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深知女帝深浅,而武媚娘也是很懂李恪的长短。
不需要言语上的交流,仅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眼神,一个寻常可见的动作,武媚娘便已是心领神会。
一如现在这般,武媚娘也没有过多的言语请示,只是顿了片刻,便继续阐述起心中的腹稿:
“按照妾身的估算,商队在抵达长安后,小雪应该才过去不久。而关中的位置偏靠北方,自古以来就是寒暑分明之地。而不论是蔬菜还是水果,在冬季往往都是紧缺之物。郎君你觉得,到时候我们能赚多少钱?”
武媚娘眼角噙笑,笑吟吟的在李恪的手心里划着小圈。
李恪舔了舔湿润的嘴角,只觉口干舌燥。
实话实说,这一点他还真的没有想到!
西域诸国确实不爱青头,但关中一带的老秦人可不一样啊!
一个罐头就算是要价一百贯,估计那些花钱如流水的败家子们都会哐哐送钱。
“你这是想狠狠地宰一次那些达官贵族?”
武媚娘抿嘴轻笑,一对细眉淡扫:“郎君所言极是,妾身先前确实是想发上一笔横财。但后来一想,这么做其实可能不太合适。”
李恪眉头微蹙:“哪里不合适了?我觉得还蛮好的啊。”
武媚娘捧起另一只无所事事的大手,笑吟吟的挑了挑飞叶似的细眉:
“那日妾身仔细一想,自郎君离开长安,已有三月之余。而郎君前几次的上奏,也是了无音讯。所谓人走茶凉,心之冷暖。须知时间最是无情,若是某处突然发生了某些变故,那我们该如何自处?”
李恪沉默不语,他可不是一遇到事情就只会哭哭啼啼的孩童。
他很清楚武媚娘的用意,但想清楚和做明白从来都是两码事。
武媚娘见李恪默然不语,顿了顿又道:
“郎君现在虽然暂时离开了是非之地,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会找上门来。它们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迟迟未到,但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逃避可以是办法,但绝对不能是目的。”
李恪微微眯起眼睛,身体不自觉地挺直了起来,星眸之中满是严肃:
“你该不会是想让别人向父皇求情吧?”
“当然不是。”
武顺娘微摇螓首,凤目轻阖道:
“父皇对郎君的关心自然不消多说,让别人求情反而会引人猜疑,从而适得其反。妾身想要的,仅仅只是打算让郎君替父皇赚得一笔横财而已。而且有了朝中的文书,商队不仅可以畅通无阻,还可以大幅度的提高整体的安全性。”
李恪听后心里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替父皇赚得一笔横财?你这是打算做什么?铤而走险去贿赂父皇?”
武媚娘菀然一笑,端起手边的银耳汤,捏住勺柄舀了一勺,吹拂少许递至李恪嘴边。
李恪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但其实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李恪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武媚娘,不过他也并非真的置气。在武媚娘略显娇嗔的哼声中,张嘴将勺里的银耳汤吞入内腹。
武媚娘见此情形,也并不急于解释,而是继续温柔地吹着一勺又一勺的银耳汤,偶尔自己也会抿上一小口。
直到碗底露白,武媚娘才停下动作,抽出一方手帕,仔细地替李恪擦了擦嘴角,轻声细语的解释道:
“早在离开长安之前,妾身就听闻父皇意欲修缮多处宫殿,加固多处城墙,其中自然也包括北方的玄武门。”
听到这里,李恪的脸色顿时一紧,倒不是他生性紧张,实在是因为这三个字太过敏感了。
长安的玄武门对于大唐来说意义非凡,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皇室成员而言,更是闻之色变。
玄武大舞台,有梦你就来。
独特的玄武门继承法,除了大唐之外,再无二家。
武媚娘离得很近,自然便可将李恪的反应尽收眼底。不过她只当是没有看见,径自继续道:
“朝中大臣陆续表态,但无一例外,几乎全是反对的奏章。尤其是一向以直言不讳自居的郑国公,于朝会之上出列上奏,据说父皇当时被怼的下不来台,最后恼羞成怒,拂袖而走。后来父皇虽然心有戚戚,但最终还是将此事给暂且搁置到了一旁。”
李恪听的满头雾水,很是疑惑的扫了扫一来淡然的武媚娘:“你都打哪听到的这些消息?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嗯……”
武媚娘偏头想了想,旋即眼角含笑道:“郎君是要做大事的大英雄,这种小事自然是没必要上心的。”
李恪虽然不是那种太过谦虚的薄脸皮,但面对如此直白的夸赞之词,一时间还是有些脸皮发烫。
所幸武媚娘对“度”的拿捏之术,早已炉火纯青,一见李恪的脸色稍有不对,便立即适可而止,立马换了一个话题道:
“如此一来,殿下不仅可以替父皇解决掉燃眉之急,还能以天价的罐头,将那些该得罪的官员都得罪一遍。再以低价的罐头,将那些暂时可以‘拉拢’的官员都拉拢一遍。”
“顺便让商队再带一些大小适中的镜子过去,想必肯定会大受欢迎。”
李恪频频点头,武媚娘的想法很好,这两个计划都听不出什么毛病。
水银打底的玻璃镜子镜像清晰,甚至可观毛发。
虽然目前的工艺还不太成熟,十面镜子之中有六面会遗留不少气泡,但对于上限极低的铜镜来说,依然是一次来自高纬度的降维打击。
这种划时代的水银镜子只要拉到长安,反响肯定是出奇的好。
尤其是那种没有气泡的全身镜,不仅可以用于端正衣冠,还可以极大的促进男女关系,增加人口增长速度,从而间接的推进文明发展。
可惜巴蜀的北方道路崎岖,危险重重。加之玻璃镜面比陶罐还要脆弱,一次只能拉一点点,不能拉多。
要不然也就不用拉丝绸了,毕竟镜子这种东西,在西域的地位也绝对不会低到哪去。
“而且长安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可以比丝绸的利润还要高出很多。”
“什么东西?”
李恪此时还在思考前一段话,所以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