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攻守

陈智伟的头型变成了板寸。

“头发剪了?”大奎先问道:

“对,够判三年以上实刑的人都要剪头。”

“你想的怎么样了?别掖着藏着了,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出来,到时候你再想说就晚了。”大奎继续问。

“该说的我都说了呀,人是我杀的,我承认,我杀完人想把她藏起来,但是塞不进去,这才把头和身子扔到河里,我怕尸体浮上来还特意从网上买了两个哑铃绑在上面。”

这些话在陈智伟的脑海里不知道排练了多少遍,此时讲出来连一点卡顿都没有,仿佛在表演节目似的。

大奎转过来看了看王默行,意思是陈智伟还是老样子,咱们还需要继续按照流程来问吗?

审讯有流程,俗称套路,根据嫌疑人情况不同采用不同的方式。

如果嫌疑人情绪激动,逻辑不清,那么就得先旁敲侧击,然后突然袭击,抛出重点问题打他个措手不及。

如果嫌疑人思路情绪,所答有据,一眼看准备充分,那么就得循序渐进,步步为营,一点点寻找他言语中的破绽。

总之这个套路也不是一成不变,需要审讯人以自己的经验为参考,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

大奎是重案队的审讯专家,比起案审员来也不遑多让,这几天的交锋对陈智伟早已知根知底,常规审讯技巧早已用尽,就得靠关键物证来寻找突破了。

这次有备而来,没必要浪费时间,王默行点了点头,示意动真格的。

张成会从包里掏出一只信封放在桌上,对陈智伟说:“别看我俩这几天一直在这陪你聊天,可我们重案队其他人一点也没闲着,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说实话还算是自首表现,不然等我们把信封里的照片亮出来,对你来说无论做什么都晚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陈智伟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你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良言难劝该死鬼,眼前有阳关道你不走,非想早点上路是吧?”大奎冲着他呵斥道。

这几天大奎对他费尽口舌,可陈智伟油盐不进。

而且陈智伟也颇有心机,故意搞人心态,张成会开口问一句他回一句,虽然驴唇不对马嘴,但好歹有回应。

只要是大奎提问,陈智伟一概不答,要么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要么眼巴巴看着大奎装聋作哑。

该说的话都说了,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张成会将信封打开,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照片啪的一下按在铁栏杆上。

照片是医用石膏锯,在技术实验室拍的

陈智伟的表情变了,王默行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瞳孔都变大,露出一副错愕的样子。

显然他没想到警察会找到锯子。

紧接着张成会又抽出两张照片,一个是购买石膏锯的收据,一个是诊所的购置清单,虽然上面的付款人写的是郭佳,但包括陈智伟在内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郭佳就是陈智伟平时使用的身份。

“我们还有别的照片,需要继续给你看看吗?”张成会问。

“你准备了挺长时间,至少为谋划了半年,而且你杀人也不是为了图财,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干的。”

大奎每一句都没把话说透,但每一句都把关键问题点了出来,这都是陈智伟一直故意回避的问题,大奎作出一副公安机关早已掌握的态度。

陈智伟反应也很快,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把眼睛眯起来盯着照片看,依然是一句话也不说。

双方僵持住了,这场博弈到了胜负关口,这取决于陈智伟的心理防线在这个证据面前能否崩溃。

陈智伟还在坚持,此时他肯定在拼命回忆行凶的点点滴滴,回忆期间有没有留下能被公安机关发现的痕迹,有没有暴漏秘密的可能。

在这关键时刻岂能给他重铸心理防线的机会,必须立刻加大攻势,大奎继续跟上说道:

“你自己愿意把杀人罪全抗下来是你的事,对我们来说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查清真相,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阻止我们继续调查,以现在查出来的证据来看,你说什么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因为你自己嘴严不代表所有人嘴都严,你不说总有人会说。”

大奎说这番话的战术意图很明确,就是让陈智伟误以为公安机关掌握了其他凶手的线索。

这是陈智伟的软肋,昨日大家在一起讨论过,陈智伟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另一名凶手,从而达到在庭上翻供的目的。

陈智伟的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能看到一滴滴汗顺着他的额头留下来,但陈智伟的脸上却毫无反应,能看出他在使劲喘气,胸口不断的起伏。

提审室的空气都要凝固了,大家能感觉到,陈智伟心理防线的大门似乎只剩一根细线紧绷绷的拉着,就差临门一脚将它踢断。

可现在重案一队的手里也没有更多的证据了,通过分析大家认定陈智伟不是这起凶杀案的唯一凶手,但这是推断,并没有证据支持。

到现在为止大奎也好,张成会也好,都是用话术旁敲侧击,让陈智伟相信警方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还得继续添把火!拿出更多的证据让陈智伟彻底投降,现在能感觉出陈智伟的脑子已经乱了,他已经没有分辨证据真假的能力了。

即使拿出来的证据是假的,只要陈智伟信了就是真的;就算证据是真的,陈智伟不信就是假的。

赌一把!把现有的证据扩大,给陈智伟致命一击!

这是一场博弈,用各方的信心来博弈。

赢了,陈智伟心理防线崩溃,彻底坦白,案件明朗。

输了,陈智伟再也不会相信任何放在他眼前的物证,以后就得全靠自己。

张成会站出来,语气平淡自然的说:“陈智伟,我明确告诉你吧,这把锯子上的指纹可不止一个人。”

锯子上的指纹还没采出来,现在赌的就是锯子不止陈智伟一个人用过。

赌这个词不好,但又没有更合适的,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面对必须突破的目标,就得与嫌疑人进行博弈,只要是博弈,其实就是赌一把。

赌对了,无论事后陈智伟如何擦拭,如何清理,存在的事实会让他丧失信心,会让他误以为自己没有将锯子擦干净,会让他认为警方已经发现其他嫌疑人了。

张成会说完,提审室陷入沉默,陈智伟没回答,也没人再跟上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