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夜晚。
我将迷魂香戳了小洞吹进仆人房,在确保春桃这个细作昏死后,成功拿到了厨房的钥匙。
和猜想的一样,春桃和赫大厨有关系。
如果不是近距离长时间接触,哪有味道停留这般久。
再说,哪有什么椒炒小肉,我怎么没吃到,我和嫡姐的伙食可是和王妃同样的。
我鬼鬼祟祟打开膳房大门,迎面却撞上素衣女鬼!
戏班子排了场好戏,南柯一梦。
“宋姨娘倒有本事,王爷也就去了一两回便有了,当真是好福气。”
“我这哪算好福气,白姨娘天天占着王爷,这肚子憋了三年才有,想必怀了忒金贵的孩子。”
噗嗤——
明着说白姨娘肚子不中用,占着恩宠堪堪才有孕。
“可不是嘛,这人啊……”
我嘴里塞满了蟹粉酥,又喝了口牛乳茶,想瞧瞧白姨娘到底是多软的柿子,竟还不还口。
一抬头便对上眼。
白姨娘长了副好皮囊,杏眼桃腮,美眸滟滟,素色衣裳更有柔情小意,显怀的小腹也改变不了她弱柳扶风般身姿。
难怪秦王专宠,温柔小巧,男人的温柔乡。
白姨娘指了指桌上的七珍水晶饺,无声笑。
我疑惑不解,难道她是想把这饺子给我吃吗?
这七珍水晶饺,馅料都是极好的,怀孕的女子应该会更贪吃才对。
于是我表示谢意,龇着大牙连连摆手拒绝。
直到转头看到桌上的七珍水晶饺被小黄狗吃的不剩才发觉,原来是在笑我的饺子被狗吃了!
真是可恶的小黄。
气得我捏起小黄狗的后脖颈,低声恶狠狠威胁:“吐出来,否则喂你吃茅厕大餐!”
“你在做什么?跟狗抢吃的?”
李阚一本正经询问。
我低头不语,看来教习了俩月,他倒是完美复刻了秦王人前那副死板脸。
李阚摆手示意众人不必行礼。
“王妃。你这个妹妹,狗嘴里抢吃,你可得看紧点。”
“王爷恕罪。家妹性格纯真,礼数或有不周,臣妾定会多加管教。”
“无妨。”
李阚亲手扶起王妃。
底下人一整个眼观鼻鼻观心,虽王爷对明媒正娶的王妃一向不喜,但也周全了礼数。
“白姨娘,身子可好?”
“谢王爷关怀,妾身安好,只是妾有孕多思难安。”
说着,白姨娘容颜染上层哀愁,又情切看向李阚:“见着王爷安好,妾身思虑便少了许多。”
一句关切话,八百个但不骄作的行为,泫然欲泣哀愁美人面,别说男子,我一个女子看得都欢喜。
李阚到底没身经百战美人关,模仿再像此刻耳尖泛红,不自然道:“御赐的金丝楠木枕安神,你拿去好生歇息,有孕难免乏累多思。”
“贱人。”
嫡姐不悦低骂,只见桌下的手帕都被她扯坏了。
最后一曲儿,南柯一梦。
戏班家说完,就算开场了。
小厨房最后的消食解腻酸梅汤也上齐了。
“有孕喜酸,天还冷着,这热的酸梅汤要多点甜味,没太多酸口,也不知道两位妹妹吃的习惯吗?”
“多谢王妃,妾身觉得这酸度刚好。”
我笑嘻嘻的回应:“好吃,还要!”
“长姐说的不是你。”嫡姐用力扯过我的袖子,瞪道。
众人笑着不语。
来了个傻子当姐妹多了张嘴,关键这张嘴还不是她们养着,也乐。
大家都在看白姨娘,看她迟迟不回话。
为了不扫妻的颜面,李阚问道:“白姨娘,王妃和……”
话还未说完,突然白姨娘呕出大口黑血。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有幸灾乐祸的、有收到惊惧尖叫的、有李阚的无措,长姐的假面慈悲、还有我那一脸兴奋都不遮掩的嫡姐。
我慌张拉扯住嫡姐:“嫡姐,你别怕,小五保护你!”
嫡姐笃定自己会赢,大概太高兴了,连手都忘记扯回了:“没出息,怕什么,应该高兴呀,她死了……。”
“嫡姐,你要说什么呀?”
我双手轻颤地摸上嫡姐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庞。
“呃……疼、叫大夫、叫…”
刚才还满面春风的嫡姐,现在疼到冷汗直流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嘴角慢慢咧开笑来,将嫡姐依偎进我怀里,吐出蛇蝎的话。
“嫡姐。你看,大家都围在白姨娘身边呢,不过没关系,我的好嫡姐,你还有我呢。”
“发馊的馒头、掺石子的粥、故意扯坏的衣裳、地痞骚扰、兰开寺坠马,还有东院失火!”
我泪流满面,满腔怒火却要低到耳语才可告诉杀母仇人,桩桩件件!我有多恨!
“你!小……”
看嫡姐逐渐粗重的喘息和愈发青紫的口唇,我满意极了,因为压抑导致浑身颤抖。
“嫡姐想叫小画吗?可惜她是我放在你那的呀。嫡姐,你且放心,你的娘我会好生照顾的。”
嫡姐嘴唇一张一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06
宋姨娘毒发身亡,白姨娘因毒尚浅保住性命,但从此难再有孕。
好好的喜事变丧事,下毒之人还未找出,王府上下人心惶惶。
嫡姐死后,小画就被分配来照顾我。
此刻长姐屋里,翻着出入府的人员单子,另只手的佛珠越转越快,终是狠狠拍在桌面。
“娘娘莫急,歇会再看吧。”
“莫急?外头人都在看着秦王府,我如何不急,丢了喔的脸面事小,王爷的脸面才是重要的。”
“当日负责膳房的厨子已经在严刑逼问了,再过几天兴许就问出话来了。
我惊坐起憨笑道:“小五好吃,好吃椒肉。”
长姐原头痛扶额,听到这话,起身快步拉住我。
“小五,你说的椒肉?”
“嗯嗯!椒肉,辣辣好吃!”
我才懒得管她的反应,径直手舞足蹈跑走。既然目的达到了,谁还会注意一个傻子呢?
我想我的长姐很快就能揪出真凶了。
当天夜里,火把将整个隐竹苑照得灯火通明,几乎整个王府的人都来了。
我披上衣裳,有点害怕地躲在小画身后。
按理来说,死了妾,草草了事便可,可惜嫡姐是尚书府的嫡女那就是贵妾,尚书府丢不了这脸面,王府也丢不了。
瞧李阚双眼下乌青,一看上朝没少被弹劾。
“谁是春桃。”
李阚几乎咬着牙说的。
“回王爷。奴婢是春桃。”
春桃似没睡醒,略有迟疑才承认。
这在李阚眼里无疑是死不承认。
“宋姨娘之死,是你所为!狗东西吃熊心豹子胆了!”
李阚狠狠踹了春桃一脚,下足了力气,春桃被踹飞几米,直呕血。
“来人!将这个贱婢带下去拶刑!”
“饶命啊!王爷!饶命啊……”
此以儆效尤非常有奇效,起码半年内不会有人生出别的心思。
春桃无论怎么狡辩,也是无用功。王府需要替罪羊来给尚书府交代,就算不需要,我也会让罪证做实。
李阚目光幽黑盯着我,我回给他了个眨眼。
心里却在想:别急,很快你也要排上号了。
07
细雨绵绵下了半月有余,京城不见丝阳光。
“哎呀,小姐你怎么又出来吹风了。”
小画心灵手巧打了漂亮的蝴蝶结,披风就这么牢牢穿上了。
膝盖上的书页吹得呼呼作响,心里难得安静。
“小画,嫡姐没了。”
“二小姐心恶,这是她咎由自取。”
“那…长姐呢?”
答案如绵绵细雨落在草里没了声响。
我知道,长姐是被推动的恶人。
很久前她对我和阿娘很好,好到她吃不饱饭也要将馒头分一半给我们,好到阿娘高烧不退,是长姐偷跑出去赊账买的药,回来家法处置后还要笑着告诉我如何煎药。
后来,我和长姐在假山躲着玩,听到主母要将她以侧室名头嫁给汴州员外,那是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了,而长姐才刚满豆蔻年华。
当时长姐是什么反应?有点忘记了,我只见她再次转身,牵起我手时只剩红红的眼眶。
在那之后,长姐和嫡姐玩在一起了。
我总会因为吃不饱饭个头小别人许多,打不过别人,甚至都跑不过别人。
每当我委屈回到阿娘怀里,她心疼地为我上药,总会说:“人总是要为自己争口气的,小五别怪芙姐儿。”
次次受伤,阿娘总会说这一句话,终于在有一天,我摔碎了仅剩的一盏杯子,踢倒了椅子,我豆大眼泪止不住,声嘶力竭质问阿娘:“人总要争口气,为什么你不争!为什么你只躲在这破院子!你争不过主母!是你不争口气让我吃不饱穿不暖!我要争口气!你就骂我!我要争口气!我要——”
响亮清脆的耳光结实打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阿娘打完便后悔了,她捂着脸号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小五,对不起小五。”
阿娘将我拽进她的怀里,强迫我仰视她,她布满老茧的双手狠狠捏着我没什么肉的脸。
“小五,我们不能争!不能争!今日苟且偷生的活着,来日定要整个尚书府血尝,阿娘让你受苦了,阿娘向你保证,你的未来绝不是蜗居区区东院。”
阿娘抱着我愈发紧,嘴里呜咽不清,似有天大委屈,而我听到了为何不能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