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维斯·奥慕·德·蒙瓦图男爵?”
恭敬但短促的敲门声响起。
“尊敬的蒙瓦图男爵先生您在里面吗?”
“一封来自雷文赫斯特的信件,或许需要您亲自过目。”
伴随庄园管家略带急促的呼喊声,男爵庄园的宽敞明亮的书房被打开了,穿着尖头鞋的管家握着一封信快步走到书桌前,那信封上盖着猩红的火漆章,上面印有形如荆棘冠冕的古怪纹章。
“德雷莫尔村的维尔纳·拉维尼亚死了,据他那些撤退回来的邑从们所说,五天之前维尔纳在林地里打猎时被一位男爵杀了!”
信封被管家双手托着递交过去,一位穿着厚重套头式筒形外衣的中年男性伸手接了过来,他那宽大的袖子上装饰着精美的刺绣,领口还有数排金银线滚边作的缘饰。
“雷文赫斯特家来了新的继承人?”
看完那封署名为李维·凡·雷文赫斯特的来信后,蒙瓦图男爵原本那不甚舒展的眉毛变得更加紧蹙了。
信件的大致内容正如刚才管家所说,维尔纳·拉维尼亚在林间围猎时遇到了从此地路过的雷文赫斯特男爵领的新主人,两者之间起了冲突,自己的骑士被人斩于马下。
关于维尔纳·拉维尼亚的死,蒙瓦图男爵倒是不怎么关心。
这个人贪财又狂妄,蒙受了父辈的门荫才承袭的领地与骑士身份,蒙瓦图男爵对他其实一直不算满意,死就死了吧,自己领地里更合适的人选一抓一大把。
让他头疼的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叫做李维的家伙。
蒙瓦图男爵领坐落于一片河谷地之中,几乎算得上是刻弗斯伯爵领里最肥沃的土地之一,甚至在整个诺瓦第这种相对贫寒的北方大区中都可以排入名列当中。
河流冲刷形成的平坦地形为农业耕作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良好条件,充足的水源为农作物和牲畜的生长提供了必要的水分的同时,还可以用于交通以及作物与商品运输,进一步提升了男爵领的繁荣。
然而即便是在如此富足的情况下,却始终有一片阴云笼罩在埃尔维斯·奥慕·德·蒙瓦图男爵的心头。
那就是蒙瓦图男爵领无险可守。
整个男爵领放眼望去几乎一马平川,便于农耕的同时也就意味着石料资源相对稀缺,蒙瓦图家族兢兢业业经营三代人,也只建出了一座用木材搭成的城堡。
富饶且易攻难守。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什么时候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蒙瓦图男爵很有理由相信这里肯定会被列为最先攻克的目标之一。
更糟糕的是,目前从各处传来的消息里,他已经隐约嗅到了一些铁与火的躁动气息。
出于为子孙后代福泽谋划的考虑,也是为了避免绵延数百年的家族在某一天葬送于自己手里,蒙瓦图男爵不得不得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
而这些长远目光里看到的事物就包括了雷文赫斯特男爵领。
同一马平川的河谷地不同,毗邻蒙瓦图男爵领的雷文赫斯特相对就要贫瘠很多,领地里到处是茂盛的森林和崎岖的山地,可以用于耕种的平原少之又少。
很久之前还是个少年的埃尔维斯就曾经跟随自己的父亲拜访过那里,雷文赫斯特当年的领主兰德里柯是个风趣幽默、极富魅力的男人,至今都让他记忆深刻。
当然最让他难以忘怀的其实是当初兰德里柯接待他们时所在的那座城堡。
年轻的埃尔维斯那时还从未见过如此巍峨辉煌的堡垒,从那以后,高高矗立于峭壁之上完全由粗粝岩石堆砌的冷硬城墙和直入云霄的哨塔便会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
没有人会愿意攻打这样的城堡,仅仅是围困恐怕都需要花费数倍于守城者的人数,而且就算真费劲攻打下来,所获收益应该也远比不上支出的。
这才是一个家族百年传承的必要依仗之一。
它就应该像一块恶心的臭石头一样趴在那里,向所有人宣告它或许不能赢,但也绝对不会输,而不是如同蒙瓦图的家族城堡那样孱弱地立在河边,如同一个待宰的粮仓。
所以这些年,埃尔维斯·奥慕·德·蒙瓦图男爵总会时有时无地收集着一些关于雷文赫斯特的消息。
他知道兰德里柯后来由于某种不清不楚的原因不再露面,也知道雷文赫斯特男爵领的情形如今每况愈下,流寇横行、土地歉收、领民逃散......甚至还有骑士放弃权利和义务来投奔自己。
不过这些正是蒙瓦图男爵所乐见其成的事情。
老领主兰德里柯没有直系的子嗣后代,整个雷文赫斯特越是混乱越是贫瘠,蒙瓦图男爵将来想要把这块地方盘剥下来所需要花费的代价就越小。
但是现在,这个叫李维·凡·雷文赫斯特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继承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兰德里柯死了吗?
身为一个贵族即便再怎样深居简出,死后不举行葬礼也是一件相当古怪的事情了。
蒙瓦图男爵攥着李维寄来的信件皱眉思考了一会,然后他就提起桌上的羽毛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封回信。
“叫爱德华进来,有件事得麻烦他跑一趟了。”
“好的,男爵先生。”守在一旁的管家微微颔首,随即退出了书房。
片刻之后,一个满头金发高眉骨深眼窝的沉稳男子便走了进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男爵先生。”
“雷文赫斯特新来了一位领主,你待会带上一小队人马去拜访问候一下。”
蒙瓦图男爵摊开手掌,朝这名叫爱德华的私人侍卫展示出他所写的两份信件。
“顺便再看看我们这位新来的邻居成色如何,要是他看起来还挺有手段的,就把我左手的这封信给他,同时替我传达一下关于麾下骑士莽撞的歉意。”
“但对方如果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无名小雏,就把我右手的这封信给他。”
“十天以后我会在刻弗斯伯爵以及教会的见证下为我们可怜的维尔纳·拉维尼亚挽回些许荣誉。”
爱德华听完后立刻脱下帽子躬身行礼。
“遵命,男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