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朝颜骑术一般,她常年呆在荆州,甚少与骏马打交道。
后来悄悄跟着陆徐仙学医术,师徒俩经常爬山涉水采药研究,偶尔需要租用马匹,她的骑术便是这样得来的。
薛朝颜目视前方,脑海里却在搜寻产妇可能发生的状况,又想到她每日都把师傅传给她的针囊带在身上,心中便多了几分把握。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声音来势汹汹,薛朝颜微微侧脸,原来是方才那窄袖黑衣男子,原本就生人勿近的脸冒着阵阵寒气。
“站住。”
薛朝颜心头大骇,又看到前面便到了陆府,什么事等产妇安然无恙再解释不迟。
薛朝颜咬牙一拍马背,骏马吃痛,飞驰而去。
这个偷马贼!
“赤焰,停下,”身后男子从牙缝里挤出字,嗓音嗜血,随着耳边呼啦啦的风越发清晰。
还未有人敢偷他的马!!
他俨然到了靠后侧边,薛朝颜登时被唬一跳。
这时她骑的马似乎听到主人的叫唤,速度开始慢下来,摇头晃脑似在找自己的主人。
身后的霍云景目光一厉,放下手中的缰绳,然后轻足一点,身体腾空一跃,下一瞬,整个人稳稳落在薛朝颜的身后。
她发出短促的尖叫,手中的缰绳不由地松了。
此刻,身后的人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缰绳紧了紧,骏马受到压迫感,很快停了下来。
两人在马上这姿势,好似亲密夫妻一般,男子从背后护着女子。
薛朝颜从未跟陌生男子这般近距离,一时有些失措,恼怒道:“混蛋,你走开!”
好似他在占他便宜似的。
霍云景脸色黑如锅底,骏马停稳后,他双手一提前面的人腋下,旋即腾空一跃,也就一晃眼间,薛朝颜还没反应过来,自个已经像个包袱般被人扔在地上,摔得屁股生疼。
而那窄袖黑衣男子,站在五步之外,身姿若松,眉眼疏冷,端得是睥睨傲然,生人勿近。
他深目瞥了赤焰一眼,眼底闪过一道疑惑,赤焰平日里从不让生人骑,今天怎么了!
“这是我的马,”霍云景冷冷开口。
言下之意,未经同意,擅自骑走,实属活该。
薛朝颜心知自己有错,可对面未免太不近人情,她一面撑地而起,美目圆睁道:“我是急着去给产妇接生,才不得已骑你的马,你可知道产妇生子九死一生有多凶险?”
男人,接生?
霍云景怪异地打量他片刻,眼前男子身材矮小,似乎营养不良,可面如凝脂,又气势汹汹,语气举止做派着实像个难缠的女子,怪到能做妇医!
“与我何干?”霍云景嗓音温凉。
薛朝颜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你,我们的马车怎么会坏,你这人怎么不讲理的!”
霍云景眸色凛然,又瞧他一身狼狈,英俊的眉眼带着嫌弃:“马车值多少银两?我赔你们。”
想了想,那知府贪财,若非一个动人数目,只怕纷扰不断。
他此次出行,除了仅有几个心腹,无一人知晓,他不想节外生枝。
“五百两够不够?”他生冷地说出一个数目。
五百两!
薛朝颜眨了眨眼!
认真打量一番这男子,他身姿挺拔,气场尊贵,虽是一身黑色便衣,可那料子是难得的云锻,又轻便又舒适,这般不把银子当回事,莫不是家中行商!
不过她此刻也不惦记着银子,只道:“不必了,我离陆家还有一段距离,可否借马一用?”
“不行。”霍云景直截了当拒绝。
产妇生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薛朝颜气得胸口起伏,颤着手指:“你......你.......”
霍云景淡定无虞,他轻轻拂去肩头的柳絮,冷淡道:“你的产妇正九死一生,还要在这里争论不休吗?”
这倒也是!
薛朝颜瞪圆的眸一愣。
“别再让我看到你,”丢下这句话,去马鞍旁解下药箱飞快往陆府跑。
“哎,小薛,你快点,”是陆知府匆匆忙忙跑来的声音。
薛朝颜听到了,但没有回头。
等陆知府跑到两匹马面前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恨恨瞪着眼前这厮,只见他长身凛凛,纤尘不染,陆知府心中更添几分怒火。
“来...来人.......”陆知府扬手,目光狠厉,此时捕头段升已经召集了一群番役围上来,“把这刁民给我打入大牢,听听候发落。”
陆知府嗓音又尖又细,带着滔天恨意。
若不是这狗官肆意冲出来,此时他已到桃花村,询问到陆徐仙神医的下落。
霍云景拇指摩挲着扳指,微微侧头扫一眼陆知府,余光寒冷如冰。
段升一下子被这气势吓到,下意识停了脚步,又觉得这个想法太窝囊,他挥手道:“兄弟们,把他给我绑上。”
“我看谁敢?”身后传来双喜的声音,他手举一块腰牌。
陆知府大怒,扭过头还想说什么,然而目光触碰到那块腰牌,他头上打了个焦雷,轰隆一声惊骇得脸色惨白,膝盖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
陆夫人看到小妾痛的撕心裂肺,心急如焚,幸而这时管事把薛朝颜带进内院。
陆夫人坐在外间,手扶着炕桌忙起身迎接,她手拉着薛朝颜,似乎找到了主心骨。
她上前道:“小薛,你快去看看,都叫了三天三夜,怎么还生不下来呀?”
小妾出身不好,身子瘦弱,如今不过十六岁,这般年纪生孩子,十分凶险。
陆夫人是个心软贤惠的人,纳妾给陆家留后她也十分赞同,薛朝颜虽不满这些行径,可世道如此,陆夫人对她也颇为照应,再者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不好多说什么!
只道:“我进去瞧瞧。”
陆夫人闻言,喜出望外,忙向招手贴身侍女领着薛朝颜内室。
还未打开帘子,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还有产妇撕心裂肺的哀嚎。
薛朝颜心头发紧,自古世道对女子苛刻,就是生孩子这种事,也是女子一个人在承受痛苦和风险。
她忍着血腥味,大步迈出内室,里面除了产妇,还有小妾的贴身侍女焦虑站着,而侍女旁边,则是一个大腹突出的稳婆,她声音冷淡又透着不耐:“我说姨奶奶,你用力呀,再不用力就要一尸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