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无所知

黑影没有跟得特别近，甚至在亚瑟有所察觉的时候装作醉酒，走路踉跄。

走到主路中部的几栋木屋，亚瑟闪进拐角，背靠着墙，静等黑影跟过来。

对方的跟踪技巧在亚瑟面前显然太拙劣，靴子剟地声迅速靠近，就怕跟丢了。

精准地偷袭，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横在黑影脖子上。

“嘘...谁派你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

“你还有五秒钟说出遗言。”

“是一个牛仔，听说你们家有一批崭新的非常值钱的柯尔特手枪。”感觉到脖子被划破，这个邋遢的黑影才吐露真言。

“说点有用的。”

“他是个左撇子，喝酒的时候右手几乎不用，我从未见过他摘下帽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他只是雇佣我跟踪你。”

“你在军队待过？”

“没有...”或许是躲不掉了，他接着又说了一句，“我什么也不知道，对此，我一无所知。”

至此，那人已经说完他的遗言，身体顺着墙根滑落。

亚瑟把那人丢到远处草丛，顺便在尸体上擦干刀刃血渍，。这一次杀人，只是让亚瑟稍有不忍，他有点分不清这是好还是坏。

完成简单的心理建设之后，他又恢复如初——今夜无事发生，云淡风轻。还需要获得更多信息才能确认危险来源，他心里在犹豫是否应该告诉自己的父亲。

......

黎明后不久，威廉已经在重新制作图纸上描绘的零件，不用说，肯定是亚瑟的主意。

雅各布今天被亚瑟强行安排到修理岗位，而且是用命令的口吻，要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事都能合自己心意。最近，这个孩子似乎过得有些太顺了。

家庭教师已经开始教几个孩子学习，雅各布还需要继续上识字课，而他的老师是麦迪和约翰。对此，麦迪十分珍惜当“老师”的机会，充分展现自己大包大揽的气质。

识字是最基础的学习要求，亚瑟可不想自己未来的帮手是一个文盲。

况且，亚瑟不希望雅各布太“独”，10岁的孩子需要跟同龄人交流。

安排完雅各布，亚瑟来到谷仓，而父亲威廉早已经开始工作。

六点多一点，豪斯曼也匆匆赶来，刚刚进门就来了一句：“时间就是金钱。”

“听说那片地就在后面，我先去看看。”豪斯曼主动向屋后走去，他手里拿着铅笔和稿纸，显然是去考察未来工厂的地址。

“父亲，我也想出去转转。”

事实上，亚瑟正在为钱发愁，这份压力他只能自己扛。思来想去，甚至萌生出负面情绪。一度觉得自己就应该躺在专利薄上，用它就可以养活家人和自己，没有必要把全家人都带入一个不稳定的境况中。

当然，这种不切实际且躺平的想法也就一闪而过罢了。

“孩子，不管怎样，你一直都是格林家的骄傲。”

亚瑟重新套上那件旧西装，把枪别在腰间，向着远处的农地走去。

工厂烟囱里的黑烟被风吹向河流下游，露出的蓝色天空和朵朵白云让亚瑟驻足下来观赏一阵。他继续前进，路边木栅栏里面有一个黑人正在劳作。

黑人身上，亚麻色的衬衣只有在少数褶皱里能看出原色，灰和黑才是主旋律。

注意到有人正在关注自己，黑人停下劳作，摘下草帽以示回应。这是一个看起来强壮的黑人。

仅凭他的动作，亚瑟完全感觉不到他和其他白人有什么不同，甚至更加礼貌，更有人味。

不久，黑人身后那栋精致的木房那边传来的咆哮声证明了这一点。“该死的黑鬼，你为什么停下，难道还想回南方摘棉花。”

“抱歉，先生，我必须干活。”

“你......”

“我不是奴隶，是能拿一半薪水雇工。”

一半薪水，这连宪法规定的3/5个人的底线都没达到。

亚瑟没有继续和他攀谈，只顾继续向前。

接近大路，地面变得更烂，亚瑟的新皮鞋上沾满了泥巴，步伐开始沉重起来。

视线的远处，一辆辆大篷车进入亚瑟的视线，看来今年的移民更多了。

从此处看去，马车就像在草上漂流，马匹和行人被一人高的杂草所遮蔽。只有马夫的动作让人确信那是一辆马车。

脚下的草地，正是亚瑟家邻居家未开发的土地。

相邻的一边则是绿油油的一片草场，围栏里面还有几匹马在觅食。

围栏一边有一栋非常漂亮的木质建筑，典型南方风格，只不过规模小得多。

八根粗大的木头被雕刻成罗马柱，并涂上白色的颜料，远看起来和白色大理石柱子没太大区别。

六根在前面，左右各一根，支撑起门前两米宽的廊道。

同样是白色的门和白色的窗户嵌在原木色的墙里。

二楼的颜色大致和一楼相同，只是面积更小，看起来也更加精致。

特别是灰色的屋顶和一个小烟囱，把整座建筑装点得格外有人性。

廊道上一名白人正慵懒躺在在沙发上喝酒，怀里似乎还横放着一把来福枪，刚才的咒骂声也许出自他的口中。

远处的‘车流’中突然分出一辆，朝着亚瑟的位置驶来。

不是宾夕法尼亚州康奈斯托加河谷德国人设计的那种用六匹马拉的宽轮马车。

而是轻便得多的——它只有前一种的一半长和一半多高，长约十英尺，从路面到车顶高约八英尺半，满载时可以装上一吨重，通常由三对同轭的公牛拖拉。

这种大篷车确是非常轻便，即使少了两头牛，一样可以行走。

通常在加利福尼亚和俄勒冈小道上使用的大篷车，在跨越较深的溪流和翻越陡峻的山坡时，拉车的牛要加倍，大篷车只能一辆一辆地通过。

一般情况下，西进的人们都是准备得比较充分，才会变卖家资从东到西。

除了非必要，他们一般不会选择进城。

“先生，请问您知道最近的杂货店或者五金店在哪吗？”

赶车的人明显疲惫不堪，不过还是摘下帽子放在胸前，礼貌地打听着。

他的口音略带法国腔调，可能刚刚学会英语。

“朝着我手指的方向直走，很快就可以看见它，屋顶有一块蓝色的大招牌。”

对方刚准备走，亚瑟立刻问道：“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还缺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缺，怎么不缺，该死的西部。我们什么都缺。不过你知道的，路途太遥远，我们不能什么都带着...驾......”

亚瑟好像嗅到了商机，不过他需要调查一番再做打算。他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原地等着刚才赶车那个人。

大约一个小时后。

亚瑟向车夫打听到移民们歇脚的地方，并告诉这名车夫，他晚上会带一批东西过去售卖。

车夫只是敷衍点头，又抬头看了亚瑟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后，车夫还是忍住话头驾车离开。

亚瑟不太清楚的是，西进的队伍里面，并不缺乏游商。

这些游商有的会继续前进，有的会停下来在他们认为有发展的地方扎根。

特别是那些有野心的商人，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打通商路，就像第一次进入圣菲的那群人一样。

......

莱德杂货店已经是一家非常大的商铺，同豪斯曼租住的旅店挨着。

亚瑟进店以后，很热情的跟老板莱德攀谈起来。

“听说你去过费城，现在那边怎么样？”

“都一样，人吃人。”

听着亚瑟的语气，似乎心情不好。“呃...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我想租一辆马车，另外想跟你订购一些货物。”亚瑟浏览着商铺里琳琅满目的货品，边看边说。

“一辆双马马车的价格是三十美元一周，不过看在威廉的份上，我给你打八折。对，所有物品都是八折。”

先提高价格再打折的手段，在哪都非常吃香。

“你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亚瑟根本就不信他的鬼话。

“我就当是在夸我。不过，明天马车才能空出来。”

“没问题。”

不过经济大萧条以后，现在的货品价格确实很低，从这一点上来说亚瑟的确冤枉他了。

最后亚瑟用300美元作为预付款，赊购了约1000美元的商品。两人达成协议：如果货物没有被售出且完好的情况下，莱德原价回收。

亚瑟稍微盘算就知道，刚才他买的扇子、伞、书写纸、针、体视镜、刀具、衣箱、马具等以及其它十几种货物，几乎比马车队伍里便宜一半以上，那个马夫可以为他作证。

花出去最后一点现金，亚瑟几乎是倾家荡产，那张汇票他还不能动。

汇票上的钱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无损取出来。

亚瑟的动静当然瞒不住，威廉和豪斯曼均表示支持，但也让他别忘了正事。

显然，两人对他的做法能起到多大帮助暂时持怀疑的态度。

亚瑟也婉拒了豪斯曼想帮忙的建议。

“我的工程师，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不是去当一个游街串巷的货郎。资金的问题，我会慢慢解决，请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