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霍恒已然成为有名的钢琴家。
为了听他的音乐会,我省吃俭用三个月买了一张门票。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我胃中绞痛,倒在了座位下面,霍恒冷冷的看着我,“秦歌,十年不见,你来就是为了捣乱?”
我多想告诉他,我得了胃癌,已经晚期。
这次来只是想最后看他一眼。
可话到嘴边,眼眸微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1、
目光交错,一一落在我的身上。
胃里的疼痛让我止不住落下豆大的汗珠。
霍恒冷冷的。
带动着旁人也似冷冷的。
“我只是想来看看。”
似乎见到霍恒,病情也好了少许。
剧痛消失,我抬起眼欢喜的看了过去。
“十年来你对我不闻不问,如今我功成名就,你反而来这里假装摔倒,秦歌,打的好算盘!”
霍恒坐下,唇角轻蔑的动了动,眼神更似寒冰。
我一愣。
眼底不由的升起些错愕。
十年前,确实是我主动分手。
“听说秦歌当年分手,是因为她爸爸看不起霍恒是个穷小子。”
“谁知道家境中道败落,可霍恒反而闯出一片天地。”
“人算不如天算!”
霍恒刚刚回国,第一次登台演奏。
跟霍恒相熟的朋友都来庆贺。
关于我的事情,他们知道一点。
传言是我嫌贫爱富,果断抛弃了家境贫寒的霍恒。
现如今落魄,看霍恒有了名气,我又想来分一杯羹罢了。
“秦歌,你快点走吧,他心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霍恒好友上前规劝,下手在我身上使劲推搡。
我重心不稳,摔在了椅子上。
失魂落魄的看向霍恒。
他没有阻止,较十年前,淡薄的和换了个人似的。
“我不过是想来看看而已。”
我嘟囔着嘴,下意识紧紧捏着衣角。
汗水沾满了掌心。
“她是谁?”
前排,站起一个光鲜亮丽的女子,名贵的项链在灯光下熠熠夺目。
“嫂子,她、她只是我哥以前的……一个普通朋友!”
规劝的人,把我说成是霍恒的普通朋友。
“秦歌,你还不离开吗?我哥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穷小子了,不仅有了事业,还有了未婚妻!”
鄙夷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我瞬间呆滞,冲着那个女人看去。
果然漂亮、华贵。
与我现在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是秦歌?我听霍恒提起过你,谢谢你伤了他这么深,才把他送到了我的身边!”
“但事情到此为止,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出现!”
霍恒未婚妻挥手,叫来了保安,“送秦小姐出去!”
“站住!”
我木然转身,霍恒却喊住了我。
心紧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只听霍恒问我,“你还有话要说?”
“恭喜!”
我侧过脸,不敢让霍恒看到我脸上的伤疤,偏偏怕他嫌我丑陋。
2、
“秦歌,我在这儿!”
音乐会场门前,闺蜜陈蕊开着二手奥拓在远处等我。
她怕我身体虚,专门请了假。
“见到霍恒了?”
我为难的点点头,露出惨淡的笑容。
“他没理你?怎么那么小气,十年不见,朋友也该说句话吧,也不想想,你当初付出了多少……”
陈蕊气鼓鼓的为我抱打不平。
我摸了摸侧脸上那道淡淡的伤疤,“也没付出多少吧。”
“天呐!这还叫没付出多少?你怎么不说没有你哪来的他今天。”
“不行,一会见到霍恒,我非得跟他说个清楚!”
我连忙叫她小声。
会场门口,霍恒挽着身边的未婚妻款步走来。
风有点迷眼睛,惹的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酸涩的很。
我别过脸去。
“秦歌,你过来!”
霍恒顿步,最终停在了十步开外的地方,用最优雅的姿势请他的未婚妻先上车。
“我不走!”霍恒的未婚妻火药味很重。
“放心,我不会跟她再有什么牵扯,她在我心里,比不上你任何的一句话!”
听到霍恒的保证,未婚妻嘴角露出了浓浓的笑意。
我叫陈蕊别说话,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霍恒你在叫我?”
我不在乎他有了新的女朋友,也不在乎他恨我。
反正我要死了。
我只想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跟霍恒说几句话,做一个临终告别。
“你很落魄!”
霍恒稍稍打量了一番,神情依旧冷漠,“怪不得会来找我,缺钱?”
“呵,如果你当初没有那么贪图富贵,怎么会有今天!”
“秦歌,你想让我施舍你多少?”
一连串的问询,如要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思绪飘回了十年前,霍恒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出国深造的机会。
机场。
……
“秦歌,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要登机了,为什么你不来送送我?”
“霍恒,分手吧。”
“我爸爸不让我和你继续下去……”
“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但我不应该参与,你知道,我也有我的未来!”
我有些语无伦次,但霍恒可能没听出来。
此刻,我怀里捧着爸爸的骨灰,说话的时候,会牵动脸上的伤口。
有点钻心的疼。
“嫂子,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哥他说等不到你,就不登机了!”
霍恒的好友拼命劝我。
“她既然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歌,你真的就这么狠心?我的未来没有你,我去国外做什么!”
“去,怎么不去,我不想再让你见到我,祝福你!”
我没舍得挂电话,电话的那头传来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恨上我了。
我不敢抬头对视霍恒的眼神,医生说,我熬不过三个月了。
生命终将不会在最后出现奇迹,何必打破此刻的平衡。
让他怨恨我些,也无伤大雅。
只是……
终究有些心情放不下。
我想在他身边多停留几秒钟。
“你脸上的伤疤怎么回事?”
终于,霍恒注意到了我的变化。
“怪不得,破相了才那么狼狈,否则以你之前的容貌,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
霍恒拍了拍他未婚妻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
这般取笑我,兴许能让他们快乐些。
“对不起,那我不打扰你了!”
我想退出这场荒诞的情景。
可在转身的时候,霍恒猛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臂。
牵扯着记忆,让时光向从前流淌。
“秦歌,我带你去吃甜点。”
“秦歌,我们去看电影!”
“秦歌,今天你感冒好了一点没有?”
似那般温柔如水。
随着手腕上剧烈的生疼,将我拖拽回了现实。
他应该有怒气,两眉挑了些看起来很吓人。
“霍恒,你弄疼我了!”我很想说。
胃里面,有传来撕心肺裂的疼,像要把我折磨致死。
还好,手腕上的痛掩饰了我额头汗珠的由来。
片刻,霍恒松开了我。
“秦歌,你真混不下去了,我给你钱,价格随你开,也不枉相识一场!”
他有点戏弄。
“霍恒,你答应我不再想她了!”他的未婚妻很介意。
“不过是一份下人的工作,她以前养尊处优,想必秦大小姐也不会答应。”
听到霍恒的话,未婚妻似反应了过来,揶揄的笑了笑,嘲讽之意居多。
3
“去!”
我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开心跳跃在我脸上。
陈蕊把止痛药塞进我的行李箱。
“霍恒这样侮辱你,你还愿意去?”
陈蕊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
“别去,秦歌你不许去,那个混蛋把你害成了这样,他感激过你吗?”
陈远洲冲过来拽住我的手腕,想要将我的行李箱抢走。
“远洲,你弄疼我了!”
我的声音有些虚弱,陈远洲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对不起,秦歌我不是故意的!”
“哥,你就别阻止她了!”
陈蕊急忙拉开了她哥哥,要他到一旁说话。
我低着头,继续整理随身携带的物品。
霍恒应该很讨厌我,但那不是他的错,如果被深爱的人抛弃,一定恨之入骨。
我在心里给自己找些适当的借口,也能自圆其说。
陈蕊跟陈远洲躲在厨房里,小声的探讨着我的事情。
“当初霍恒拍拍屁股走人了,他怎么就不问问秦歌为什么忽然消失?”
“当时她脸色裹着绷带,住院一个多月,要不是因为他,秦歌会受到那么严重的伤?”
“这些年来连打听一下都不肯,我看他是个白眼狼!”
“哥,你不懂秦歌的心思……”陈蕊叹了一口气,“随她去吧,只剩下三个月了。”
是啊,只剩下三个月了。
陈蕊兄妹一直对我很照顾。
当初我住院,霍恒正好争取到了出国深造的机会,长达一个月都在忙碌。
联系很少。
索性,我就瞒了下去。
“要是霍恒知道,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要你!”
“秦歌,你老爸不是手眼通天吗?怎么现在不行了?”
“哈哈哈,你没想到,为了霍恒得罪我,会有这样的下场吧!”
“贱人,敢咬我!”
随着玻璃的狠狠刺下,血色弥漫在了桌子上。
没缘由的,我脸上莫名的刺痛。
伤疤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了不少。
陈远洲说,他会竭尽全力为我找最好的医生治疗,一定能好起来的。
真的还有时间让一切好起来吗?
“秦歌,吃饭了!”陈蕊叫我。
用过了早餐,陈蕊开车把我送到了霍恒的别墅不远处。
同时叮嘱我记得吃药,要是不开心,随时回去。
在霍恒这里,不过是个佣人。
很意外,霍恒一个人在家。
他穿了一件真丝睡衣,慵懒的开门,语气刻薄到了极致。
“秦歌,你真的变了,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笑笑,想以最温柔的笑容作为开场白。
但下一刻。
“既然来了,就别闲着,每天的早餐要丰盛一点,准备好后,要把家打扫一遍,不许偷懒!”
霍恒的眼睛里,除去了冷漠之外,还流淌着一种恨意,仿佛从心底滋生,失去控制般的蔓延。
与其说我变了,不如说他变了,变的再也没有十年前一点一滴的痕迹。
所有的话,被他无休止的驱使堵在了嗓子眼里,如鲠在喉。
我放下行李,开始为他做早饭。
这些年家境骤变,我已经学会了做饭。
记忆之中,霍恒喜欢的早餐,是牛奶加鸡蛋。
认真仔细的洗净鸡蛋,煮开热水,再从冰箱里打开一包牛奶。
霍恒就像是苛刻的监工一样,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很想跟他说几句话。
但不巧的是,胃癌又开始折磨我了。
钻心的疼痛让我不得不动作缓慢,无力去应对霍恒的絮碎。
“本来,我所有的一切都该有你一份。”
“可谁能想到,你却在我离成功最近的时候,选择放弃!”
“是,我应该感谢你在大学期间的照顾,可也正是你,让我了解这么怨恨一个人的感觉!”
“秦歌,你到底对当初所做的决定有没有后悔!”
霍恒急需一个答案,让他看起来有些焦躁。
以至于让双眼看不清,正在病魔折磨的我是多么努力的把他要求的早点端上餐桌。
我感觉自己几欲昏厥。
但我非常珍惜余下的生命片段,尤其是和霍恒在一起的时光。
“霍恒,你的早点!”
额头上的汗珠,滚滚的落下,让我看起来像是因为慌张逃避而产生的紧张。
花费了所有的力气准备的早餐,在得不到答案而发狂的霍恒手下,根本毫无价值。
“我不需要你准备的垃圾!”
他声音咆哮,大手一扫,桌上的一切全部稀碎。
“啊!”在我的一声惊呼下,霍恒死死的捏住了我手腕上的命脉。
强大的力道让我眼前发黑。
“回答我,如果你不是来向我忏悔,祈求我的原谅,那你还有什么目的?”
“戴着这个玩意,不就是想要跟我余情未了吗!”
“秦歌,你说句话啊,我可以给你钱,至少让你过的滋润一点!”
霍恒的手在我脖子里拼命撕扯,连带着一条红色的绳子被他扯下。
那是一条并不怎么贵重的玉环项链,翡翠绿。
霍恒大学期间送我的,我一直视若珍宝。
“还给我!”
我鼓起所有的倔强,想要讨回。
“还戴着做什么,不过是你讨好我的物件罢了!”
霍恒冷冷的向地上摔了下去,应声碎做数瓣。
“玉……”
我发疯的想要去把它们收集起来。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唯一想要带进棺材里的,不过就这么一个物件而已。
但就连这一点点奢求,也被如今的霍恒断绝了。
我只觉得胃里面的疼痛感瞬间倍增。
却被霍恒生拉硬拽的拖了起来。
“秦歌,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愚蠢,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何必耍这样的小伎俩?”
霍恒轻轻掐着我的脖子,迫使我仰面看了过去。
窒息般的感觉让我眼前的黑暗无限扩大,泪水横流在脸上。
临近的昏迷的时候,我感觉霍恒就像是要揉碎我一般,肆意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