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多久,王德海便火急火燎地赶回刑部。
“夏大人,供奉堂里有一名供奉在前些日子递了请休折子,而后便离堂而去,按常理假期届满理应归返,可时至今日仍不见其踪影,依下官看,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十有八九是……跑了!”
“跑了?可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王德海无奈道:“这皇室的供奉堂,里头司职供奉之人,大多是宦官出身,打小便被皇家从各处收拢进宫,人际脉络简单得近乎于无。如此一来,咱们想从他的人际交往圈子入手,怕是难以寻得有效突破口。”
夏无伤对此倒是早有准备,李靖川都知道提前舍弃一家老小打算逃命,更何况皇家供奉。
夏无伤对王德海道谢道:“多谢王大人操劳,等案子结束,在下请王大人喝酒。”
王德海见状,双手抱拳还礼:“夏大人客气了,都是为朝廷办事,哪有什么辛苦的。”
夏无伤再度踏入镇抚司那阴森压抑的监牢,停驻在李靖川那间囚室之前。
“李大人,考虑得如何了?”
李靖川低垂着头,泥塑木雕般缄默不语。
“哼,既不愿开口,那也罢。”夏无伤眉梢微微一挑,语调波澜不惊,“不过,我此次去刑部,倒是有些收获,李大人可能会感兴趣。”
他刻意顿了顿,旋即一字一顿道:“李青云,如今在凉州吧。”
李靖川身躯猛地一震。
“李大人,你觉得,我下一次再来,会不会直接带一具尸体呈于你眼前?”
夏无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森冷逼人。
李靖川长叹一声,像是被抽去了浑身劲道,双肩垮塌,声音沙哑干涩,满是无奈与颓然:“罢了,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还是那个老问题,京城之中,除了你,还有谁是净天教的暗桩?”
“呵呵,”李靖川苦笑出声,眼神空洞,透着几分自嘲与悲凉,“自然是有人的,而且为数不少,可我……确确实实不知晓他们究竟是谁。净天教行事诡秘,内部层级森严,我这枚小小棋子,哪能窥探全貌。”
“那你与净天教,平日里是如何联络的?”
“说来惭愧,自始至终,我们直接碰面联络的次数屈指可数。”李靖慢慢回忆着,“当初,我一门心思想要儿子踏上修行之路,却四处碰壁、求而不得,直至机缘巧合,接触了净天教之人。他们应允助我达成所愿,帮我谋取总管军队物资的要职,为他们暗中筹备皇泉灵液。自那之后,除了最初的约定,他们再未与我主动联系,而我……也因儿子落入他们掌控,只能乖乖听话,任其驱使。”
“哼,”夏无伤冷哼一声,“将你推上这四品高位,背后主谋你竟毫无头绪?”。
李靖川满眼无奈,话语中尽是深深的愤懑:“当今圣上才登基不过一年,先帝在位时,朝堂局势混沌不堪,各方势力倾轧争斗,党同伐异,今日是李党得势,明日王党掌权,官员任免如同儿戏,昨日提拔你的权贵,明日兴许便沦为阶下囚。我一介小小户部官员,哪能辨清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夏无伤接着问道:“供奉堂那边的猫腻,想必你也料到我已然查清一二了。说说吧,他们是如何找上你的?”
“是那供奉堂的人主动寻来的,他告诉我,每次上报物资数目时,蓄意多报些许,余下部分,便交予他处置,这些年就这般悄无声息地积攒着,此番净天教突兀现身,紧接着那供奉竟离奇消失,我便预感大事不妙,可到底,还是没能逃过镇抚司的耳目。”
“此次净天教派人与你接触,你总共见过他们几人?”夏无伤话锋一转,回归关键线索。
“我只与一位姓秦的舵主见了面,就是逃走的那一个。”
“哦?那他们一行人里,可有一名身形粗犷、嗓音粗粝的汉子?”夏无伤追问道。
“经你这般一提,我倒记起来了,确有这么一人,模样倒是与你说的相似,操着一口浓郁京城口音,与那秦舵主一行人的凉州方言格格不入。”李靖川皱眉回忆,缓缓说道。
夏无伤有些激动,记得就好:“对,就是他,他为什么会跟你们在一起,可知道他叫什么?”
李靖川满脸苦涩:“当日本就匆忙,我也只是因为一口京城的口音稍稍注意了一番罢了,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至于为什么会一同行事,更无从可知,只是隐约听到那汉子提到一句楼主,别的就不知道了。”
“楼主?”夏无伤眉梢猛地一挑,旋即问道:“这会是净天教内部所用的名号么?”
李靖川摇摇头:“净天教没有这个名号。”
从监牢出来,心情舒展,忙活着这么久总算有了一点线索,虽然就一个名头但是也不至于一头雾水,净天教这条线还是要盯着,最好能找到李青云,毕竟现在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全在我手里,应该很好拿捏。
......
......
刑部大堂,王德海送走了夏无伤之后,坐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
“这镇抚司的新人倒还挺客气,希望过些时日不要被姜宁这个妖女给传染了。”
一名衙役匆匆而来:“大人,宫里来人了。”
“哎呦,快把今天的卷宗拿过来。”
王德海火急火燎的出门迎接,大门外,白薇已经在此等候了,马上的就换上了一副憨态可掬的笑容:“怎能劳烦白大人亲自跑一趟,派人来通传一声就好了。”
白薇笑了笑:“王大人,请把。”
白薇带着王德海一路来到御书房,见到了冷面寒霜的楚攸宁。
王德海自然知道女帝这个时候找见自己做什么,忙不迭的把今日整理的案件卷宗递给楚攸宁。
“陛下,这是李靖川一案的卷宗。”
楚攸宁接过卷宗,仔细查阅起来,本就冷着的脸色更加低沉。
王德海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殿内的气氛落针可闻。
“传令。”
良久,楚攸宁放下卷宗,语气冰冷:“户部尚书监管不力,罚俸一年。从即日起,供奉堂一应事务交由宗正寺管理,下达通缉令,逃脱的供奉务必捉拿归案。监察院彻查六部,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者皆严惩不贷。”
“遵旨。”白薇神色恭敬领命道。
楚攸宁美目之中寒意未减,视线自手中卷宗移开,转而投向王德海,朱唇轻启,再度发问道:“那李靖川及其一众家眷作何处置的?”
王德海赶忙上前一步,腰身弯折,头颅低垂,言语间半是谨慎半是请示:“回陛下,李靖川此刻正关押于镇抚司监牢,至于他的家眷,男女老少一干人等,现今皆羁押在刑部大牢,下官亦吩咐了狱卒们小心看守,暂未做进一步惩处安排,一切皆等候陛下与镇抚司的指令行事,不敢擅自妄为。”
楚攸宁微微颔首:“既如此,那便暂且依着镇抚司的吩咐处置,你且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