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傅立刻焦急地问:“要怎么办?”
我说:“如果病人不能回家,就只能在这进行。”
等到夜半,更深人静。病房里空无一人。
我叫春丽在门口守着。
陈师傅搬来了一面镜子,镜前点上一根蜡烛,正对着病床。
陈阳半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
我坐在能看见镜子的地方,五心向上。
随即灯光全熄灭,烛光摇曳。
子时到,我猛地睁开双眼,一枚飞针没入病人眉心,我紧随其后附身而上,空留躯壳盘坐。
我到了一个地方,眼前一片雾气升腾,什么建筑都没有。
“陈阳,陈阳,回家了—”我开始一连声地呼唤。
过了会,眼前雾气慢慢消散,显出一条崎岖小道来。我知道这是陈阳魂魄留下的痕迹,急忙飞身追上。
小路逐渐清晰,四周的墙壁也显现出来,这竟是个胡同。
胡同尽头隐约走着一个少年,我大喊:“陈阳!”他似乎听见了,脚步顿了一下,却不知怎地继续往前,拐了个弯后消失了。
我三两步追到胡同尽头,却见他还是不紧不慢向前走,我飞过两枚银针,分别扎进他膝盖,然后用手拽住,好,这下他走不了了。
只是他的双腿还在一抖一抖,一直向前,似乎有动力驱使他这样。
待我到他跟前,才发现他双目迷茫,似乎看不见我一样。
我拽住他转身往胡同口走去,不管他的死活。
出了胡同口,外面依旧有雾气。
半空中一根银丝若隐若现,我把陈阳提溜起来,顺那根银线往前飞去。
银线指引我们来到了医院,进了病房,我把陈阳往病床上一踹。
然后我睁开双眼,一脸风轻云淡地开口:“魂兮归来!”
病床上陈阳也应景一般,睁开了双目。
陈师傅喜极而泣,上前拥住少年“儿子,阳阳,你终于醒了!”
春丽也抹泪不止,握着我的手只说:“大师,不,神仙呐!”
“这孩子的魂魄已经回来了,后面将养身体即可。”我对她摆摆手。
陈阳忽然说了一句:“爸,我屁股怎么那么疼。”
我立马对春丽说:“我有点饿了,得回去了。”
春丽:“我请你吧!”我摆摆手一溜烟跑了。
我以为陈阳这事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几天后我又来到医院,这次还是那间房,东西好像少了许多。
进去时不巧的很,里面好几个人。
陈师傅急赤白脸的在吵嚷,陈阳在没在床上看不清楚,旁边还有穿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个警察拿着本本在记录着什么。
看见我在门口,春丽大叫一声:“大师,你可来了。”
拿本本的警察皱着眉,看了我一眼。
我咳嗽了两声,神在在地迈着官步进了病房。
春丽好像见了救星,一把把我薅住,“大师,求你件事!”
我嗯了一声,“请讲。”
春丽指着警察:“他们,还有我哥,都想知道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天夜里?”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就是阳阳坠楼的那天。”
“陈阳自己不知道吗?”我问。
病床上,陈阳脸色红润了些,看我看向他,他低着头嗫嚅“我…当时,我也忘了…”
“哦,没事。这个好办。”我心里暗想,正巧钱快花光了,这不又来钱了嘿嘿。不知道超市里的排骨还打折不……对了,要告诉田妈我这次要吃糖醋的……
“不过——”我稍稍掀下眼皮,“价格要双倍。”我看着旁边那个高个警察(因为他比较有眼缘)说道。“因为你们两方都想知道。”
“四千块钱一分不能少。”
陈师傅半信半疑:“大师,要是能让我们知道当时的情况,这钱我给!”
我点头一笑,这才上道嘛!
旁边拿本本的警察一脸不屑小声嘀咕:“装神弄鬼,骗子…。”
我沉声说:“骗不骗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抬头看看天色,此时正是上午,离午饭还有段时间,我吩咐:“现在就开始吧。”
说完招呼陈师傅春丽二人人,把有光的地全遮住,又弄了个稍大的镜子。
这次屋里只留下我和陈阳,其余人都在外面守着。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镜子前点了一根白蜡烛。
陈阳闭着眼在镜子前跌坐。
我在他身后,盘坐良久,蓦地飞出一针入他眉心处……
我身影一晃便随针出,到了他神识里。
眼前逐渐黑暗,紧接着“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显现出来。
这是一副普通的十四岁少年的身体。
四肢瘦溜溜,头发乱哄哄支棱着,正打着呵欠坐在书桌前摆弄一枝铅笔。
凌乱的桌上,一本作业本翻开着,身后的床上也是杂乱,好像这屋里就我一个人。
踱到外屋,客厅不大,黑黢黢的没有人。
桌子上有做好的饭菜,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半左右。
忽然听见有人在敲门,有声音叫“陈阳,陈阳,开开门!”
我打开门,门前站着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瘦瘦的寸头,约二十几岁,浅黄的头发,一双吊梢眼叽里咕噜乱转。
“陈阳,你爸又拉活去了啊!”吊梢眼说。
我嗯了一声,叫了声齐哥。
在旁看着他们举止娴熟的坐在沙发上,又拿了冰箱里的饮料。
“走吧?!”齐哥望着我。
“去哪?”我问。
“你特么的装啥哪?”另一个小子,上来拍了我一下,“走,走,走!”
我跟着他们出门了。
路灯很亮,我们仨人一路走到一个看着挺高档的小区。
门口书着几个大字“天盛苑”。
我们顺着小区转了一圈,找到一个侧门,顺着人行道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一个圆形的小广场边上,我们找了个僻静处坐下来,窃窃私语。
这时大约十点半,广场上人很少了。
只有一个小孩被奶奶揪着耳朵拽回家去。
小昆在那吞云吐雾:“齐哥,今儿弄哪家?”
齐哥四顾无人,然后向后一排的一栋楼努了努嘴,小声说:“那,501。”
我向那个楼望去,发现整栋楼都黑灯瞎火的,就一俩盏灯亮着。
这时,齐世华边吐着烟圈边看向我,“奇了嘿,今晚你小子咋这么沉默!”说着,俩眼像狼一样的闪着光。
我嘿嘿两声,低下了头。
到了十一点左右,我们几个一直往西走,上了最后面那栋楼。
到了顶楼,我们停了下来。齐哥先敲门,没人应。
他掏出一个东西,捣鼓了几下,门开了。
里面悄无人息。
齐哥说:“你进去看看。如果有人你就跑。”
我犹豫了一下,小昆一把把我推进去。
我进去后,他们关上门,守在门外。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房间,收拾的挺利索。
茶几上有茶具,沙发上还有女人的衣服。
我心里嘀咕,这户人家不会是有人在吧。
进了卧室,床上的被子鼓鼓囊囊,床头柜上有相框,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合影。
男主人戴个眼镜很精神的样子。
女人留着一头长发,白净净的。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看了看两个卧室和卫生间。
转完一圈,我回到门口,齐哥他们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里面没人。”我说。
“那你在这儿守着!我得了好东西少不了你的!”齐哥竖着眼挤出一丝笑容溜进去,小昆也跟着进去了。
站在门口我守了一会儿,正百无聊赖时,被一阵轻微的哒哒声惊醒了。
有人来了?
那声音由远而近,我瞪大眼睛望着拐角的阶梯下,随着高跟鞋声音越来越近,我看着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走。
她抬头,停在拐角处不动了,就这样和我四目相望。
我没动,我感觉她有点像刚才看到的照片上的女人。
她狐疑地看着我,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像见了可怕的东西一样扭头就跑。
我回头一看,齐哥正阴森森拿着一根木棍杵在我后面。
他一掌拍向我吼着:“叫你望风,你特么看什么呢?”
这时的楼下响起女人扯着嗓子喊出的救命声。
眼见着有动静传来,齐哥和小昆慌不择路,回身往楼上跑。
我也气喘吁吁跟随其后,小昆一跃而起窜上了专门修水电的梯子,顺着梯子来到天台,小昆继续往前跑去。
我正诧异要往哪走的时候,齐哥把我拽到天台一处,这时候楼下响起脚步声。
齐哥低声喝道:“往这走。”
我低头一看原来跳下去是一个小的平台,再往下是楼层的窗户,边上还有管道,估计小昆就是从这下去的。
我和齐哥跳上小平台,又蹭着窗台顺着管道往下一点点的蹭。
就在这时,上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楼上跑?”
齐哥靠在我上头,“我”死死地抓着管道,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一会,听见一个男人说:“你看错了吧。这楼上没人。”
“真没人,没人还说有。”
这时候一阵力量袭来,我下意识抽身而起,只见齐哥正猛力踢踹“陈阳”,陈阳已经口鼻流血,摇摇欲坠。
我现身于他面前,单手捏住他脖子,朝他冷冷一笑:“原来是你—”
他惊恐地看着我,我看看自己,原来还是陈阳的样子。
“鬼……鬼……”齐哥鬼哭狼嚎起来……
离此地几百公里的一个市郊,一个小旅馆里,吊梢眼的齐哥正躺在宾馆床上。
他已经逃到这儿几天了,疲于奔命下困又乏,难得这会子睡得香,只不过他好像正在做噩梦。
只见有一只手掐着他脖子,他喘不过气来,俩手拼命撕打着。
掐他的那个人似乎是陈阳,似乎又不是。他也不晓得这个小孩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是鬼?不,那个陈阳还没死,怎么可能是鬼。
面前的陈阳桀桀怪笑:“原来是你——!”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陈阳抬手飞出两道银光,直冲自己双眼。
还未来及闪开,就感觉双眼一阵巨痛,他一口老血喷出,此时他醒了。
医院病房内,我睁开双眼,对着春丽咧着嘴,春丽急忙上前:“大师,怎样了?”
我:“我,有点饿。”
春丽和进来的陈师傅……
几天过去,陈阳逐渐好转。
那个齐哥也在警察的追踪下落网,小昆也被带走接受审问。
原来,当初就是小昆告诉陈师傅:那天晚上,他和陈阳在那栋楼里闲逛,有人报警抓小偷,警察来了,陈阳害怕,摔下楼去。
为此,陈师傅对警察一度有意见,但是两位警察也说了,当时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人。就是看见一个下夜班回家的女子,她只看见了陈阳,和另一个人……
后来春丽又送了几千块钱来,并告诉我,那个罪魁祸首齐哥被逮捕了,还要赔偿陈师傅一家。她又对我千恩万谢。
我继续装模作样打坐去了,依旧是田妈跟春丽啦话家常。
不知不觉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
说起来这个新城这个地方,不南不北,靠近大海。到了梅雨季节,竟然还是干旱无比。
这不,好久好久都没下雨了。
田妈说田里的庄稼地都干得像乌龟壳,种的玉米秧子都打蔫了。
这天雾气蒙蒙的,太阳也不是很明朗。预报说有雨。
到了傍晚时分,就见天空西南起了团团黑云,不一会儿轰隆隆雷声渐起,乌云压境,下起雨来……
田妈高兴地在厨房又唱了戏:“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想皇榜中状元……”
我正想也跟着哼哼两句,就听西南天空降下一道闪电,接着又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吓了一跳:“还想劈老子?”
第二天一早,竟有不速之客上门了。我一看是春丽,和一个高个子男人。
再仔细一看,这个男人很有眼缘哪!不正是那个警察!
我故作高深,盘坐于沙发上。心说,下次得弄个蒲团,要不然显得不专业。
田妈把他们请进屋,我抬眼看了看田妈,田妈心领神会:“大师问,你们有何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