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伯牙绝弦

钟子期死后,伯牙摔破琴、扯断琴弦,并且终生不再弹琴。因为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他为之弹琴的人了。知音遇难,自己再也不复弹琴,是一种唯美的情感追求啊。这不光是为了纪念和感怀自己已经逝去的友人,也是在大彻大悟之后,一种告别过去的行为和手段。

六月七日休班的夜晚,我安静地躺在床上,忽然灵光一现,随后是一阵剧烈的头痛。关于宋华年的事情,我好像已经记起来了全部,回想起来了一切。一切都联系起来了,一切都串起来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是农历正月十二日,宋华年一家来到我们家门口来讨要说法,双方起了激烈的冲突。在关键时刻,宋华年一下子就控制住了局势,然后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了事情的真相,让大家知道了来龙去脉,还了我一个清白。这时候她的做法是对的,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本来就不是我的责任,我不该承受这无妄之灾。一切是宋华年自作自受,全是她的责任。

就在她承认了之后,全场静默,后来他们一家三口就回了家。我们一家三口就恢复了曾经那平淡的生活。我的父母还对此事提出了几个问题,也想知道更加详细的事情,我也进行了详细的解答,最终获得了全家的支持。这也是我的父母为数不多通情达理的时候,我很欣慰,寒假剩下的日子里,还是正常地过着。

很快过完了元宵节,开学了,我再次回到了大学的校园里,室友还是那熟悉的三个人,一如既往地度过着我的大学生活。并没有把宋华年的事情放在心上,每天也没有什么忧愁,该吃吃,该喝喝,休息的时候回宿舍,上课的时候认真完成学业。周末休息的时候,出去玩一玩,去酒吧喝酒,然后很晚才回来,或者彻夜不归。酒醒了第二天,去图书馆看书学习,下午学累了,去吃点好吃的,逛一逛,一切是那么有规律。

我享受着大学生活带给我的快乐和自由,度过了二月,来到了三月,并且在三月中下旬的时候,在图书馆邂逅了白玉堂。这是白玉堂第一次闯入我关于宋华年的回忆之中。而也就是在我认识了白玉堂差不多一周的时候,那天晚上,就在我在酒吧喝酒的时候,得知了宋华年的死讯。

在此之后都一切,就是我所熟知所经历的一切了。对,一切全都串联起来了。这是这段时间,我经历的事情。当时在过着平淡日子的时候,我也从多方途径打听过,关于宋华年的现状。

事情也是从那天大变故结束之后开始说起。宋华年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申请,于是在元宵节结束之后,我去了学校,但是宋华年却一直在家里处理自己怀孕这一件事。宋华年的父母,已经知道了自己女儿口中所说的真相,女儿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谁,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父母还是心有不甘,一遍又一遍地逼问着自己的女儿,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可是宋华年又怎能说得清?在无数次的逼问下,宋华年还是同样的答案,不知道,他们一家也曾报过警,在警方的帮助下,也来到了作案地点,济南。但是在当地的警方调查下,发现宋华年所去的那些酒吧的监控录像,只能保存四个月,现在早就没有了当时的录像。再加上各方面的证据缺损,这个案件很难定义,于是他们无功而返。宋华年在家里度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与我所度过的日子截然相反。

后来,宋华年的父母,发现这么耗下去根本不是个办法。虽然叫天天不应,但是必须采取行动,因为再不采取行动,宋华年就要生产了。于是在三月初的时候,宋华年在父母的指示下,去医院流了产。当时的宋华年,就像是殉情之后的我的姐姐一样。宋华年被家人放弃了,她在流产之后,就被自己的父母彻底抛弃,他们不认这个女儿了。在手术结束在医院休养的两周里,病房中只有她一个人。她自己一人惶惶不可终日,仿佛世界已经崩塌了,目光呆滞,全然无神。

随后,宋华年出院了,回到家之后,父母还是不愿意待见她,整天冷热暴力交加,也不想让她继续上大学丢人了。并且宋华年流产时,孩子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次流产给她身体带来的伤害非常之大,身体更加虚弱,需要吃各种补品药剂。家里看到这样的宋华年,虽然是尽全力给她提供各式各样的药物补品,但伴随着这些的,也是全家人的冷暴力。

终于,在三月末的那一天,就是在我晚上独自一人喝酒的那一天,宋华年终于忍无可忍,她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爬到了小区楼顶,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也就是在宋华年死后不久,也就几个小时,在酒吧里独自喝酒的我,接到了电话,得知了宋华年的死讯。

这是这段时间,宋华年经历的那些事情。在同一段时间里,我们两人干出了不同的事情,但是结局却是定格在了那一晚,宋华年已经去世一年多了。那一晚仍然记忆犹新,我一人在花园路上游荡,还记忆起了曾经高中时候的她。并且当时一回忆就会痛苦,现在终于一切都想起来了,一切串了起来,我好像再也不会头痛了。

没想到当时我的日子如此平静,但是别人在我这平淡的日子下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这就好像是那天姐姐给我打电话时所感悟的一样,真是如梦似幻的感觉。

瞬间,我回到了现实,我还是躺在小柳行家里的床上。好像我没有参加宋华年的葬礼,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把一切回忆了起来,记起了宋华年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再也不会因为想起宋华年而感到痛苦了,痛苦已然消散了。没想到我居然也会茅塞顿开,可能是我把一切交给了时间吧,可能是因为这几天的经历吧,也可能是我长此以来不断不避痛苦的回忆。折磨了我这么久的梦魇,终于在这不知情的一刻被击败,我可以直接面对以往的回忆了,宋华年,宋华年,宋华年,我爱过的宋华年,怎么想都不会痛苦,越想越热泪盈眶。我的心结算是被打开了,这块石头被移开了,最后的那两个石头,如今只剩了一个,即是楚然的欺骗。

心中的包袱瞬间减弱,还剩下了最后一些忧愁。宋华年,我敢面对曾经我所做出来的一切了,我正视曾经的你,正视曾经的我,接纳了我的回忆,我将永远记得你。我的心里,会永远保存着你的图书馆,带着曾经的你,看一看未来的世界,带着曾经的你,好好活下去。

思考完这些之后,再想起明天还休息,我全身一阵放松,然后就不自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是六月八日的中午十二点,没想到我这一觉居然睡得这么久。而且这一觉,还是我有史以来,睡得最舒适的一觉。这一觉没做什么梦,只感觉全身轻松,就算是现在醒来,还是一直保持着开心,没有什么压力和罪恶感。这一定是天堂里的宋华年,对我施行的恩惠。

我开心地环顾着房间四周,虽然今天也算是无事可做,但是我并不无聊,以往可以一直保持开心。但是一想到心里剩下的最后一块包袱,又突然开心不起来了。

最近我过得不是很理想,但好在一切在逐渐变好。姐姐在干什么呢?也在逐渐变好吗?我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姐姐也是立马接了起来。

“喂,弟弟。”

“姐姐,好久没有跟你打电话了,有点想你了。你现在在干啥呢?”

“我在吃饭呢,你今天在干啥?”姐姐回答我。

“我刚刚才醒,睡得太舒服了,没办法。”我说。

“挺好,睡得好,就是应该没什么压力吧,无忧无虑,这样就好。”

“是,姐姐,你说的真准。我的前女友宋华年死去之后,我内心一直在挣扎,而昨晚突然茅塞顿开,回忆起来了一切,一身轻松,所以一晚上睡得很好。”我把睡眠解释给姐姐听。

“啊,你一直在为她得死而忧愁吗,唉,是啊,我也一直为孟海平的死而忧愁着。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咱们姐弟俩算是有了类似的经历,同道中人,可以更好地理解彼此。”姐姐说,我也想起来了我那位去世的姐夫。

“啊,姐姐,不要太担心,时间会带走一切的,时间会让你看清过去,忘记痛苦的。”

“嗯,弟弟,你说得对,虽然我现在心中充满忧愁,但也是在努力向前,维持着平淡的生活。”

“对,姐姐,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是怀有忧愁的,都要努力向前,才可以维持平淡的生活。而对于我们两人这样怀有逝去伴侣的记忆的人,更该努力向前,带着逝者的过去,看清未来。”

“你说得对,感觉你长大了不少呢,变得成熟了,说的道理也多了。希望未来可以越来越好吧,弟弟,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姐姐,你也一样。”

随后我和姐姐结束了通话,挂断了电话。对,我和姐姐是同道中人,我们的心里都怀有逝去伴侣的记忆啊,我相信接下来的日子会变好的,姐姐也是。虽然相隔千里,但是我也会和姐姐保持着联系。

我起来简单洗漱,随后就出去买午饭,在一个快餐厅里买了炒菜,没有买饭。在回去的的路上,买了一点酱香饼,在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一罐啤酒,就马上回家开始吃丰盛的午餐了。

我刚刚把饭菜摆上,把脾酒倒满,就又接到了一通电话,会是谁的呢?我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个跟我联系很少的人,是徐正。他这家伙给我打电话干啥啊,我只好先放下筷子,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徐正吗?”我问。

“呀,张焕青,好久没联系啦!”传出来了徐正的声音。

“是呀,好久不联系了,啥事?”

“这个,就是,啊,就是我们家,那个工厂呀,现在行政部的后勤科,缺一个,一个干事,你现在在哪工作呢?要不要来呀?”徐正说出来了自己的想法,我感到有点惊讶。当初我脑海中的玩笑话,居然可以成真了!他居然真的要提供给我工作!要是我想给他打工,居然不是虚幻了!这家伙泡芙都不舍得给人吃一个,现在居然要给我工作,真是变化太大了。

“我现在在济南这工作挺稳定了,还没考虑过去外地发展。”我婉拒了徐正。

“在学校里,就数你对我好,其他人对我都不太行,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你能有这个想法,我真的很开心,而且是下一任董事长亲自邀请我,这是我的荣幸。但是我在济南这里已经有太多社会关系了,而且工作稳定,住房也稳定,所以我不太想离开这里。”我还是拒绝了他。

“好的,张焕青,如果你想来我厂里工作,随时联系我。虽然我也知道,也猜到了,你对我可能是表面上的好。但是,啊,就是,我不太会说话,这刚刚这句话可能伤害你。反正你对我很好,我随时欢迎你。”

徐正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就挂断了电话。这家伙说得对,也不傻,我记得曾经他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还是说是我猜测的来着?好像是说的隔阂之类的事情,应该是。反正我和他之间关系的真相,不光大家知道,他心里也很清楚。

结束了电话之后,我喝了一口酒,随后吃了一块饼,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这算是我今天的意外惊喜吧,是一个非常意外的小惊喜,徐正这家伙变化很大。以前泡芙不给我吃一个,看着比较小气,而现在居然要给我一份工作,给我发工资,这,真是士别三日。

我思考着,又喝了一口酒,夹起红肠和糖醋里脊,线后放入嘴中咀嚼。我吃着吃着,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这午饭吃得够晚的。我有条不紊地吃完了午饭,收拾好了桌面,酒后的身体微微发热,再加上刚吃完饭,在空调屋里,困意瞬间就起来了。下午也无事可干,我看了一眼手机,也没有任何消息和通知,再加上刚刚宋华年的事情被我彻底想通了,解决成功,我就更加惬意了。

不要管最后那一件事了,我闭上眼睛,又想起来了前天六号的晚上,我做的好事,于是我就更加安详地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屋内已经是黄昏了。我挺喜欢这个时刻的,躺在床上的我懒懒散散不想动,大脑好像还没有完全开机。我随手一摸,在床头柜上摸出来了一瓶风油精,突然想起来了提神醒脑的作用,于是我就把它抹在了太阳穴上,我也瞬间清醒了。也就是在清醒的一瞬间,我闻到了风油精的味道,我突然想起来了它的另一个用法,好像是楚然告诉我的。是什么呢?我不想回想和她的过去了,于是就没想起来。

我起身,坐到了沙发上,喝起了白开水,手机还是基本满电的状态。在我打开微信之后,居然多出来了这么多的消息。

一个是我们机构的工作群,柯总又发通知了,说是要着手准备暑假班了,七月份暑假班开课。我看到这个消息之后,才发觉又要到假期了,假期可是早八晚五的工作,休息也是固定周末,还挺好的,就是上下班路上会很热。不过总体来说,我还是喜欢在节假日和寒暑假里给孩子们上课,这有一种在私立学校当老师的感觉,而不是在小教育机构里。

我处理完了工作群里的消息,发现除此之外,还有一人给我发来了消息,是王花,我立刻打开了聊天框,和这位曾经帮助过我的人聊起了天。

“焕青,我跟你说啊,柯总说快暑假了,暑假班要开始了,对于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可是真折磨!”王花对我说。

“为啥这么说?我觉着还好呀,暑假里上课。”

“你们一线教师觉着好,是因为你们都在空调屋子里上课呀。我们天天在外面跑市场,一呆就是一天,可热了,可煎熬了。就像是炉子上的牛排,烤的滋滋冒油一样!济南这地方,夏天热死啦!要是没有夏天多好!”王花抱怨。

“哈哈哈哈,确实,夏天太热,难受,我也讨厌夏天。你多备点水,喝点绿豆汤,做好防暑准备。”我回答。

“感谢提醒!”

“其实我感觉冬天还好一点,毕竟冷了可以加衣服,但是热了,是真的热。”

“哈哈,有道理。到时候暑假里,我们两个部门的上下班时间,基本上就一致咯。”王花说。

“是啊,花花老师,最近一个人独居,感觉怎么样?”我询问起她的现状来。

“独居虽然钱会多花一点,但是很自由很快乐,没有人来打扰我!”

“你不觉着孤单吗,毕竟你和楚然一起住了这么久,她一走,你有没有不适应?”

“没有,根本没有孤单这回事儿!有时候会突然觉着自己一个人住,有点不适应,但是一想到楚然是那样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我就立刻适应一人独居了。我觉着和这种人保持距离,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王花说。

“是啊,你不后悔吗?为了告诉我真相,为了我,失去了曾经的好闺蜜。”我再次发问。

“不后悔,还有,我强调一下,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公平正义和真相。像楚然这样玩弄别人感情,虚伪的家伙,我是不会帮助她的。我是为了真相,才帮助的你。所以我对我和楚然的关系破裂,一点儿也不后悔。还是刚才的那些话,要和这种人保持距离。”

王花果然是为数不多的公正人,虽然在一些方面她的确很保守,一点儿也不开放,但这也恰恰很好地说明了她的原则非常明确。假如说有一天我做了错事,或者说我和白玉堂的事情让她知道了,她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批评我。如果她这样的人能一直坚持下去,应该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吧。

我和王花结束了对话,我退出了聊天框。整个微信现在一条消息都没了,手机上也没有什么待办事务了,我关闭手机,放到了一边,随后把水一饮而尽。

如今的我的情况和状态,是比不上上学时和刚刚毕业工作时的我,但是比起姐姐的事情发生之后,与家庭关系断裂之后的我来说,情况有些好转。最后一件事在我心里,是一件莫大的烦恼,这算不上悲观,因为言之过重。这件烦恼的程度,还不如已经被解决的三件事。这三件事的烦恼程度由高到低,应该是:宋华年之死、姐姐的事情、楚然的关系,连最难的一件事都被我解决了,剩下这最后一个,肯定不在话下吧,时间,再来消灭它吧。

我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今日休班的最后时光,就这样过去了,明天要继续上班了。

之后的我还是认真工作,努力提高工作效率,提高教学质量,虽然还是心中有烦恼,但是比起以前已经好太多了。我越干越有劲,下班之后,王花也多次找我聊天,现在在这个单位之中,与我关系最好的人,也就是王花和韩亮老师了。

时间来到了六月十五日周六,下午五点半下班之后,我和韩亮老师告别,来到前台的时候,又是看到了王花,她还在一个人整理东西。我就像之前我们相遇之后一样,走了过去一起和她收拾东西。

“谢谢你,张老师。我和楚然分开之后,过得很开心,你呢,自己一个人也挺好吗?”王花问。

“托你的福,挺好的,一切顺利。”我回答。

“哎呀,那天你们谈完话之后,我就开始担心你了,担心你会做出什么傻事出来。”

“虽然我的年龄也不算大,但是也读过了许多书,再加上有一定的社会体验,所以我的精神世界还算是非常丰富的,不会轻易做出傻事来的。”我解释。

“哇哇哇,老师就是老师,说得太透彻了。”

“我不会做出傻事的,一直都很开心呀。”

“嘻嘻,张老师,我感觉你应该是个好人,是个不错的人。忽略你和楚然那段虚假关系里发生的一切,你心系自己的姐姐,对去世的前女友心存怀念,而且人际关系很单纯。你多长点心眼,别再被骗了。”王花嘱咐我。

我答应了她,随后我就离开了单位,和王花告别。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我在思考着今天晚上该吃点什么,却一直也想不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直到回到家之后,我还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买,什么而没打算吃。

突然记起上次和白玉堂联系完之后,就是知晓楚然和我这段关系的真相了,随后我也没有和她联系过。而现在的我凑巧不知道吃什么,要不然把白玉堂约出来吧,但愿她有时间,吃顿饭,聊一聊最近所遭遇的事情。

我拨打了白玉堂的电话,发现她立刻挂断了。随后,微信发过来了消息。

“咋了,焕青,有什么事情吗?”

“没啥大事,就是想约你出来吃顿饭,你今天有时间吗?”

“我在加班呢,焕青,可能七点半才下班,可以吗?”

“可以,一言为定,下班之后来解放西路的老城印象吧,我在那里等你。”

“好的。”

我先稍微吃了一点东西垫吧了一下,随后快到时间时,我就先一步出发,前往了吃饭的地点。我在位置上等待着白玉堂,终于在七点五十的时候,我看到店外面来了一辆熟悉的汽车,就知道她来了。我出去把白玉堂迎接进来之后,就上菜了,我们俩边吃边聊天。

“哎呀哎呀,开会,加班,这当了芝麻大小的小官,就忙的不得了啊!”白玉堂一推眼镜。

“还好我们单位不咋加班,毕竟全都是来上课的学生,拖堂是种不好的行为。毕竟咱们上学的时候,就最讨厌老师拖堂了。”

“是呀,拖堂是老师给自己加班,给学生加课,每到这时候,我都学不下去了,一心只想着快点下课,快点放学,回家。”白玉堂说完,拿起餐巾纸擦了一下嘴角,接着说:“话说,今天啥事?咋突然把我叫出来吃饭?”

“没啥事,难道没事我就不能见你了?我想你了,这个答案可以不?”我回答。

“可以,你想我啥了?”

“啊,想和你见面,想看到你,毕竟你一直是我在济南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唯一的伴侣,就像是家人一样。”

“我成你家人了哎!是你的什么家人,你妈妈吗!”白玉堂说。

“哎?可不是,你就像是我没过门的媳妇一样,我感觉咱们俩之间,除了成为情侣,其他的所有情侣之间做的事情都做了,你在我的心的地位,已经与宋华年不相上下啦,甚至要更胜一筹。”

“嘿,蹬鼻子上脸,还没过门的媳妇,真会开玩笑!我可是不想结婚的,家人的话,除非直接让我当你妈。”

“你这家伙。”

我们俩继续吃着饭,吃了一会儿,由我再次发起了话题。

“玉堂,伯牙绝弦的故事,是咱们小学就学过的吧。”

“是,应该是。”

“我想,我应该像伯牙绝弦一样,与曾经的自己做个了断了。最初做了了断的事情,是姐姐的事情和家庭关系的断绝。而在不久之前,我又与另一件事情做了了断,就是我关于宋华年的痛苦回忆。”我说。

“你那个前女友对吧。你一直都在为她而忧愁呢,如今也结束了?”

“对,我把一切想通了,茅塞顿开,面对过去的自己了。回想过去不再会痛苦了,我会带着前女友的记忆,一直活下去的。”

“哇,这对你来说是件大事吧,这样你的那两件忧愁的事情都解决了,恭喜你。难怪我觉着这次的你气质有些许不同呢,原来如此。”白玉堂说着,用筷子指了我一下。

“是啊,那些在我心中堆积的忧愁,已经解决两件啦,我不会继续颓废了。”我对白玉堂还是有所隐瞒的,我那四件烦心事,她只知道这两件,关于楚然的那两件她一概不知。我还是跟以往一样觉着,最亲密的人也要有不为对方所知的秘密,所以我永远不会让白玉堂知道我其余两件事情的。一件欺骗未解决,不能让她知道,而已经解决的三件事,她知道两个,就两个,足够了。她心里也应该有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吧。

“为了庆祝你解决了心中所有的忧愁,为了庆祝那两件烦心事结束,未来的日子越来越好,干杯吧!”白玉堂打断了我的思考,我们两个人干杯,把汽水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白玉堂继续说:“那,既然已经回想起来了,也不会痛苦了,你就把你和宋华年的故事讲给我听一听吧。”

“好,我从高中的那个雪夜开始讲给你听。”

接下来吃饭的时间里,我把我和宋华年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白玉堂。我实事求是,尽量把当时的我和当时的宋华年描绘得更加真实,在回忆的尾声,我说起了我和白玉堂的相遇,以及差不多一周后宋华年的自杀。

白玉堂听完了我和宋华年的曾经之后,看向窗外,勺子不停地搅拌着碗里的汤,随后叹了一口气。

“如果一个人要自杀,那肯定得下了十分充足的勇气吧。”白玉堂说完,放下了碗。

“那肯定啊,肯定是觉着再继续活下去是困难的事情。活着之所以困难,是因为人拥有随时随地选择去死亡的权力。”我说完,也叹了一口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放下碗筷,看向窗外。

“宋华年她,已经去世一年多了吧,咱们俩也认识了有一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白玉堂说。

“是啊,我在追寻宋华年的回忆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痛苦,几乎都在为她的死而感到自责。我是多么想让她活着,多么想让她一直陪在我身边。要是当时她听我的话,没有怀孕。要是当时我能够帮助她,哪怕违反原则底线。如果当时我救下了宋华年,她一定会更加感激我,两人的感情一定会更好。可是当时的我什么也没做,仗着自己占理,忘记了曾经所有的感情。宋华年已经死了,死者永恒啊,历史永远无法改变。可惜没有如果,无法回到过去了。”说完,我把汽水喝光,倒满了茶水。

“其实啊,焕青,当时你确实已经仁至义尽了,不帮助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这些道理你是比我清楚的,是不是你单单为宋华年的死亡感到痛苦和后悔,既而对自己做出的无情举动而感到自责?我想你应该是这样的。”白玉堂说。

我看向白玉堂,她也看向我,两人对视一瞬间,我回答:“是,一切的后悔和内疚,全是在宋华年死后开始的。先是对她的死感到哀伤,后来后悔和否定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好在时间解决了一切事情。”

“是时间的功劳,也是你内心艰苦博弈的胜利。你当时也应该没想到宋华年会死吧,你让她去死,也不是真心的吧。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没有人什么事情都可以面面俱到的。就算是我们二人,我想,也有一些秘密是无法向对方说的。上次好像说过这类似的话题。”

“是啊,没想到她真死了。”我说。

“焕青,你不要再回忆起这些往事了,免得让你再受痛苦。不是你间接地杀死了宋华年,是她一步步走进了深渊,你是爱她的,所以才内心感到了痛苦。想必宋华年的在天之灵,知道你能够为她的死而内疚,从而一直痛苦,然后知晓一切,痛苦消除,那么她一定可以安息的。”

我把视线移开,沉默不语。

“焕青,宋华年肯定会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你不是说一切忧愁已经消除了吗?你不是说要积极向上吗?你不是说改变颓废,带着宋华年的回忆看清未来吗?你不是已经振作起来了吗?别让宋华年的在天之灵失望。”白玉堂说完,喝了一口水。

我听完白玉堂说的这些话,原本的开心更加增强了。原本就有的信心和希望,以及积极向上,更加强烈了。我更有决心看清未来了,白玉堂这些话就如同肾上腺素,给现在的我锦上添花,给如今的我如虎添翼。

“谢谢你,华年,不,白玉堂。”

“你,哈哈哈,连名字都喊错了!等一会儿去你家之后,别在那最愉悦时候喊错名字就行!”

我和白玉堂在结束了聊天之后,很快就吃完了饭。两人离开这个餐馆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白玉堂提议去不远处的韩国城去喝酒,我拒绝了。她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于是就答应陪着我在城市里散步。

我的提议是顺着花园路走,这条路好像是回忆开始的路,现在一切都想清楚了,那就在这起点结束吧。白玉堂先开着车,把车停在了我曾经工作的医院门口,随后我们俩下车开始散步。我们顺着明湖东路往东走,过了海晏门万科城,就来到了花园路上。

“这条路真的是可以引发我的很多回忆啊。”

“吃饱了散散步,挺好的。”

我和白玉堂往前走着,我们是在路南走的,街上的人不是很多。走到山大路的十字路口处,整个街道都亮堂了起来,我们再往前走,右手边就是各式各样的商店,高低不平的广告灯牌分布在一栋楼上的各个位置,颇有一番曾经香港电影里的一些街道的既视感。我还看到了那次我和王花楚然吃火锅的那家店铺,可能是夏天的缘故,生意好像没那么火热。

“焕青,这样散步确实不错呀,就像是在城市里面游览一样。”白玉堂说。

“是啊,散步在锻炼身体的同时,还是给你提供了一个冥想的机会。”我回答。

我和白玉堂一边散步,一边聊着天,走过了印象城,就来到了那家酒吧门口。

我们二人站在那家酒吧门口,看着里面黑暗里的五颜六色的灯光。这里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跟以往一样,前几天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没有变化。

“焕青,这就是,你得知宋华年死讯时,喝酒的酒吧?”白玉堂问我。

“对,就是这个地方,当时我一出门就哭了,唉。”

我们两人在门口谈论着过去。酒吧门口有一位工作人员,他看到我们俩在这里站了许久,就过来邀请我们俩进去坐坐。

我和白玉堂立刻就拒绝了他,于是我们继续往前走,走到路对面之后,左手边就是夜里的洪楼教堂了。

我指了指教堂,两人驻足,我说:“这旁边还有个高中,我啊,就是从这里开始了第一段痛苦回忆。”

“嗯,还好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生活恢复了正常啊。”

虽然心里还剩最后一件事,而且有两件事不能告诉白玉堂,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事情。最后一件事想必可以克服,那两件白玉堂不知道的事情,暂时还不想告诉她。暂时还想在心中留存。

“咱们继续往前走一走吧,再走一段儿之后,咱就回家,回我家。”我说。

“好呀,现在我还不太累呢,出发!”

这一晚,我和白玉堂没有碰一滴酒精,取而代之的,是在夜里散步,这是一个新奇的项目。我们二人对这个新的娱乐项目非常满意。

在结束了一切运动之后,我和白玉堂回到了我在小柳行的家。这家伙回到我家之后,我在洗漱呢,她就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了两瓶啤酒放在了桌子上。我洗漱完了,转眼一看,白玉堂已经把两人的酒倒满了。

“哪来的?你藏哪了?”

“回来的路上买的,你个呆子,没看到?”白玉堂说完,喝了一口,随后感叹冰镇的啤酒真好喝,在空调屋里喝,更加舒适。

我无言以对,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白玉堂这个行为还挺可爱的。

我坐到了白玉堂的身边,也举起来了酒杯,干杯,两人就这样干喝着。单纯的喝酒,就如同坐在渔船上,随意飘到了湖的中央一样,渔船上一条鱼也没有。

很快我们喝完了酒,时间也来到了夜里十二点钟,该休息了。两人准备好之后,关上了灯,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在心里默念着,不要念错名字。

随后两个人还是跨越了红线。

在达到顶峰的时候,我也没有让白玉堂失望,叫出来了她的名字。

在结束之后,两个人都比较困倦,但是我感觉到黑暗中白玉堂的脸红润润的。我躺在床上,一旁的白玉堂背着身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而就在下一秒,她翻过身来挽住我的胳膊,靠在了我的肩上。

又是一夜安详的睡眠。

是那种没有梦境的极度舒适,跟回忆起宋华年的一切的那天晚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