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涂灵,踏出涂灵森境的虚迷

蜂尾鹰嘴双翅无人机跟随在我头顶。

天落下枷锁,白了整座高山,明显地,越深入,脚步越沉重,眼前的白阻挡眼界捕捉事物,我只能靠意识源对周围暂且探查,一步一个脚印地摸索。

阻力,它在帮我向外带,看来明是我的子民,却并不欢迎我这个外来客。

伴随着几处嘶吼,大雪封山连带的几只奇物也沦落为枷锁的阶下囚,我仰头看了看正处在与我头顶同一水平线上的一片小乌云——无人机的伪装,在天地一片白的罔天山群山中真是假的不能再假。

我挥手,重心不稳,被冻得没了知觉,脱力倒在意外绵软的雪地,在挥手动作间打出的能量不偏不倚击中那小片乌云,瞬时并无反应,我眯着眼睛等它发怒,凄凄艾艾地成大字形躺在雪地上,试探与罔天山的虚迷融为一体。

几刻钟过去,乌云突然放电,金色初闪,后是硬生生的紫,紫得能炸死人似的,神秘莫测,在那乌云自个周身闪下几道,我看着像炫丽的烟火秀,不过几时,烟火秀便不再续航,乌云消散,留下个焦炭无人机直直对着我落下,又止步于半空,无人机失去飞行能力,在空中炸开,四分五裂,粉末四散于莽莽空间。

我就是又这么放心地半昏着睡了过去,全然不顾冰晶覆盖了外露的身躯。

极端的白冰冻世间,我幽幽转醒时,感觉先被触动,漫天飞雪似停,身上像有什么生物开了振动,细密的脚步声在耳畔回荡。

很奇妙,我的右臂先抬,往身上多出的毛绒搭去,后又明显觉察到凌潇在罔天山的踪迹。

眼睛倏然睁大,并没有什么用,眼前还是漆黑一片,我的精神源却似割裂开一般清明能见。

说不出话,我却真实在精神源中静看记忆被风沙掩埋,又静看如今的细致到微观的世界,我坐起身,心中狠惊。

又来!

残存的意识在告诉我,涂灵在掩埋我的记忆同时在消亡我这个寄体,祂要杀了我,我不敢赌这是不是短暂的,也没有资格反抗。

虚迷之力对我的重创已经三次了,这也算是固执吧,遥看远方凌潇的身影,我深知她们谁都承受不住这股力量,是我的责任。

坐起的我抱着头,眼神空洞,分明还是坐在雪地里,头顶水滴滴落的声音胜似凤族的地牢,我并不知道这声音是我的血还是雪水,腿间明显感觉到一只体型不小的生物走来走去,焦急的乱了阵脚,多么熟悉,是她,他们,作为介质让我还活着。

不成功便成仁,我的决心促长勇气,我对目标的固执不容许我退缩。

我愿意承担由此产生的任何代价和后果,请虚迷还身,请青丘雪停,请还我天下一个秩序。

下时,天与我结约,我无法完成的事举让我永久远离那属于涂灵的宝座,我不属于涂灵,我甘心为臣。瞬间,白蚁食髓般的痛苦,一点一毫搬空本源,空虚感顿时袭来,疼得喊不出话来,只得呻吟着,蜷缩起自己,模糊着感觉,竟也还笑得出来。

“去个蠢货,真刺激……”

幸好,我的躯体稳定下来,这具躯体简直就是奇迹,我再能言能见。

可越是疼痛难忍,就越是接近人的固有状态,疼痛聚集沉淀,反而无感,思绪扩散,想的多了,越是临近死亡。

我想活!

什么走马观花,我心中想着她。我承认了,我心动了,但不纯粹的,终害人害己,我清醒着果断地针对肆意疯长的爱意,让这颗心自始至终从未跳动过。

“郁焱!听得见吗?你疯了吗?”

不等我动作,只微一睁开眼时,我看到那声嘶吼,那点脚步,帮我阻挡凌潇欲要前进的心思,然后,消失在我眼前。像未来还是过去的我,反正聒噪,像自己说出的话一样,在当下,在那时刻就死了。

那些长着九尾,通体羽毛纯黑带金光的四角奇兽,有的展着双翅,浓郁的淡金眼眸莫名瘆人,我记得他们的名字——乌修珂祇,衿婪的前身,而另一种形态,九尾双耳的绒毛小狐狸——达加玛吉,衿婪就是达加玛吉。

它们也被统称为虚,当然,这没有灵魂的意识,是不会被叫做虚的,我称其为奇兽。

疼痛被忽视得似乎有些不满,我闷哼一声,把痛苦嚼碎咽回腹中。

手边触及不知何时离手的思槐匕首,意识驱动躯体,我跪坐起来,发丝凌乱吹至眼前打在脸上,反应不及时,冰冷随着异物直插心脏,又很快与躯体内融化变质的血肉混为一谈,独留刀柄暴露在体外。

强烈且新颖的刺痛感似乎令思绪回暖,四肢酸痛僵硬,皮肤如大旱后的干涸河道般皲裂,体无完肤,惨状不宜再看,我右手稳稳转动刀柄,齿缝间不断溢出闷哼声,口腔中的血再度流过嘴角,滴在雪地里受融化,眼前升腾起潮雾,我颤抖得厉害,入目一片冰晶似的红,我腾出左手去触,在雪地里冻得发白的手阻去我视线中那冰晶似的红,未曾将恶血拾起。

细微的声音在黑夜中总是瞩目,我抬头朝火把亮光处看去,透过凌潇,悬崖洞天,那是逍窈举着火把朝我奔来的身影,天何时就这么黑了?罔天山它多么嫌恶,将他们都拒我于身外,欺人奈何。

“别担心,只要我醒了,天就亮了。”我的声音怎小,又沉又闷,隐没在风中,像被泥沙磨去表皮的晶石,精雕细琢,硬角乘着我满腔的恨,深深刺入这罔天山的土地。是它在挑战上苍的权威,我在它面前应当伟岸。

凌潇的哭喊震颤着我的胸腔,在此找着模糊现实的规律,细小尘埃似的雪晶被吸入鼻腔,我侧倒卧地,无声进入不醒的秘境。

天渊之巅云镜前的衿婪看着这一切,指甲相勾掐着捏着见了红,咬牙难熬的坚持。

谁知道罔天山绵延山峰不间断,这偌大的空间,这空间中庞大的虚迷之力,也需要乌修珂祇这类生物做寄体才能保证虚迷不向外扩散,谁知道!可恶的是衿婪她还什么也做不了。

她硬是用指尖流的那点血阻止万界大陆向天开第一枪,现在衿婪离不得天渊之巅,否则没人有能力兜底。

凤玖,逍窈……我盼,盼你来。

破开阻物,她大步朝我奔来,将侧倒的我扶着抱进怀里,指尖触及刀柄,她顿住手,意识到拔出贯穿心脏的匕首可能会对我造成二次伤害,逍窈尽可能的减少能量损失,避免能量反噬,将思槐化作玉心,吞噬我的血肉,奇迹般封闭我的创伤。

她在我的视角向外看了一眼,凌潇呆愣着跪坐在那一动不动,风雪在做最后的挣扎,回光返照,无端飘零向天涯。

又看向我,指腹替我拭泪,她眼中心疼应着她此刻的内敛不劫假:“不哭,眼泪会冻住的。”

她抱起我,看了一眼跌坐在旁的凌潇,化作凤凰,将我托在凤凰宽大温暖的背部,又一爪将凌潇抓起。

被抓住后躯的凌潇羞红着脸,劫后余生般,没了顾忌,对逍窈的讨厌让她破口大骂:“死凤凰,你放下。”

凤凰,这世间的凤凰在于它增强利益与机会的风儿抗争,凤凰振翅带来的气流,毫不犹豫嫌恶地挥散寒冷。

远离那处山洞,那处我用血淌过的蹒跚的路。

……

涂灵森境,多冷,多黑

能量汇聚呈现粒子状不断运动成为我出现的形式,那是有色的,上挑圆眼圆睁,我坐起来歪了歪头。

到最后只有一个问题作为记忆残留在意识中,我是谁?但已经不重要了,天道意识完全灭亡,世上没有任何载体留存,相对权柄被我全部收回,郁焱的身躯破破烂烂,好在最后时刻没有被牵连。

白娥翎血花厚实的花蕊平铺成床,边缘坐着与此伴我终生的虚迷,此刻的达加玛吉。

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什么,抖了抖耳朵,回身,或许是处于涂灵森境长期的黑暗,那双眼睛并不能识物,却准确的找到我,来到坐着的我面前,钻进我怀里,像是庆祝着我的苏醒,如此虔诚,如此亲昵,同时白娥翎血花雄蕊沁出的汁液相拉蔓延,缠住聚到一起的浓郁的虚迷之力,也就是我。

虚迷是无处不在的,虚迷的主人苏醒,这个世界就不再需要达加玛吉和乌修珂祇,只留一个衿婪足矣。

白娥翎血花的雄蕊受粒子不断运动而被挣开,虚迷之力以我为中心源源不断向外扩散,停留在一个呈现于我身上相对稀薄的量度。

我半托半抱着毛绒小家伙,走出这看似空间狭小的白娥翎血花区域,转而又来到一面镜前,像是专门为涂灵森境打开的一扇窗子,那是我的记忆,名为《历史》

将小家伙托着靠近‘窗子’

能量的收放使我发出声音:“去吧。”

奇兽回头看我一眼,没有灵魂的意识眼神空洞,明着却看出几分委屈,最终听话地伸出毛绒小爪,散出分于天地。

我看见,不言级别的虚,这天底下,只有一位的虚,不受不同文化不同思想产生的局限性的虚,强者为一,强者唯一,个体与整体之间相互依赖,整体是个体的一部分,这种关系只有积极影响,思想和信念足以塑造现实。

外界短短几刻钟,我在涂灵森境接收完两界大陆里里外外所有信息,其他的,意识未曾归虚就唤醒涂灵森境中的我令我不满,衿婪成长至今的模样令我惊讶。

任何情绪不容显示,我以消失在肉眼中的方式离开这处禁忌之域,这处两界大陆最大的死境。

猝不及防被虚迷融合灵魂的衿婪还懵着就被迫变成奇兽的模样,被猝然出现的我弯腰拾起抱在怀中,因着本源的出现,天渊之巅开始受虚迷之力影响改变。

我的孩子啊,他们的记忆普遍有限,记住当下的我,记住过去的我,未必能记住我的所有,比如,我之热爱。

小狐狸在我怀里刨地泄愤,我投去疑惑的意思,被逗笑。

她又因为我的笑生气了,说不出话,表情怪委屈,只能张开双翅扑腾,没有用,气流被我周身的能量外放轻松化解。

“收回去。”

衿婪一听,不情不愿地收拢翅膀隐在身旁腹侧,继续刨地。

将她带到碧音云湖下的涂灵大殿,聪明的衿婪也明白了我的用意,软禁她,以惩罚她之前不听命令的行为。

小狐狸被丢在床上,柔软的白床单陷下美观的褶皱,在衿婪或震惊或不满的目光中,我脸上的眸子眯起,伸手,有些控制不好,粗短不一的手指变换着样子,怪物似的模样,放在不存在的唇边。

“乖,不闹。”

我知道她想辩解,最新的任务不是因为心软而迟疑,只是没有时间,可我没有再注意她如何不满,如何震惊,头也不回,亲自执法。

我的孩子,应该知道独占鳌头是什么道理,幸好,他们大部分都很乖,小部分存在隐藏威胁的,我也将人性化地给予他们最后的恩赐。

夜幕低垂,月亮浑圆,风刮过心尖,引起一阵战栗。

素仪脚下不稳,身形摇摇晃晃,扶着直通后屋空地的门框,站在风口处,欲感喉间发痒,捂嘴咳嗦几声。

我伴着风,悄无声息出现在空地之上,素仪的面前。

不知她是否已经注意到我,转身向屋中走,一边嘴上嘟囔:“雪小了,怎么倒还冷了?得叫述遥添衣服才是。”

意识体会感觉到冷吗?

“别念叨,述遥回家了。”

听见声音的素仪身躯僵住一瞬,倏然回身,我甚至没给她脸上出现惊恐表情的机会,心念微动,伸手将她的意识夺来手中,空间扭曲,结束潦草,盯着手中异常活跃的火焰,无有迟疑,收紧捏碎,细细感受着又一份权柄的回归。

衿婪软禁未理,我透过那道门,素仪最后出现的地方,只识正桌上供着一朵散发金光的莲花。

万邢计划又开始了吗?鹤怎么会把这朵金莲放素仪这?不是叛党啊,怕不是个心思单纯的…统治者的巩固地位的工具。

思毕,金莲瞬间消失,被我收入囊中。

野螟,清早的任务莫要忘记。

鹤,沐凛仙尊护为昆仑仙缘有功,应论天仙,转送至天仙境。

神律神域网沿用,我听到让我满意的回复,只是暂且,不确对标实际。

主上,沐凛身陨,昆仑山乱。

我知其中利害,你且听令,其余便烧不着你。

……是。

回到郁焱的身躯,死寂的身躯不能给我带来任何情绪价值,就连这颗心也是拔凉拔凉,精致俊丽的标准标杆,这样就很好,只不过,我不喜欢这双眼,不喜欢用这双眼睛看到的世界世事。

“你醒了。”逍窈大步走来,近时又放慢速度,像是生怕带进的风靠近好不容易暖起的床,与床上刚醒的我。

“还冷吗?我不介意当你的取暖工具。”这么说着,她却已经坐到床边向里挪着,又把我从后背抱上她的怀里,熟练地包住我虚握成拳的手,另一只手拦腰将我抱紧,温度缕缕传来,竟也是暖的。

我动了动被她包住的手,没想着逃离,却想着距离,对颈肩她发丝蹭挠的触碰还不算反感,不清不明地实话实说:“你的手总是更暖些。”

只是实在,这个身位,太暧昧了

我正这么想时,头顶就传来了丝丝暖意,是她心有灵犀。

温柔而坚定,像面对青春孩子的叛逆,强硬地驱散我的质疑。

“不会暧昧。”

“你听。”

逍窈抓着我的手,让我的后背后心紧贴着她热情跳动的胸膛。

“不管今时前日,这颗心始终属于你,转个不停歇,它爱着你,是情理之中,我照顾你,是理应如此。”

可是我的心被思槐占据,被我用地得心应手的思槐,往后不得再用是我愁苦的一点,感觉受苦挫,有时也让我苦恼,还好我无所不能。

我感受不到也没有耐心倾听逍窈为我而热情的心跳。

但她的情话甚甜,向来如此,我不觉受用。

她在替需要帮助的我与缺少真善美的世界给事件一个不被拒绝的理由。

可这个世界为什么会缺少真善美呢?我这世界意识很差吗?

我似不屑地笑笑,身体前倾时顺势挣开温柔刀,发丝半拢至眼前,挡住眼中对事物平等轻蔑的神情,竟散出几分感激的情意来:“逍窈,真有你的。”思槐于心,的确,真好听。

像空间于关,我亲手为代表无逆空间的粲晟打造的水晶棺。

却是威胁,确实威胁,平等的威胁。

听明白我话中意的她却说:“你盼着我,又要把我抛下吗?欺于不公,弃于不顾。”

“你将思槐做我的心……自己的位置。”

简而言之,这不能怪我。

她不说话了,沉默无言好一会,两人之间不见的距离总是在她无心中硌的我疼。

“你饿了吗?要吃什么?阳春面好不好?我新学的,做给你吃。”

“我不需要通过进食保证存活。”我无可讳言,没有一丁点情绪的杂色。

她却自顾自对我好用作给她自己安慰的证明。仿佛在说:只要你回头,我就一直在,我等得起,也愿意等。

天地可鉴,翻篇了,我可不是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