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痛苦中归来

“那可怜的女孩将投身火焰大锅,焚烧自己……”

路明非站在一根斜着搭建着的木质横梁上,放眼望去全是冰冷的石壁,参差不齐的墓碑,无数身披破败褪色长袍的干尸盘坐于四周,还能听到一股凄凉却又带着些许疯狂的乐曲缠绕回荡。

他的双腿在颤抖,汗水从额头滴落,急促的呼吸像是一个坏了的风箱,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接下来他要跳到下面那根仅有一只脚掌宽,距离自己三四米的横梁上。

还要祈祷能够撑得住全副武装的自己,如果断裂的话......

------

交界地的那群失了魂的生命,日复一日过着重复的生活,而自己的身躯又不会产生变化。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肯定在这片土地度过了数千个日夜。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在学校春游的时候,一脚踩空从满是植被的山崖上落了下来,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自己的遗言时,意识陷入了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明非恢复了自己的意识,身上没有伤口,余留的酸痛让他起身都非常痛苦。他苏醒的地方是一个漏风的破屋,屋顶整个碎裂了开来,能够听到风呼啸的声音。

面前有一个躺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她身穿白袍,从腹部流出的血迹尚未干涸,路明非的老好人性子促使他赶忙走了过去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为什么她能如此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呢?”

虽然光影昏暗,但是路明非依旧能看到那位女子年轻的面庞——她非常安详。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按理说,这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应当是恐惧,但路明非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

这阻止了他离开,因而也看见了那位女子用鲜血写下的文字。

那是一种他不认识的文字,就在路明非伸出手时,那文字亮了起来,散发着的白光仿佛直接投射进入了他的脑海。

“即使引导早已破碎,也请您当上艾尔登之王。”

自此,路明非走出了那间破屋,在空旷的风暴中跨过吊桥,被一个满是畸形手臂,匍匐着身子又拿着两把刺剑和木盾的巨大怪物扯碎。

又哭嚎着在墓地中醒来,对着摇曳的微光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自己被一个身背巨剑的士兵砍死的痛苦。

他从来没有受过如此严重的伤,路明非只是个高二的学生,之前那个巨大的怪物已然击溃了他的内心。

挣扎着从那一个个仿若活尸的人手中抢来一把直剑,用着不熟练的手法将他们刺穿击倒,光是这一步就让他“死”了十余次。

他试图逃跑,将那个地下洞窟中的杂物箱甚至是活尸的尸体垒成垫脚物从这个洞窟里爬了上去。但是阶梯之上的门却根本打不开,只有那散发着金光的小小黄金树见证者路明非逐渐疯狂的内心。

死不了。

以前路明非也幻想过,如果自己获得了不老不死的能力,生活会怎么样。

或许他会成为超级英雄;或许他能够在无尽的时光中收集无数的财富,让自己成为整个地球上最有权势的人;或许他会学习知识,带领人类走出重力的囚笼飞向深空彼岸。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么一个洞窟里一次次感受被不可交谈的士兵劈成两半。

当疯狂冷静下来,这片洞窟能看的地方已经被路明非都翻了个遍,除了那个士兵,那个手持巨剑的士兵,一旦进入那里,就像进入了游戏的BOSS房,不把他击败就无法离开。

此刻求生的欲望改过了一切,那个懦弱的外壳裂开了第一条缝隙,当路明非嘶吼着冲向那高大健壮的士兵之时,某种力量从体内觉醒,如同那黄金树一般的金色自他的双眸中点亮。

鲜血泵动,心脏将力量传递给他的四肢,这让他能够抗下士兵那势大力沉的攻击。精神汇聚,双眼将信息输送给大脑,这让他能够看清楚面前敌人的每一个动作。

此刻手持长剑的路明非化作了风暴,赤足的双脚在水洼中踏起舞步,一挑一刺,将那士兵的肩膀贯穿。

失却了右臂的帮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次发起像样的攻击,路明非能够透过他的头盔看到他那早已失神的双眼中闪过的恐惧。

“恐惧?你已经杀了我十几次了,现在也该轮到你了。”

无情地说出终结之语,利刃从盔甲的薄弱点发动了攻击,仅仅一剑就切断了士兵的膝盖窝,随后一脚将他踩在地上,抄起士兵摔落的巨剑,举过头顶:

“上路吧!”

------

枯寂又黑暗的冰冷,这是路明非每一次“死亡”都会经历的感觉,虽然不再逃避和恐惧,但是路明非依旧不愿意一次次地感受那种痛苦。

因而他每一次行动都尽可能小心且仔细,虽然依旧避免不了在某些场景下必须舍命一搏。

每一次,他都能被金色的赐福再度唤醒,但是摔死,着实能让他感受到身体四分五裂的痛苦。

只不过这一次漂浮在黑暗虚空之中的时间有点长,那熟悉的痛觉却又迟迟不来临,直到路明非下意识地用手向后撑去,他摸到了植被。

路明非猛然惊醒,下意识地要抓起身旁的亵渎圣剑,这是他斩落亵渎君王拉卡德之后经由双指之力塑造而来的强大武器,虽然外表恶心丑陋,并且伴随着永不消逝的血腥气味。

那到底是无往不利的武器,能够掠夺敌人的生命力来恢复自己的生命。

“机枪兵配合护士的MM部队可是无敌的组合。”

路明非曾经苦笑着对月之公主讲过这串不知所云的烂话,没曾想菈妮根本不在乎自己兄长死在他的手下。

他抓了个空,周围虽然阴暗,但是还能看到月光洒下来的斑驳光阴,没有那个哀婉的曲调,没有下水道无处不在的恶臭。

虫鸣鸟叫伴随着植物的清香涌入路明非的脑海,他轻轻地抽出自己撑在地上的手,鲜血和骨骼碎裂的感觉是如此清晰,无一不在告诉他,这里不是交界地的赐福边,他不在罗德尔王城的下水道。

“这儿是哪儿?”

“宁姆格福的哪个树林里面?”

路明非挣扎着站起身子,他感受到自己的身躯不再充满力量。

源自卢恩的伟大之力和他自身的龙血重塑了那个高二男孩羸弱的身躯,使得他有能力承受巨兽的冲锋,手持利剑斩下半神的头颅,但是现在的他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弱小又无力。

借助着月光,路明非抬起相对完好的左手拨开枝叶,但是他突然愣住了,左手的中指上戴着那枚由梅琳娜托付给他的黄金戒指:

散发柔和光芒的黄金戒指,能作为哨笛使用,可以召唤灵马托雷特。

这让路明非振作了起来,既然灵马哨笛还在那么自然自己还在交界地,他还有机会去找到不让梅琳娜投身于火的办法。

现在只不过是没了力量,他还能从头再来,无论如何,他都要成为艾尔登之王,他想要认识的这群可爱的人都活下来。

“路明非!路明非你听得见嘛!”

“路明非!听到了就回应一声!”

大声的呼喊混杂着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路明非下意识地应了一句,随后意识到交界地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的真名。

即便是和菈妮完成了像是订婚仪式一样的誓约之后,月之公主也很少叫他名字,一直都是以“我的王”来称呼路明非。

虽然略显羞耻,但是考虑到菈妮那个傲娇的性子,不得不说这给路明非一路的旅途增添了不少快乐。

不一会儿,几个手拿着电筒的人影从树林的阴影中现身,其中一个人秃顶,松垮的衣衫已经盖不住日渐隆起的肚腩,这个老男人看到路明非垂下的右手和滴落的鲜血别提有多紧张了。

赶忙一个箭步冲过来撑住路明非的身子,随后招呼身后的人赶紧拿来绷带消毒水。

到底他是仕兰中学的老师,这下可好,在学校组织的春游上发生了学生坠崖的事情,这还弄得一身是伤,至少没有弄出人命,但是自己头顶上肯定要背上一个记过。

“快快,先把患处固定住,别是骨折了吧,同学你感觉疼么?”

一个身穿搜救队制服汉子看着神情恍惚的路明非,悄悄地扯了扯身边的队友说道:

“这孩子是撞到脑袋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哭也不闹的,你去看看后脑勺是不是有伤。”

其实路明非听到了,但是他也借着人们的动作将一个物品塞入了口袋。

之后他只是木然地被搀扶着躺上了担架,在周围人们或担心或嗤笑的目光中被送上了救护车,他麻木地望着救护车顶的灯光,周围是两个白大褂医生还有那个秃头的老师。

过了许久,周围的吵闹散去,他躺在病房的床上,看着已经被打包成粽子一般的右手和身上各个地方的止血胶布,泪水流了下来。

“这不是幻觉,我是真的回到了地球,回到了......家乡。”

他终于回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故乡,然而他的半个灵魂却丢在了那个交界地。

如果不是手上的灵马哨笛还有被他偷藏起来的娇小菈妮人偶,或许这一切真的只是他的一个幻觉,一个在他坠崖之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