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一行人抱着怎样的目的,安豆村都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一条灰蒙蒙的土路在村子旁边穿过,南边是连成片的瓦房,北边则是一片农田。
瓦房看上去半新不旧,农田里绿幽幽的麦苗正随风摇摆。
道路边上竖着几棵巨大的树木,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巨人自地中升起的手指。
安豆村。
这里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牧停下脚步,他望着眼前的村子。
太静了。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鸡犬之声,更没有人的声音。
这里静得不自然。
接下来怎么办?
陈牧开始思考,如果没有许教授一行人,他可以直接带着李旭进入村中。
现在要不要将许教授等人留在更安全的村外?
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也许还要派个人留下来看住他们。
毕竟如果左队长最后传回来的信息没有错,这里关系到【职阶】……
截止到目前,国内只摸清了三处有关【职阶】的传承,安豆村的意义可不止要遏制诡异传播这么简单。
一切代价都可以付出,包括我自己。
“许教授,你们跟紧我,李旭,你到我旁边来。”
陈牧下达了命令。
队形重新变换。
“进村。”
李旭跟在陈牧身旁。
加入勘察队的这次行动,是田彬不仅讲了一篇大道理,更是因为田彬开出了一个李旭无法拒绝的条件。
这次要救援的副队长左勇,也是一位“能力者”,而且他的能力并不是类似自己这样通过获得一枚古钱获得的。
而是利用某种“仪式”,获得了对抗“诡秘”的能力。
作为最早一批掌握“能力”的官方人员,左勇的价值无可估量。
因为他意味着复制成功的可能性。
试想一下,当全世界都陷入诡秘衍生出的危机之时,自己可以源源不断的产生“能力者”,会对格局产生怎样的影响?
在人类社会之中散播的诡异,可不是航母和核弹,坦克和机枪能消灭的。
事实上田彬还隐瞒了一点,左勇这次进入安豆村,本身是违反命令的。
“杀死一个人是非常低端的权力,一把刀,一支手枪,一块砖头,都能做到。”
“救人才是更高端的权力,让人死的门槛太低了,让人活下去才是复杂的。”
这是李旭从这件事里获得的收获。
道路两旁各家各户的院门都大开着,像是一张张撑开的嘴巴。
悄无人烟。
继续向前,在这弥漫的雾气之中,仿佛有青衣女旦拖着嗓子,缓缓唱着丝弦戏。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戏腔婉转,如泣如诉,令人鼻尖不由得一酸。
前方的道路正中央,一支红色纸伞撑开,在雾中翩翩起舞。
伞杆洁白如美人胫骨,伞面赤红如鲜血浸透,那在风中飘摇的一抹温良,直直插入人心深处。
危险。
李旭汗毛乍起,那柄红伞给人带来的恐怖感,同那个半张脸是猫的老太别无二致。
甚至犹有过之。
名为小何的女学生眼中一片空灵,拈指如花,夹紧步伐,小步挪移,就要闯上前去握伞而舞。
她身旁的阮葳第一个反应过来,掏出来一抹手帕盖在她口鼻上,趁着她发懵,将人直接抱了回来。
“别担心,是麻醉剂。”
阮葳轻轻解释一句。
在队友可能被迷魂的情况下直接使用麻醉手段进行阻断,这是官方队伍里经常使用的手段。
另外一边的陈牧已经做了个改变方向的手势。
安豆村内太过诡异,碰见类似情况决不能硬来。
李旭看着远处的还在翩翩起舞的那一支红伞。
诡异真的是凭空产生的吗?
几十年前,甚至百多年前,就没有人手持这样一柄伞,吟唱着丝弦戏,缓缓的走入风雨之中?
也许自己之前的判断还是太武断了。
村中的大路往往都是平行建构,划分出若干片民居,走向也是正南正北,横平竖直。
让过了那柄诡异的红伞,一行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许若虚他们也是见过相关报告,而陈牧和李旭则都与诡秘事件正面交锋过。
“老陈,现在怎么办?”
阮葳望向前面的陈牧,这次是陈牧领队。
她其实已经有些慌了。
之前几次任务,从来没有一次像安豆村这样,一上来就跟诡秘来了个正面接触。
“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寻找并找到左勇队长,考虑到现在已经进入安豆村,所以当前还是以完成任务为第一要务。”
“各位,刚才那个调子,应该唱得是白居易的《长相思》,这是一首闺怨题材的诗。”
许教授分析道:“刚才小何也受到了影响,也许只是对女性有影响,我建议咱们可以回去继续看看,也许会有什么新的收获,那个东西总不会是毫无来由的横在路上……”
“许教授,我们不是作学术研究。”
陈牧打断了他的话。
“弄错了是会死人的。”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陈牧停顿一下接着说道。
“安豆村没有脚,我们总有机会回来重新研究,大家跟上,我们继续出发。”
他说着看了李旭一眼。
这能靠眼前这个孩子带着大家成功离开吗?
“前面好像有一辆车。”
王宁伸手指着前方。
雾气背后淡淡的影子里,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那里。
七座重型越野车,经过了全框架改装,行李架上高耸的天线,背后硕大的治安两个字看着就充满了力量。
“Z3994,这是左队他们的车。”
陈牧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找到了车,但是人呢?
“大家跟上。”
黑色越野车横在那里,车门大开,副驾驶位置上横着一具高度风化的尸体,仪表盘、座椅、测试镜,车内各个角落都能看见明显的刀痕。
外面的表皮上甚至能够看见清晰的牙印,轮胎上有一层厚重的血迹。
那具风化的尸体下颌以上的部分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整齐的切痕,除此以外,他的双腿自膝盖向下也被斩去。
“干尸化了,这种条件下根本不可能。”
陈牧看着这位曾经的同志,眼睛仔细的寻找着可以辨别身份的信息。
跟着左勇副队长一起进入安豆村的还有李洛水和肖明,眼前这个干尸到底是谁?
刺啦。
干尸的手指略微抖动了一下。
似乎是感应到了周围有活人存在,这具已经七零八落的尸体抬起头,用他已经不存在的鼻子在空气中嗅探着,缓缓地从车里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