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儿边聊天,边搀着老太太往前走。
这一有人陪着聊天,分散了注意力,心里就不会胡思乱想,他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两人往前走了一小会儿,老太太气喘吁吁的说道,
“小三儿啊,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腿疼,你能不能背我一段,让我歇歇脚。”
郑三儿略微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好,您上来吧,我背着您。”
镇上到这里得有二十多里路,老太太这把年纪走这么远,肯定腿脚受不了,这黄狗子也真是的,怎么能把自己妈忘在镇上呢,下次见了他一定要好好骂骂他。
他蹲下腰,老太太垫着小脚,转过来趴在了他的背上,
“对了小三,你把包袱递给我,我拿着就行。”
“好嘞。”
郑三儿将手中的包袱递给老太太,自己双手绕在身后环住老太太的腿。
黄老太太手拿着包袱趴在他背上,包袱就在郑三儿脑袋旁边甩来甩去,时不时还能碰到他的脑袋。
郑三儿鼻子皱了皱,包袱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味道冲的厉害。
“婶子,你这包袱里是什么啊,怎么味道这么冲?”
“你说这个啊,这个是狗子他舅担心我路上饿,把他家做猪血给我带了几块,让我在路上吃,你饿了吧,要不要吃点?”
“不了不了,我还不饿,不过我说婶子啊,他家这猪血没做好,腥味都没去掉,等过年了我给你送几块我家做的,保证好吃。”
郑三儿热心的介绍着自己的手艺,他家每年都杀猪,做猪血的手艺也是一绝。
老太太嘿嘿笑了几声,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默的趴在他背上。
郑三儿只当老太太累了,识趣的闭上了嘴,沉默的背着老太太赶路。
包袱时不时甩过来,蹭在郑三儿的脸上,蹭着蹭着,包袱皮被蹭开,郑三儿瞥了一眼包袱。
清冷的月光洒下,借着月光,郑三儿从包袱的缝里,看见一张惨白的脸。
郑三儿脚下一停,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升上天灵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隔壁黄家屯失踪好几个人...黄狗子没来接我...自己一个人赶夜路回家...猪血...包袱里的人头...”
这些片段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瞬间明白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
“背上的黄老太太是假的!她是鬼!”
“怎么了小三儿?怎么不走了?”
老太太阴森森的话,在郑三儿耳旁响起。
郑三儿身上汗毛直立,冷汗涔涔,哆嗦着说道,
“没...没...没事......”
说罢他强忍住心中的恐惧,背着老太太继续低头赶路,月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在地上,他清楚的看到,黄老太的脖子如同鸡脖子一样,长长的向前探去。
“没事就好,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猪血?”
“不...不不...不用了!”
郑三一想到包袱里的人头,更是全身都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黄老太太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反而跟他商量着说道。
“小三儿啊,今天有些晚了,要不我今天先住在你家,明天你再把我送回家吧。”
郑三脚步再次一顿,他想到了家中的妻儿,这个时间了自己还没回家,媳妇肯定还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回家。
原来他是想跟我回家?他是想祸害我的家人!原来这鬼东西一直不动手,是想跟我回家?
“你竟然还想跟我回家?!”
郑三儿声音悲怆的问道,他的声音还在颤抖,但更多的是气愤。
这鬼东西骗到自己还不够吗!她为什么还不放过自己家人!
强烈的气愤涌上了心头,彻底盖住了他心中的恐惧。
老太太彷佛察觉了郑三儿的情绪,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的趴在背上。
穿过杨柳堤岸,河水顺着沟渠,一路流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大池塘,池塘里种满了荷花。
郑三儿停下了脚步,他想到了家里那个任劳任怨,操劳家务的妻子,想到那个奶声奶气,想要自己亲亲抱抱的儿子。
他浑身颤抖着,站在池塘边,心中感觉无比的痛苦和迷茫,
自己一个种地的乡巴佬,能把一个背上的鬼背到哪里去呢?
自己要怎么办?自己能怎么办?
懊悔,绝望,愤怒一起涌上了郑三儿的心头。
背上的黄老太太依旧沉默着,任凭郑三儿心中痛苦挣扎,她就趴在背上,静静地看着,她想看看郑三儿究竟要背她去哪里。
这里,已经离村子不远了,自己就算站在这里不动,她照样可以杀了自己,在这里继续等待下一个回村的人,然后跟他们回村,到时候迟早会害到自己家人头上。
怎么办,自己要怎么办?!
郑三儿无助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景色,他注意到了那一片池塘。
池塘?郑三儿咽了口口水,他突然有了想法。
他一把抓紧了黄太太的腿,将她牢牢背在自己背上,背着黄老太太,冲向了旁边的池塘,冲向了那满塘盛开的荷花。
毅然决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郑三儿是不会除鬼,但这个世界经常闹鬼,他也知道一些鬼的基本常识。
鬼只能在一片区域活动,要想去别的地方,就需要生人将她带过去,这也是为什么她要趴在自己背上去自己村,她是想借着自己的手去进村。
只要将她带进池塘,她就不好再出来了,她可以将人淹死在池塘,但她肯定没办法让他将她带进池塘!
“我已经死定了,我绝不会放你就这么离开,去祸害我的家人!”
黄太太很快就发现了郑三儿的意图,她尖叫一声,脖子如同蟒蛇般陡然伸长,头颅迅速在郑三儿脖颈上缠了一圈,使劲勒紧,想让郑三儿停下脚步。
郑三儿瞬间就被勒的面目通红,眼球突出,但他还是死死抓着黄老太太的腿,不肯松开,向着池塘深处冲了过去。
池水淹没了脚腕,几步就到了郑三儿腰间。
黄老太太更加着急,一边继续勒紧郑三儿脖子,一边猛地张开大嘴,露出一嘴锋锐的黄色牙齿,一口咬掉了郑三儿胳膊上的一大块肉,伤口迅速变黑腐烂!
郑三儿疼的更加面目狰狞,加上窒息的痛苦,他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
他想起了当年迎亲的时候,媳妇儿坐在驴背上,自己牵着驴,他们笑容满面的路过这个池塘,那个时候满塘的荷花,娇艳夺目,但在他眼里都不如妻子羞涩的笑脸......
黄老太太的叫声越发着急,声音凄厉,像夜猫发情,尖锐刺耳,一口口咬在郑三儿身上,每落下一口,都会带起一坨血肉。
鲜血将郑三儿整个人染红,但他还是死死抓着黄老太太的腿,往池塘中央深处冲去。
一步,两步,三步....
脚下一空,郑三儿整个人向池塘中陷了下去,到了!
黄老太太尖叫着,长长的脖子探出了水面,尖叫着,挣扎着想离开这里,一只血肉淋漓的手从水中探出,坚定却有力的抓着她一起淹没在水中。
血水在池塘中蔓延,一人一鬼深陷池塘中不见踪影。
月色依旧明亮,池塘中荷花朵朵,娇艳美丽,池水荡漾间,一根银簪子从水中带出,缓缓停在岸边。
簪子上雕刻一朵荷花的模样,与池塘中的荷花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