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集三编

游击战与正规战

对于抗日战争的战略与战术的问题，因为第八路军以他十几年来从事游击战的丰富经验，在西战场上，颇显身手，首先是平型关战斗的胜利，这兴奋了全国各地对于游击战争的认识，于是许多战区都以各样形式从事于游击队的组织，许多出版物，都以游击战为题材。但是，有许多人，对于游击战的了解，不管是从事组织游击战的也好，鼓吹游击战的也好，批评游击战的也好，都发生一些偏向，诚如陈西滢先生在十六日的《武汉日报》星期专论所指出来的，“失意军人，地方土劣，流氓土匪，借了这名词作活动的号召”，这在组织游击队的问题上没有发动被敌占领区及战区的人民，从事武装自己，以抗拒日寇，而专门以收编民连土匪为事，这的确不好。可是这种办法和抗日游击战争的基本出发点是背驰的，因为今天的游击队是发动人民自己武装，动员群众抗拒敌人，游击队本身必须是人民自己，游击队的唯一敌人是日寇，游击队的战术是灵活扰乱敌人以配合正规战斗，游击队必须保护人民自己的利益，没有这些条件，就不能成抗日人民的游击队。因此不能把“扰乱秩序，妨害治安”的某些不良的现象，归罪到游击战的本身。

自然在鼓吹游击战的某些出版物，过高的估计了游击战的力量，认为这是抗日战争的唯一战略。这当然是极有害的观点。不知道游击战是辅助力量，这是劣势兵器对付优势兵器的最好作战方法之一，然而他不能最后解决战斗，要驱逐日寇出中国，必须有正规的机械化的几十个国防师，以正规的运动战和阵地战加游击战，才能和日寇作决定的战斗。

只有正规战，没有游击战，不能战胜日寇，只有游击战，没有正规战，也不能战胜日寇。

可惜今天批评游击战的人，譬如陈西滢先生，就是因噎废食的表现：第一，游击战依然不能阻日寇的前进；第二，游击战在少数将领的口中成为保存实力的护身符；第三，游击队被失意军人、地方土劣、流氓土匪利用来借名活动，似乎游击战本身便是一个要不得的东西。

陈先生特别对于八路军之不能牵制敌人于晋北，以及太原失守，来证明游击战的效力微乎其微。我所晓得的，八路军在四个月来的二百次以上的战斗中，主要的一些战斗，如平型关战斗，还不是什么游击战，应该是而且实际上是正规战，不过不是阵地战而是运动战。以八路军武器之劣，人数之少，他是完成了他的任务的。在西战场上，八路军那时并不能起决定的作用。企图以八路军之游击战的胜利而不能占着太原来证明游击战的无用，这是白费气力的事。东战场上，北战场上，以及西战场上，各个集团军，可以说除了十八集团军之外，都是采取的阵地战，但平津济南上海杭州南京芜湖都相继陷失了，阵地战也没有能够保卫得住这些地方，是不是我们就可以做下这样的结论：阵地战全无用处，因为他没有保住这些地方。同时在太原失守以后，日寇虽倾全力在津浦线上，以谋夺获徐州，西侵陇海沿线，但在晋南今天始终未受敌人的摧残，相反的，反而集结晋察力量来对八路军，这是不是八路军深入敌人后方的明效呢？

至于说游击队纪律之坏，“恃众横行，扰乱治安，妨害秩序”，这也不是绝对的事实，如果这游击队是从开展民众的游击战争中产生出来的话，他是有高度的政治觉悟，一定与民众打成一片，自觉的遵守纪律。如果是民军土匪改编而政治训练还没有相当的深入，又为坏的分子所利用，自然不能保障纪律的严明。可是我们不能因此就根本否认游击战术，我们站在争取抗战最后胜利的立场上，应该虚心无成见的去深刻的了解这一问题，这里还需指出的是正规军的纪律，在某些部分，如已公开的李服膺部、韩复榘部，其纪律之坏，恐尤超过上述百倍，是不是我们就可做下这样的结论：正规军也要不得呢？

我想正规的阵地战还是需要，并不因为没有守住某某几道防线；正规军还是需要，而且要加强其正规化到真正国防军的程度，并不因为某某部的纪律败坏，而把阵地战和正规军说得不值一文钱。

对于抗日战争的战略、战术的问题，这是中国民族存亡关头最重要的一个，迫切需要讨论的，但像陈先生那样以一贯的说“闲话”的态度来对付问题，而且多多少少的含些恶意的中伤诬蔑，如以汤玉麟为游击战略的开山祖之类，便根本不合事实。

对游击战不好捧上天去，也不应该加以轻蔑。

我以为第一，游击队今天必须是由发动人民武装抗日而成立起来的游击队；第二，游击队必须遵守纪律，特别要保护人民的利益；第三，游击队的战斗必须在战略上及战役上取得与正规军的配合；第四，特别要强化现有的军队使之有真正的作战能力，纪律化与机械化，不惟不对守的防线背逞，而且要反攻，有这样的国防军，我们就能够取得最后胜利。

（重庆《新华日报》1938年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