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唯有父与子

“鱼跃如飞鸟,于天而行,天行商会控制密匙,在此奉上。”

周诚双手捧出一块漆黑如墨的半圆形玉石,依稀可见,有一尾纯白色的虚幻游鱼,于玉中乐此不疲的来回遨游。

商会核心道符,一玉二分,一明一隐,黑白二色道鱼游于其中,作为其中的隐符,得到了这一半玉符,就等于在关键时候,可以掌握天行商会1/4的控制权。

道蕴天成,绝无虚假。

尹乐双手接过,庄重收下。

“尹乐作主,在场余人为证,于今日与天行商会签署百年之盟,定彼此守望,精诚互助之约。”

好大的手笔,好果断的决策,叶生惊叹,连具体的结盟细节都还没有商定,就直接拿出了1/4的控制权,以示诚心,这一半玉符的交接,代表就算天行商会整个迁址楠城,在配合阵法的情况下,如若商会本身对楠城有所异动,楠城亦将有绝对的遏制权。

赵国地域辽阔,足有千城,数得上名号的商会就只有那么几家,而天行商会是其中的佼佼者,开在赵国境内的总共只有三家分会,毫不夸张的讲,一个天行分会的体量,只比楠城略差分毫,如果再算上其麾下所有的次分会,那体量将比楠城强上不止一筹。

周诚一脸笑容:“分会的移址需要大概两周时间,盟约已定,天色又已晚,具体细则有足够的时间商定,今日周诚就先告退了,另有一个小请求,小女甚喜读书,听闻城主府中藏书众多,希望能留在府内几日,观览一些杂书,无关秘技,不阅妙术。”

“自无不可,除了禁区,她可于府内自由行走,我会安排尹先作陪,周会长还请慢走。”

尹乐携众人起身相送。

行至门前,其实尹先回来之前,他们要聊的要事已经聊完,叶生带叶兰雪也就此离去,临走时特意回头瞪了尹乐和尹先一人一眼,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尹先这下真一脸无辜。

尹乐让尹先先将周小姐安置后再回来大厅,聊一点父子间的私事。

“请问周小姐撑的这个伞是不分白天黑夜,一直持续的吗?”

尹先一边双手抱头后退走着,一边试图和这位看来要相见不短时间的客人搭讪,至于不看路会不会撞到东西,这不是在家里走路需要考虑的事情,哪怕他已经三年没回来。

也是少年看见这满天的星辰,沐野无月,于是星光如此璀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记忆里家的星空,可没有这般美,美的令人迷恋每一个星星眨眼的瞬间。

女子安静撑伞走着,神色淡漠,没有反应。

啊啾像只精灵一样环绕着她飞舞,正在试图记住她的气息。

尹先似乎没有感到丝毫尴尬,自顾自言:“按理来说,白日打伞避光,阻止炽阳对阴魂的损耗,可是夜间打伞不是反而遮挡了月光,就会影响月灵之力的吸收,反而对灵魂恢复不宜吗?”

“周小姐的家乡是和国吗?我没有去过那里,但听说那里的商业特别发达,房价高的离谱,寸土寸金,商甲之都,是真的吗?”

“周小姐来楠城多久了?有品尝过最具楠城特色的秋楠茶吗?”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走着,少年不停的说着话,而少女就只是走着。

很快到了住所的门口。

“那请问周小姐全名?”尹先最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周瑜。”已经准备关门的少女,转过身来,看着尹先的眼睛,这张过分平凡且平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认真。

良久沉默。

有很多话题的尹先突然没了话题。

随后少女关门。

啊啾站在了尹先肩上,摇了摇头,少年看着星空,喃喃自语。

“周,全部,瑜,美好,

周瑜,这世间的全部美好。

为周瑜取名的人一定爱极了周瑜。”

……

尹先站在了大厅的门口,掏出了一颗从外面买的口水糖,又给啊啾喂了一颗,一人一鸟,就这样蹲在大厅门口嚼起了口水糖。

经久耐嚼,好吃不贵,还可以吹泡泡和清洁口腔,实乃居家旅行,打发时间的上好物品。

泡泡吹起又破碎,尹先忽然觉得,尽管三年不见,好像也没有太多想和父亲说的话,而且看看天色,估算着已经凌晨二点了吧。

罢了罢了,尹先起身扭头就走。

下秒一道暴怒的身影就直接从后面拎起了他的领子。

肩上的啊啾刚想吹个泡泡,想了想后选择把口水糖咽了下去。

“我的好大儿,怎么这么久才来,是因为三年没回来,家里的路都认不得到了吗?”

“哈哈,那还不至于,只是久了不回家,看到家里的一砖一瓦,都让自己想起很多美好回忆,所以走的慢了一点。”

“反正你都回来了,以后时间有的是,现在咱父子俩先谈谈心?”

“好的老爹。”

尹先刚到门口,尹乐就知道了,之所以不开口,就是为了看他的反应,结果确实很美好,他连门口都没有进。

就冲他这个表现,就算尹先已经回房了,自己也绝对会把他从床上揪起来。

大厅太广,是接见宾客的地方,尹乐想了想,把地点换成了书房。

这也是尹先见到父亲最多的地方,尹先原本的家不在这里,是在赵国北方遥远的一座小城,名叫椿凌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里有尹先很多的快乐回忆。

在尹先的小时候,他就感到疑惑不解,为什么父亲总是非常忙碌。哪怕有母亲的帮忙,年幼的尹先也总是要踮起脚尖来,才能在一大堆案宗后看见父亲的脸庞,为什么父亲明明是一位武将,却整天都在与笔杆打交道。

直到七岁那年,父亲突破封王,上任楠城,自己一家便来到了这里。

七年的军旅时光,尹先见识了太多奇特且凶险的异兽,哪怕有浠泷叔等很多大人的保护,自己也数次的险死还生。

多次的出城寻找异兽的冒险,也是惊心动魄,妙趣横生。自己还在这些冒险中结交了三名挚友。有了和他们并称楠城四小侠的经历,虽然其中两位都因各种原因先后离开了楠城,但这仍是自己在这里最快乐的经历。

与之相对,七年书院时光绝对是自己在这最痛苦的时光,无它,盖因叶叔的治学严厉,不比自己在椿凌城夫子的宽松教育。

而又庆幸其与院内其他夫子渊博的学问,令自己在书本中便看到了广阔的世界,于他们的言传身教中立正本心,万里远游也未跨过自己年幼时便设过的的底线。

叶叔是世间大儒,父亲身上属于城主的冶城大担被分担不少。加之楠城人的性格豪爽,需处理的琐事也少椿凌太多,自己得以见到父亲的时间多了很多。

尹先也才改对他在椿凌城的看法。

父亲强大,可靠,却也……混蛋!

有时候真的可恨,尹乐太坑了……

太喜欢坑娃了……

就比如三年前的那个玩笑,尹乐的言行实在太逼真了,毫无破绽。恰好当年自己也是十四岁了,楠城确实有这个规矩,尹先怎么知道又是假的。不然怎么可能吃多了,出去远游三年,又怎么可能有自己光着屁股跑出城的离谱传闻。

对了,传出谣言的那个侍卫是谁?父亲喜静,家里侍卫很少,自己记得所有的人。

尹先在心里立誓,就算把楠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个人抓出来,胖揍一顿。

那个混蛋,同父亲一样可恨。

“和我说说你这些年远游的经历吧。”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父亲,看到儿子远游回来,脸上带着关心加上开心的神情,尹乐向尹先平静开口。

虽然有及时的信息往来,但尹乐还是想亲口听尹先讲一讲他这三年的故事。

这也是深爱着自己的父亲。

这里没有什么十七岁的探花郎,也没有什么威严的楠城城主。

这里有的,只是一对简单的父与子。

书房里用来照明的烛光微微摇晃,如同旧时,如同此刻。

一位远行回来的游子,同父亲讲起,那三年未见的时光。

有那他从未见过的绝美风景,食之难忘的美食,有趣的奇闻异事,了不起的各色人物,伟大的赵王,还有最重要的他和啊啾的相见……

三年是一段漫长的时光,哪怕它是以故事的形式呈现。故事终了,天边已见微熹的晨光,啊啾早已被尹先放于头顶,安静睡去。

一幅绚丽的画卷再次展开。

尹乐将尹先神魂拉进自己的画之界中进行交流。

尹乐手心中出现一颗如流云般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的,如一颗麦种般大小的种子。

“真的该死,真的好死。窥心种魔种到了我儿子的头上了。”

尹先望向种子,他知道了父亲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按住自己肩膀的缘由,在结合父亲几人的交流,与窥心狐的尸体,将今日所有的事情都联通了起来。

他感到一阵后怕,这等天赋神通太过诡异,自己从种下到被尹乐拔出都毫无察觉。

“外出三年,现在是什么境界?”

“道武皆刚入三境。”

“那你要是能察觉到异常,那才是真的异常了。

对比同龄人倒是不错,但你的那个同窗都已经是道武三境巅峰了,小子,你可又被比下去了。”

“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正这么多年也没比过。她的天赋有多离谱,你和叶叔又不是不知道。”

练武第一,修道第一。

更可恨的是颜值第一,人缘第一,成绩第一。

尹先从小对叶兰雪就只有羡慕两字。

“可有发现?”尹乐话锋一转。

尹先郑重道:“哪怕以啊啾的特殊,依旧没有发现那位女子的任何异常。从里到外,从灵到魂,她的一切都呈现,她是一位从没有进行过修练,且相貌、身段都太过普通的凡人。且无从推断其灵魂受损指的是哪方面,她撑的伞完全就是一把普通的油纸伞,除了遮遮光,没有任何效用。

这一切可能都是她的伪装,而可能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她的名字叫作周瑜,她似乎很在意她的名字,回答这个问题时,她出现了罕见的情绪波动。”

尹乐:“所有与周诚有关的信息,在他来到楠城开始,还没有上门拜访前就已经收集完毕。

天行商会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迁址,并与楠城定下百年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