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击溃

说的很有道理,镇抚司确实是这样,那日在李府,刑部的王德海与姜宁两人的姿态与李靖川所言别无二致,不过夏无伤并没有被李靖川给震慑住。

夏无伤可是一个现代人啊,阶级问题,现代人都无法诠释明白,更何况这封建王朝的修仙社会?

夏无伤负手而立,身姿笔挺,目光如炬,直直穿透牢房的昏暗,钉在李靖川那颓然的面庞上,声音不疾不徐,一字一句清晰落下:“你口口声声抱怨皓月仙宫的傲慢、镇抚司的我行我素,憎恶修仙者的高高在上、视律法如无物,可这一切的根源,不过是你心底深处那蚀骨的妒恨与不甘作祟罢了。你在青羽县的遭遇,让你深感无力,百姓尊崇仙宫、漠视政令,朝廷又深陷泥沼自顾不暇,你自觉尊严扫地抱负难展,于是,这份愤懑便在心底扎根疯长。”

“你艳羡皓月仙宫的强者能御剑飞行,超凡入圣,一呼百应,他们的一个指令,比朝廷的公文更能牵动百姓的心弦;你嫉妒镇抚司手握强权,能在江湖朝堂间纵横捭阖;你更眼馋修仙者那超脱凡俗的身份,视人间律法,世俗规矩如蝼蚁,肆意践踏,却依旧被人尊崇敬畏。你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能高高在上,而你,即便位高权重,在他们面前却仿若卑微蝼蚁,随时能被碾压。”

“你所憎恨的并不是皓月仙宫,也不是镇抚司,更不是修仙者,你所憎恨的不过是因为你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李靖川闻言,浑身剧烈颤抖,双眼尽是难以置信与被戳中心事的惊惶,他的嘴唇微微哆嗦,想要反驳,却嗫嚅着吐不出半个字。

“哼,你在这儿义愤填膺,数落他人高高在上,自己是惨遭不公的无辜者。可你怎不想想,平日里你身处高位,尽享荣华富贵、手握重权之时,又何尝不是那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那府邸之中的妻妾们仗着你的官位,绫罗绸缎缠身,出行仆从簇拥,举手投足间尽显傲慢,肆意欺凌弱小、践踏平民尊严之时,你可曾出面制止,可曾念及普通百姓的困苦与无奈?你的儿女在京城纨绔子弟间横行无忌,凭借你的权势肆意妄为,而那时的你,作为一家之主,位高权重的朝堂重臣,又在哪里?是佯装不知,纵容他们的恶行,尽享这份权势带来的虚荣?”

“如今,你沦为阶下囚,万念俱灰,却仍将过错归咎于外界,你可曾想过,这一路走来,每一个选择皆是你亲手铸就。”

李靖川说道:“多说无益,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唯有一死而已。”

夏无伤眉梢一挑,眼眸中闪过一抹轻蔑:“死?你以为我跟你说了这么多是过来跟你论道的,讨论仙凡之别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你当年万念俱灰之下也想将子女送入仙门,不过,百姓如何信奉皓月仙宫镇抚司管不了,可是胆敢和朝廷命官有牵扯,镇抚司可不会放任,再加上你的子女也并没有什么惊人的天赋,此事自然不成。”

此时夏无伤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李靖川那闪躲的眼眸。

“但是我在抄家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事,你本该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才对,可是如今只有五个子女,问及李府上下众人,皆口径一致,言之凿凿称你的二儿子早年夭折,已然离世多年。”

夏无伤刻意顿了顿,微微俯身,将脸凑近牢房栅栏,悠然道:“不过,李大人,你这二儿子当真夭折了吗?他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李青云,寄存着你的青云之志。”

李靖川双眼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满是惊惶,踉跄着扑向牢房栅栏,双手死死抓住夏无伤的衣襟。

来之前夏无伤早就把李靖川祖宗十八代查了个干干净净,毫无遗漏,好在他不是什么寂寂无名的小角色,朝廷大员,身份资料自然记载的非常详细。

可是翻来覆去也没找到有什么能令李靖川这样位高权重的大臣倒向净天教的痕迹。

姜宁说过净天教是为了造反,若是皇亲国戚或是手握兵权的武将倒还说的过去,可是造反这事历来都跟文臣没什么关系,完全没有利益可言。

思索许久夏无伤终于发现了一点细节,当年李靖川想把自己的二儿子送到皓月仙宫,可是仙宫明确的拒绝了,在之后的不久这个儿子莫名其妙的就夭折了。

能让李靖川在三个儿子中选中,不说天赋绝伦、根骨奇佳,起码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这样的人莫宁夭折不太可能,而若是偷偷加入了什么别的宗门而又怕朝廷发现这才说的过去。

只是夏无伤也没有证据,如今只是言辞凿凿的诈一番李靖川,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猜对了,让李靖川方寸大乱,坐实了自己心底那隐隐的猜想。

夏无伤嘴角挂着一抹冰冷且嘲讽的笑意:“李大人当真是铁石心肠!为了一个二儿子,竟不惜将一家老小十几条人命弃之不顾。难道其余那些子女,就不是流淌着你血脉、唤您一声父亲的至亲骨肉了?实在是令人齿寒呐。”

李靖川先是被勾起了心底的往事,又被夏无伤精准的击中要害,情绪过于激动。

此时反应过来,忙不迭松开手,往后踉跄退了几步,强装镇定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事到如今,装傻充愣?”夏无伤眼眸中闪过一抹轻蔑,“镇抚司想要彻底剿灭净天教有些困难,可若是锁定目标,集中力量击杀个把人,那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你那宝贝儿子,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能躲得了一世?”

李靖川双腿一软,再次跌倒在墙角,他知道夏无伤说的没错,镇抚司有这个实力。

“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了?”

李靖川紧咬嘴唇,沉默应对,低垂着头,不愿与夏无伤对视。

夏无伤也不恼,自顾自地继续问道:“京城之中,还有哪些人与净天教暗中勾连?”

“没有了,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人涉事,再无他人。”

“呵呵,我并不是在诈你,我手头正追查的另一件要事,确凿与净天教脱不了干系,而这件事显然不是你策划的,你不够格。”

还有案子,李靖川有些吃惊的看着夏无伤,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什么事情?”李靖川忍不住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这你无需过问,你现下唯一要做的,便是仔细思想想,自己还能供出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好为自己、为你的家人谋得一线生机。”

夏无伤微微俯身,目光紧紧锁住李靖川,字字铿锵有力,“说实在的,你说的很对,人活于世,大多是自私自利的凡夫俗子,我亦不例外。你与净天教狼狈为奸之事,我本就没什么闲心去管,至于你儿子的死活,更是与我毫无干系。若不是我所追查之事恰与净天教有所牵扯,你们一家老小早就被刑部斩,哪里会留你到现在。”

“当然,你是不可能活命的,但是若是你能令我满意,我可以考虑放了你的家眷。”

这话纯属夏无伤胡扯,虽然没有让刑部动李靖川的家眷,但是夏无伤不觉得自己有权利赦免这些人,不过嘛,总得给他画点饼吧。

李靖川蜷缩在墙角,眼神在惶恐与犹疑间来回游移。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几次欲言又止。

夏无伤将他这副挣扎模样尽收眼底,也不急于逼迫:“李大人,你就在这好好思索吧,我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