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铁甲寒光，君臣交心

刘隆身骑白马，与邓骘一道奔向了北军营中。

出了城，到了旷野之上，刘隆大笑道：“舅舅，我们比赛一番，看谁先到前方的大树之下。”

邓骘也是会心一笑，他知道陛下这样的年纪争强好胜之心乃是天性。

“陛下，有何不可？”

“好嘞，舅舅我们开始！”刘隆拉扯马鞍，脚踩马镫一动，嘴里长啸一声。

马声嘶鸣，马蹄奔腾。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时间也是不分上下。

邓骘眉头微皱，他虽说没有多么用心，但倒也没有落到特别放水的地步。

很快，他便敏锐的发现了一点。

“陛下马背上脚踩的是什么东西？

他上下打量，再看看天子的身形姿势，确实一点也不摇晃，很是稳定。

比起一般的士兵都还看起来要老练。

就在这时，刘隆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舅舅，你慢了......”

“哈哈哈......近来陛下的骑艺真是突飞猛进，臣自愧不如。”

刘隆嗤笑一声，道：“舅舅故意让着朕，朕胜之不武。”

邓骘尴尬一笑。

“陛下，刚才骑行过程之中，臣看你身形姿势稳重，是否关键在于你脚踩之物？”

“舅舅目光独到，一眼便看中要害。”

刘隆踩着马镫，双腿一夹，马儿跑了起来。

他抽出马前装备的弓弩，拉弓搭箭，射了出去。

嗖的一声，弓箭擦着原本瞄准的大树毫无疑问地射偏了。

“歪日......又射偏了......”

听到刘隆略显失望的话语，邓骘的目光反倒是冒出精光，死死盯着马镫。

“陛下，你刚才骑射的时候，身子简直稳如泰山。”

刘隆收起弓弩，干咳了一声，大笑道：“舅舅知道此物的用处了？”

“臣明白这东西简直骑兵的神器！”

“说对了，此物名为马镫，就是朕专门为北军当中的骑兵打造的。”

刘隆骑在前面，调侃道：“上次北军当中，朕曾与舅舅说过此物，看来舅舅真是没有上心啊......”

邓骘闻言，立刻有些发懵，随后便面露一丝尴尬。

“陛下，是臣疏忽了，请陛下责罚。”

“舅舅一直忙于军务，操劳国事，还要辅政，朕理解您，并不会怪您。”

“多谢陛下！”

一路上，两人很是放松，闲聊之中，刘隆也是和邓骘再一次对凉州的战事进行了商谈。

他也得知，太后邓绥和邓骘已有心征战羌人。

刘隆内心也清楚，与羌人的战争必须落下一个帷幕，而且要快刀斩乱麻，不留祸患。

一旦成功，在他的计划当中，羌人必将在他一系列操作下，会慢慢融合进大汉万千百姓之中。

这时间或许需要数十年甚至更多时间，但是却是百年大计。

若成功，那么凉州的边境将会再无战事，成为大汉永不分割的一份土地。

更重要的是，汉军的骑兵力量又会大大增强，今后也可以获得许多优良的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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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北军营中。

校场。

刘隆坐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穿戴着甲胄的士兵，黑压压一片，压迫感十足。

这是一队装备了最新铁札甲的步兵，一个个手持钩镰枪，排成方阵。

“陛下，此次送来钩镰枪两百五十八支，全部已经装备完成。”一旁的北军中候班雄揖礼解释道。

邓骘看着这些士兵，也是露出自信之色。

“陛下，近来这些步兵都在排兵布阵，用以对抗羌人骑兵，陛下可以一观。”

刘隆点了点头。

“甚好，朕刚好想要看看。”

邓骘看了一眼班雄，立刻挥了挥手。

班雄立刻会意，取出令旗，大手一挥道：“开始！”

“诺！”中军指挥官接过令旗之后，立刻开始了调遣。

很快，这群手持钩镰枪的士兵嘴里发出低吼，脚下踱步，顿时间形成一股响彻天地的嘶吼之声，汇聚成一股风暴。

黑色的甲胄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高大的钩镰枪嗡嗡作响，化作片片肃杀之意。

这一切，与一道道擂动的鼓声交织在一起，瞬间炸开。

刘隆在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内心的血液还是被勾了起来。

顿时，热血沸腾。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压迫感惊天而起。

汉军，这才是真正的汉军。

就在这时，令旗官挥动，方阵阵型忽生变化。

方阵瞬间有序裂开，士兵们将钩镰枪水平于地面，弯下了身子。

“陛下，此为防御阵型，一旦敌方骑兵想要杀，就必须突破我们的钩镰枪阵。”

“一旦他们过来，必将是人仰马翻，有来无回。”班雄在一旁指着下方说道。

刘隆点了点头，明白其中玄机。

不久之后，方阵再变。

士兵们凝聚在一起，钩镰枪齐齐杀向前方。

“陛下，这是进攻方阵，这是臣等模仿战阵矛的作战方式演化而来。”

与此同时，三道鼓声响起，只见令旗官手中旗子变化，方阵两侧骑兵赫然杀了出来。

骏马嘶鸣，杀声滔天。

他们身穿最精良的筒袖甲，红中交织着黑色的甲胄，腰上挎着环首刀，马背一侧挂着寒光刺目的槊，气势逼人。

“好！”刘隆大声笑道，拍了拍手。

“舅舅，看来你与班将军费心了，如此汉军，真乃护国之器。朕十分高兴，想必母后知道定当要重重嘉奖。”

邓骘看着下方，缓缓道：“陛下，此乃臣分内之事，这些士兵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杀敌建功，扬我汉威。”

刚说完，他便转头看向刘隆，笑道：

“陛下，刚才你与臣说的马镫，是否可以装备骑兵了？”

“舅舅放心，朕早就吩咐少府去打造了，第一批马镫想必很快就会送到军中，到时候便可以装备。”

班雄闻言，立刻凑了过来，说道：“谢陛下！马镫的作用刚才臣早就听闻大将军说了，一旦用于我汉家骑兵，实力大增。”

作为军士出身，多年征战的老将，班雄内心明白马镫的关键性。

许久之后，校阅结束，骑兵步兵皆都是聚集在台下。

刘隆起身，走到了台前，目光从左至右，慢慢扫过。

邓骘和班雄站在他的两侧，没有言语，很是安静。

他们都心里明白，陛下要开金口，提升士气了。

风声涌动，校场竖立的旌旗猎猎作响。

“诸位将士，今日朕观你们排兵布阵，气势汹涌，真乃我汉军精锐之师。”

此话一出，下方的士兵许多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但片刻后便化作一片激动。

这就是我大汉天子？

天子竟然在上方一直看着他们？

莫大的荣焉！

不自觉间，这些将士的身姿挺的更直了，眼中颇为兴奋。

像他们一般的士兵，天子的身影几乎很少看到。

更别提当今天子的仁德圣善早就传遍京师，在百姓之间美名远扬，更是让他们这群人愈发想要看得清楚。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来自寻常百姓人家，自当也是敬仰垂怜百姓的明君。

此刻，刘隆看着下方将士神色的变化，内心也是满足。

“将士们，你们都乃是护国的忠勇之士，朕从大将军口中闻言，你们辛勤操练，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国建功，朕心甚慰！”

“为吾大汉，万死不辞！”班雄右手握拳，举了起来，振臂一挥。

下方的将士也是齐声高呼，挥动手中的武器。

半响后，刘隆挥了挥手，场面恢复了安静。

“你们为国建功，朕心中铭记，大汉天下的百姓铭记！”

说罢，刘隆走到台前，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两只脚吊在半空当中

“陛下，您......”邓骘赶紧走了过来，想要搀扶。

刘隆挥了挥手。

“舅舅，今日不论君臣，朕只想和将士们推心置腹。”

“你们也过来坐，别绷着了。”

邓骘一笑，他倒也颇为了解天子的脾性，立刻示意班雄坐了过来。

就这样，他们两个一左一右，盘膝而坐。

下面的将士也是盘膝坐下，脸上带着好奇之色，只觉得当今天子就是不一样，十分亲和。

“朕问你们，在这军中能吃得饱饭吗？”刘隆问道。

此话说完，无人敢放肆回答。

毕竟是天子面前，这些士兵哪敢多嘴。

“陛下，这些粗人哪见过您，心中胆寒，您莫怪罪。”

邓骘见状，大声道：“陛下问什么就答什么，照实了说就行。”

果然，有几声零星的声音出现了。

“回陛下，吃的饱，根本饿不着。”

“陛下，军中伙食还有肉嘞，特别香。”

“不光这样，每月还能领到五百钱，足够家用。”

......

这一道道真实的声音，刘隆听罢，也是内心有数。

军中给出的工钱，也确实是不错的一笔钱，放在当下足够一家子生活。

要知道，此刻一斤肉也才约莫五到七钱。

实际上，原本东汉士兵的工资也和官员一样，由粮食和钱构成。

但灾祸不断，赈灾频繁，在前几年便不发粮食，全部转为钱了。

刘隆笑了笑，说道：“吃得饱肚子就好，以后不光要给你们吃饱，还要日日都有肉。”

时间流逝，校场上时不时响起爽朗的笑声。

渐渐地，底下的士兵们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拘谨，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当兵为了什么？”刘隆问道。

一时间，底下七嘴八舌。

“回陛下，我就为了吃个包饭，不挨饿受冻。”

“我为了挣钱，娶媳妇。”

“我为了杀敌建功，成为将军。”

......

班雄在一旁，听得脸都有些黑了。

他只觉得这群兔崽子说的这些话简直在陛下面前丢尽了脸。

但奇怪的是，当他瞟了一眼天子的神色，只觉得他嘴角在笑。

“陛下难道是怒极反笑？”

邓骘身为大将军，三军统帅，也是脸上有些挂不住。

情况确实如此，当兵的是什么心思，他怎么能不知道。

但眼下，这群小崽子们一看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嘴上不把门。

就在两人头痛之际，坐在中间的天子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你们一个个都挺诚实的，朕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

“老婆孩子热炕头，能吃饱穿暖，想想就是一件美事。”

刘隆的话说尽管很随意，但却让这群士兵脸上露出了向往。

他们个个眼中发着光。

那是期盼的样子。

随即，刘隆话锋一转，大声道：“将士们，你们想不想美美地活下去。”

“想嘞！”将士们异口同声。

“要想过上好的生活，那我大汉必须要国泰民安。如今边关战事将起，羌人犯境，想要来毁坏我们大汉百姓的生活，该不该杀！”

“杀！杀！杀！”

“将士们，无国便无家，我大汉的国土上住着你们的妻儿子女父母，只有守护好国家，才能让他们安稳的活下去。”

众将士闻言，眼神中愈发坚定。

就这样，刘隆随意坐在台上，和底下的将士几乎打成了一片，越来越是熟悉。

他并未说什么高大上的官腔子，就是带着真诚，以大汉天下五千万百姓的处境和这群人聊着。

当然，刘隆肯定是感同身受。

毕竟，他也曾是亿分之一中的一员。

更为重要的一点，刘隆内心明白，北军的重要性。

想要在这群人的心里立住天子的形象，就必须要抓住他们的心，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

将士之于君王，如同手中之利剑。

剑锋不利，何来杀敌？

天色渐晚。

刘隆也是对今天这场交谈很是满意，他好久都没有和这么多人如此畅快的交流了。

很是放松。

“将士们，肚子饿了吧。今晚朕给你们加餐，肉食管饱，一切用度，朕包圆了。”

这是天恩。

众将士无不欢呼雀跃。

“多谢陛下！”

“陛下天恩浩荡！”

“万岁！万岁！”

这一刻，刘隆的身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印在了所有将士的心间。

多年以后，他们这些人回忆起今天的交谈，依旧很是自豪。

无不感怀天恩浩荡！

班雄看着下面疯一般的士兵，有些颇为头大。

今天来这里训练的少说有五百人，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刘隆走过班雄身边，笑道：“班将军莫慌，今天的钱少府出纳，你尽管准备便是。”

“这......陛下，不用！”

邓骘一笑，说道：“陛下都说了，赶紧差人准备。”

......

不久之后，北军之中篝火升腾，欢呼四起。

此刻，中军大帐。

刘隆坐在帐中台上，手持耳杯。

“舅舅，班将军，朕敬你们一杯，如此威武的汉军，都是你们的功劳。”

邓骘和班雄赶紧举起耳杯，一饮而尽。

“陛下，我汉军已经蛰伏许久，加之现在装备精良，也是时候解决羌患了。”

邓骘说完，班雄立刻也是补充道。

“大将军所言甚是不错，北军的士兵们早就亟不可待，等待建功之刻。”

刘隆笑道：“朕明白舅舅和将军的心思，但战争是残酷的，那是用人命堆积起来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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