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若是他想玩死你...太容易了

夜幕之下。

“陆老弟,这是你的三成利润!”

周重再次来到二十里铺,将这几天赚取的利润交给陆宁。

在中原内陆城市,盐这种生活必需品,从来就没有够用的时候。

区区一千两百斤青盐,不到两天就销售一空。

当然,也多亏了周重在黑白道上都有关系。

二十里铺出产的虽是私盐,但一点都不便宜。

毕竟是品质极好的青盐,不像外边卖得盐,总带着一股子苦味。

五百文一斤,绝对是个童叟无欺的价格。

“老哥哥何必亲自跑一趟,派人捎过来就是了!”

陆宁笑眯眯的招待着周重落座。

要知道,二十里铺出产青盐压根就不存在成本。

或者说,唯一的成本只有陆宁的声望值而已。

三成利润,那就是足足一百八十贯!

谁见了钱能不高兴?

一百八十贯,即便在长安城中,也足以比肩上等富户的全部身家了!

而这,仅仅是三天利润的三成而已!

“怎么说都是头一次分红,亲自送过来才显得重视,哥哥我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兄弟你带着咱发财,咱心里念着你的好呢!”

到底是军中出来的汉子,虽说对钱财有些过分执着,但脾气耿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不过,还有一件事要跟兄弟商议!”

周重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陆宁给周重倒了一杯热水,笑道:“是老牛坡搬救兵的事情吧?想必孙县尊已经摆明态度,并不想管这件事。”

周重顿时目瞪口呆。

“你怎么知道的?”

他今天上午去了一趟万年县衙,给孙溢之送去四成分红。

到了之后才知道,老牛坡的里正牛厚实,通过衙门的一个胥吏搭上了主簿的关系。

不仅给主簿送了重礼,还送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

意图无非是借主簿的权柄,将二十里铺打压下去,保住他老牛坡里正的位置。

陆宁能猜到牛厚实搬救兵,并不稀奇。

灞桥十里八村几乎人人皆知,牛厚实就是靠着他那个在县衙当胥吏的生死兄弟,才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关键是,陆宁是怎么猜出孙溢之不想管的?

陆宁微微一笑,道:“在你我眼中,私盐生意无比重要,可在孙县尊眼中,每日八十贯的收益固然不少,但也不至于让他和主簿撕破脸皮,这涉及到为官之道。”

主簿在县衙中的地位着实不低,除了县令、县丞之外,是妥妥的三把手。

朝廷无比重视流民归化政策,每天都会派出一大批御史,满关中的瞎转悠,来督导此事。

在这种情况下,老牛坡硬是一个流民都没接收,显然不是区区一个胥吏能做到的。

可对于万年县负责主管流民归化一事的主簿,就太简单了。

白天的时候,二虎子他们去集市卖羊肉泡馍,等同于在牛厚实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牛厚实当然要找上头的关系,来寻一寻二十里铺的晦气!

周重嘬着牙花子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他当了半辈子兵,又当了半辈子武库署监事,说白了就是个管兵器库的,根本弄不懂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的门道。

“那咱们该如何应对?换做外地的主簿,和哥哥我同为九品,还能周旋一二,可万年县主簿乃是正七品,这...”

他的脸色有些发苦,“孙县尊也太不讲情面了,赚了钱他拿大头,出了麻烦却一推四五六!”

陆宁哈哈一笑,道:“老哥哥不必着急,咱们现在只需要等着,就足够了!”

“等?”

周重愣了愣。

“干等着?等着陈启泰查抄了咱们的生意?那老小子可是出了名的辣手无情!”

周重有些着急。

他才尝到点甜头,现在放弃,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陆宁也是刚知道,万年县的主簿名叫陈启泰。

不过,他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老哥哥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官场上的门道,这种情况下,陈启泰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小心。”

“只有在摸清楚咱们的底细之后,发现咱们一点根基都没有,他才会出手!”

“可当他发现,咱们背后站着孙县尊,又会发生什么?”

周重狐疑不定的看着陆宁。

虽然听不懂,但总觉得陆宁说的话...很厉害。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能说出来的话!

同样的话,若是从孙溢之的嘴里说出来,就不会让他感到意外了。

“发...发生什么?”

说完,周重忍不住有点脸红。

快六十岁的人,向一个毛头小子请教问题,说出去怕是会被人笑话死。

陆宁有些无奈。

看来周重的官,真是白当了。

“孙县尊不肯轻易跟陈启泰撕破脸皮,陈启泰就肯跟孙县尊撕破脸皮吗?”

“何况,孙县尊还是他的上官!”

陆宁前世生活在一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各种官场电视剧、小说之类的东西,看了无数。

真正高深的权谋,或许他比不过如今官场上那些老狐狸。

可这点小打小闹的门道,对他来说还是很简单的,一眼就能看透。

周重低着头不说话。

他还是没弄懂...

但已经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了。

几句话下来,他感觉自己在陆宁眼中,已经跟傻子没什么区别了。

“兄弟你心里有数就好,那...那哥哥我先走了!”

...

离开二十里铺的周重,心里越想越觉得别扭。

“陆老弟说的好像挺在理,可为何总觉得那么没底呢?”

周重骑在马上想了一路,不知不觉已经回到长安城。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收住缰绳。

“不行,还得去找将军问问!”

“若是私盐的生意没了,我牧儿以后可怎么过!”

心里愈发没底的周重,也顾不得时辰有多晚了,快马加鞭来到万年县衙。

后衙!

“该死的周重,一点规矩都没有!”

孙溢之骂骂咧咧的,从小妾的被窝里钻出来。

话虽如此,他还是很心疼当年那些跟着他南征北战的老兄弟。

换成别人,就算是同品级的官员,也别想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

孙溢之怒气冲冲的来到会客厅。

“狗日的周重,要不是看在当年的情分,本官非打你几十大板不可!”

周重畏畏缩缩的来到孙溢之跟前。

“将军,标下实在是心中不安,那陆宁...”

他像小孩子背书一样,将陆宁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孙溢之听完,困意全无!

“啧啧...”

“我说周重,你活了快六十年,连人家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都比不上,惭愧不惭愧?”

周重一个劲的弯腰拱手。

“将军,您就先别急着嘲笑标下了,陆宁说让标下等着,难道标下真按他说的,就等着陈主簿发难?”

孙溢之并未回答周重的问题,而是深吸口气。

“本官还真是越来越想见一见这位陆里正了!”

“听说他有一个在宫中当女官的姐姐?也不算多显赫的家世,竟然深谙为官之道,着实让人猜不透啊...”

周重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他就感觉自己就像夹在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傻子,被涮得团团转。

“将军...”

孙溢之被他这一声‘将军’喊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委屈巴巴的声音,若是出自一个小美人,能让人骨头都酥了。

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个一把年纪,还有些秃顶的老头子...

“闭上你的狗嘴!”

周重顿时不敢说话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孙溢之。

孙溢之摇摇头,道:“陆宁让你等,自然有让你等的道理。”

“在这偌大的朝廷之中,人人活得谨小慎微,尤其是在长安城这等要害之地,更要谨慎万分!”

“以本官对陈启泰的了解,他定会仔细调查一番。”

“就如陆宁所说,本官固然不愿轻易与陈启泰撕破脸皮,可换做陈启泰,就敢跟本官翻脸吗?”

周重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的拍马屁。

“将军官威日盛,陈主簿自然不敢!”

孙溢之对他的马屁颇为受用,脸上不禁浮现出三分笑意。

“既然他不敢跟本官翻脸,那么他也就不敢动二十里铺,更不敢动私盐生意!”

“而老牛坡的里正,定不会善罢甘休!”

“换做本官是陈启泰,既然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周重顿时一激灵!

“将军的意思是,陈主簿会把牛厚实...处理掉?”

孙溢之深吸口气,无比感慨的说道:“杀了牛厚实,不仅避免了与本官交恶,还能抹去陈启泰滥用职权,不让老牛坡接收流民之事!”

“他陈启泰,似乎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本官倒是觉得,陆宁之所以派人去老牛坡挑衅,恐怕就是在等牛厚实求救。”

“只要他一求救,就必死无疑!”

周重脸色苍白,显得浑身止不住哆嗦。

太可怕了!

只是派人去老牛坡卖了几锅羊肉汤,就能把牛厚实给逼死?!

玩弄人心到如此地步,真的只是个十九岁的小伙子?

孙溢之起身拍了拍周重的肩膀。

“老周啊,给你个忠告,跟陆宁打交道,千万不要有坏心眼,若是他想玩死你...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