出了惊慌。
1
我是裴暄的糟糠妻。
却被他丢进祠堂,禁足思过。
只因他想娶我的胞妹进门。
而我这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愿做妾。
他便说我恃宠生骄,要好好磨一磨我的性子。
门外。
姜妙泪湿他胸膛,语意忧怜:「暄哥哥,我无意与姐姐相争,可妙妙时日无多,只想陪在最爱之人身边。」
裴暄眼底涌上心疼,旁若无人地轻哄着。
走到我跟前,顷刻变了神情。
他居高临下地说:「姜婉,若你现在回房去绣喜服,我便既往不咎,解了你的禁足。」
他要既往不咎。
可我却不知自己何错之有。
若真要细论起来。
那便是太过痴傻,不知人心易变,承诺难兑现。
我鼻尖忍不住泛起酸意,开口时陡然哽咽:「当初你家道中落,我陪你受尽白眼,后来不舍昼夜做绣活换钱,为你疏通打点。你难道忘了,我的手从那时便带着伤吗?」
「如今贬我为妾,还让我为别人绣喜服,夫君,这就是你说的会一辈子对我好?」
面对我的质问,他眼中似有动摇。
姜妙挣扎起身,作势想走:「暄哥哥,妙妙反正快死了,不值得你与姐姐吵架的,我还是离开吧。」
听见死字。
裴暄瞬时悲恸,下意识将她按进怀里搂得更紧。
仅剩的犹豫烟消云散。
俊美的面容只剩愠怒。
「妙妙因你命格所克,只有短暂的十八年,绣一套喜服,难道会要了你的命不成!」
他竟也相信了这套说辞。
姜妙患有心疾,活不过十八是真。
可说是被我命格所克,简直荒诞。
当年为我批命的「大师」,不过是姜妙找的江湖骗子罢了。
我曾试图找过那和尚,可他藏得太好。
最后,所有人都指责我无理取闹。
我颤着声解释:「夫君,那人根本就是姜——。」
可未等我说完,裴暄就炸了,怒吼道:「够了!你莫不是想说那人是妙妙找来的?那样做对她有何好处?」
「妙妙心性纯良,处处为你考虑。嫁我为妻是她最后的心愿,你不仅没有容人之量,竟还妄想污蔑她。」
「姜婉,你当真变得不可理喻。」
他的话如利箭插入我心口。
让我喘不过气来。
无数的委屈、愤懑,最后都只能化作呜咽。
尽数吞下腹中。
因为他早已不信我。
突然。
屋内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宿主,裴暄的心已经偏向你,彻底攻略下他,你可以增加十五年寿命哦。」
在裴暄看不见的地方,姜妙嘴角掀起了一抹笑。
2
十岁那年,我便发现姜妙绑定了一个续命系统。
但除了我,其他人无法感知到。
我抬头去看裴暄的头顶。
那里的数字从六十涨到了七十。
系统说,数字是他对姜妙的好感度。
只要姜妙在十八岁前,攻略完我在乎的人。
她就能夺走我所有的寿数。
先天心疾也会不药而愈。
白色的光又一次从我身上,一点点流向姜妙。
我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生机正在流逝。
窃命之痛,仿若凌迟。
我开始止不住的痉挛,浑身冷汗淋漓。
最后终是坚持不住。
在裴暄惊忧的目光中,晕死过去。
3
醒来时,我回到了姜府。
屋外,丫鬟窃窃私语。
「指定又在装病,为了不让小姐进门,使的苦肉计罢了。」
似是怕我听不见,翠微还故意提高了声音。
「要我说她这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莫说是姑爷,就连姜家又有谁在乎她呢。」
翠微是姜妙的丫鬟,故意过来恶心我的。
但她说的却是实话。
我的至亲,无一人在乎我。
若是在乎,便不会只因和尚的一句话,就认定我是命克姜妙的不祥之人。
将年仅十岁的我丢到庄子五年,不闻不问。
现如今又因为姜妙心悦裴暄,便合起伙来施压,逼迫我下堂做妾。
我知道姜临就在门外,可他却任由我被下人奚落。
满心只为姜妙不平。
「裴暄,别被她骗了,这两年她都装晕多少次了,今日故技重施不过是想博得你同情。」
「当年,若不是她不顾廉耻跳入湖中与你湿身相抱,跟你成亲的人本该是妙妙。」
两年前,我从乡下庄子回京。
路遇裴暄坠湖。
我不忍见他溺亡,毅然跳下去救他。
到了阿兄嘴里,却变成我为了抢人,不择手段。
心头泛起绵密的酸涩。
我终是没忍住。
红了眼眶。
姜临走到床边,语意暗含警告:「不要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招对我没用。」
「妙妙怕你在外孤苦,求爹娘让你归府,又怜你名节受损,将大好婚事拱手相让,如今只不过为得到你的祝福,才恳请你绣喜服,你竟连这小小的心愿都不愿满足。」
曾经我也以为姜妙对我很好。
可后来发现。
她让我回来,只是为了方便陷害我,以此消磨爹娘对我的愧意罢了。
我看着姜临头顶上的九十五。
那句「阿兄,若你知晓快死的是我,也会为我不平吗?」怎么也问不出口。
我不由得苦笑。
落在他眼里却变成了挑衅,他更加愤怒:「冥顽不灵,短命的该是你这种狠毒之人才对!」
他撂下这句话,摔门而出。
4
没多久,阿娘也来了。
哪怕我虚弱得面无血色,她也丝毫没有察觉。
一开口便是:「妙妙命苦,如今只剩不到半年的寿命,婉儿,算阿娘求你,就成全妹妹一次吧。」
说是求我,实则却是逼我。
记忆中,阿娘来看我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都与姜妙有关。
第一次是让我三跪九叩到灵宝寺为姜妙祈福。
第二次是让我为姜妙抄一千遍吉祥经。
第三次是要我的血去给姜妙入药。
……
我次次妥协,却求不来一丝怜爱。
思来想去,无非偏心二字。
我不是她第一个孩子,也不是她最爱的一个孩子。
任我如何乖巧、懂事,都不及姜妙的一声哭诉。
可若哭的是我,就只会被当作是任性。
我低下头,藏起掉落的泪珠。
阿娘见我不应,竟要作势要下跪。
我深吸口气,压下眼中酸涩。
「阿娘,我答应便是。」
5
喜服绣成那天。
姜妙不请自来。
脸上还带着胜利者的喜悦。
哪怕是故意擦了铅粉,也盖不住红润的气色。
她摸着喜服上的纹样。
阴阳怪气道:「姐姐,你手真巧,以后我要是有喜欢的花样,还找你绣。」
走近我时,语意讶然:「姐姐怎如此憔悴,可有请大夫?」
接着故作恍悟:「是妙妙糊涂了,姐姐被禁了足,阿娘和阿兄又只围着我转,如何能请来大夫呢。」
无视她的挑衅。
她又开始自言自语:「当年裴家败落,我正愁着没法取消婚约,你便主动送上门来,我本已放弃裴暄,哪知在你的忍辱扶持下,短短两年他便扶摇直上。如今这首辅夫人的身份,才堪与我相配。」
她竟说当年不想嫁。
我拉住她的手腕,质问:「你不是心悦他,只是为了他的权势?当年也并非心善让我,而是顺水推舟?」
姜妙没有回答,脸上浮出得逞的笑。
随后作势摔倒。
挤出泪来:「姐姐,你心里若是有气,骂我打我便是,千万不要怪暄哥哥。」
不待我反应,裴暄突然出现。
他眼底烧着熊熊怒火,似要将我焚烧殆尽。
我正想说不是我推的。
啪——
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
我本就没有力气,猛地磕向桌角。
顿时血流如注。
6
裴暄似是有些错愕。
他眼中竟浮现出一丝懊恼。
想要来扶我,可最终也没有伸出手。
像是想到了什么,懊恼散尽,变成讽意。
冷嗤一声。
「姜婉,如此拙劣的苦肉计,休想让我怜惜。」
他小心翼翼横抱起姜妙,疾步朝外走去。
我倒在地上。
痛到蜷缩着颤抖。
血越流越多,和着泪水,染湿衣襟一片。
本能地喊出:「夫…君…」
他却没有丝毫停留。
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那两个紧紧依偎着的血色背影。
7
「大小姐。」
耳边传来呼唤。
接着,似有凉意在额上一点点铺展开来。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榻上。
一个眼露淫光的男人正坐在榻边,为我抹药。
我认出他是府中的马夫。
正想大喊,却被他捂住嘴。
想反抗,竟一点力气也无。
我当即明白,那药有问题。
他急不可耐扯开我的衣襟,俯下身来乱啃。
濡湿之感,像蛆虫爬行。
我胃里翻滚,恶心得想吐。
想到如今府里没人会来看我。
心中只剩绝望。
闭眼。
泪落了下来。
「是我来得不巧,竟坏了你们的好事。」
马夫一抖,吓得从我身上摔下去。
裴暄站在门外,不知看了多久。
他眼中暴戾翻滚。
风雨欲来。
8
裴暄看着我裸露的皮肤。
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抬眼时,杀机尽显:「把他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
马夫当即磕头求饶:「饶命啊姑爷,是大小姐勾引的我,她说你负心薄义要娶二小姐,她便要与别人欢好让你难堪。」
「都是大小姐威逼色诱,小的才一时鬼迷心窍,见到美人投怀送抱,小的没有把持住。」
裴暄怒意顷刻爆发,猛踹了他心口一脚:「拉下去!」
马夫一路求饶,最后在呜咽中没了声音。
裴暄冷着脸走近我,唇抿得发白。
我刚想争辩:「不是——」
蚀骨的痛却再次袭来。
余光中。
裴暄头顶的数字涨到了八十五。
我便知道他心里已将我定罪。
解释的话在唇间转了又转,最终只落得几个字:「夫君,你不信我?」
曾经承诺我恩爱两不疑的人,话里只剩薄凉的寒意:「我亲眼所见,如何信你。」
他手背青筋暴起。
手里像是拿了什么东西。
见我看过去,他将那东西用力一掷。
瓶身应声碎裂。
药膏味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