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阶强娶,十年方得

光绪八年,桐城大家闺秀阿宁嫁到京城,夫婿岑家阶是当年的新科举人,候任郎中。

阿宁秀外慧中,明媚大气;岑家阶生的魁梧,不似文举更似武举。两人婚事系太后亲指,双方家族添光,为京城一段佳话。

宁家是翰林,岑家也非等闲之辈,岑父早年驻守黑龙江,曾以血肉之躯,挡住俄国人炮筒,守护全城百姓免遭荼毒,朝廷闻之大为震撼,誉为官员楷模。

岑家阶系家中独子,得长辈宠爱,自幼顽劣,嚣张跋扈,得恶少之名,及至青年,突然转性,挑灯夜读,一举高中,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阿宁于子嗣上,又颇得上天眷顾,连得两子,老大佑树,老二佑植。

阿宁虽是女子,但桐城家风使然,诗书满腹,出口成章,做起文章来,花团锦簇,待两子启蒙后,便日日苛子读书,从不懈怠。

得妻如此,貌才双绝,外人艳羡不已。

但有些苦,只有岑家阶自己知道,阿宁兰心蕙质,并不肯倾心于他。

这桩婚事,本是无端生出来的枝节。

阿宁及笄之年,父母便做主与云家表兄允祥议了亲。过礼的时候,阿宁家陪嫁一百零八抬嫁妆,云家回礼,金银绸缎无数,羡煞旁人。

那云家本就是开钱庄的,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一般,于钱财倒是容易,关键是心意,阿宁的嫁衣是允祥远赴广州带回来的绣制裙褂,采用广绣特有的金银线,扪针细若毫芒,丝线密不透风,光线明丽,精巧夺目。

允祥早年失了父母,本就是阿宁父母抚养长大,故也就省了放小定的环节。

阿宁与允祥青梅竹马,心意相通,就等着佳期到来。

不成想,两人生生错过。

阿宁的父亲是岑家阶当年会试的主考官,与岑家阶有师生之谊。得知老太后指婚,阿宁父亲急忙称阿宁已经订婚,老太后一笑,“还没放小定,不作数的,岑家是英武之家,两家联姻,不辱没你宁家门楣。”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岑家很快送了聘礼,当年便把婚事办了。

阿宁无声地反抗了这段婚姻,婚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性子冷淡,两人新婚也不曾燕尔,无论岑家阶如何温柔小意,难博夫人一笑。

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岑家阶一心铺在工作上,仕途顺意,节节高升,日日在外应酬。岑家阶有个特点,无论在外多晚,总要归家,往阿宁床上一趟,衣衫不解,阿宁虽然总能见识不同的脂粉香味,但从不过问,尽妻职,擦洗一番,蜷缩在一旁睡去。

岑家阶午夜梦回,望着阿宁,毫无办法,一声叹息,继续睡觉。

一日,岑家阶领回一个女子,相貌生得清秀,只是大腹便便,俨然快要生产。女子躲在岑家阶身后,一股怯懦风流之态,令人不甚怜惜。

阿宁只是坐着,不动声色,等着岑家阶说话。落日余晖照在脸上,阿宁神情恬淡,一派平和。

女子几番欲说还休,泫然欲泣,作出乞怜之态。岑家阶武夫性子,也不劝慰,还颇不耐烦,对阿宁说道:“菀莲已经有了身子,还是双生,劳你照顾。”

阿宁点头,岑家阶对菀莲说道:“大事小情,请夫人拿主意,安心生孩子,你娘老子那边夫人自有安排。”

“老爷,还请你明示,菀莲的家人如何安排?”阿宁顺着话问道。

“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岑家阶不知怎地,愈发烦躁。

“老爷,这家里还陌生得很,夫人……,也不认识我,孩子闹腾得厉害,我也担心……。”

“夫人不是在吗?夫人生了两个孩子,也没有你这么多事。岑家是你要来的。”岑家阶拉下了脸。

阿宁有些莫名,不知道两人唱得是哪一出,但她没来由为这来历不明的闯入者施以援手,仍是坐着,看两人掰扯。

菀莲忍不住哭起来,岑家阶顿感在阿宁面前灰头土脸,愈发丧气,“怎么这么麻烦!”说罢,便出了家门。

菀莲又惊又惧,居然动了胎气,阿宁上前一看,已经见红,连忙吩咐人去请稳婆,又着几个壮实的仆妇将人抬入房内,烧水备衣物,一番嚎叫折腾,并不多时,便听见房内婴儿哭声,稳婆出来给阿宁道喜,说是一对双生女儿。

阿宁刚刚进房,还未及看产妇,只听得稳婆大叫一声“不好”,原是产妇又见了红,那身下的血汩汩而出。

阿宁原本就考虑是双生子,意外多些,提前备了大夫,即刻叫进来,却仍然无济于事,产妇气若游丝,拼着最后一口气,跟阿宁哀求道:“夫人,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我……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家里……落败了,…….,如今我……把孩子生在岑家,……,夫人一看就是慈善的人,……,她们比,比我命好。”

菀莲连孩子都没看一眼便走了,阿宁跟做梦一样,突然得了两个孩子,而她们的娘,来了又走,匆匆忙忙。

“小姐,姑爷会不会怪罪?”鱼儿是阿宁陪嫁的丫鬟,一脸担忧,毕竟是一条人命,生怕牵连阿宁。

“没事。”阿宁捏捏鱼儿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岑家阶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回来,一起来的还有下属陈士列,看起来,陈士列似乎更着急,进门便问:“孩子怎么样?”那岑家阶一言不发,仿佛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阿宁看着心里发冷,女人的命果然是薄如纸,生子是道鬼门关,结婚何尝不是,所托非人,一生无趣。

菀莲一条性命,也未换取男人的半分怜惜。

“夫人,今日辛苦你了。”岑家阶陪着小心,“两个女儿就记在夫人名下吧,仰仗夫人费心。”

“就叫做如菀如莲吧,虽然犯了她们娘的名讳,算是纪念她们亲娘吧。”

“听夫人安排。”陈士列朝阿宁跪下。

“你这是……。”阿宁吓了一跳。

“夫人,菀莲是我安置在外面的女人,皆因家中女人过于霸道,不敢领回去,临近生产,也是担心,所以就央着岑大人带回来了。”陈士列越说声音越小。

阿宁也不去看岑家阶,只是觉得这两人着实荒唐,但事已至此,同为女人,只得操劳一番菀莲的后事,让她安息。

岑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多两个孩子,阿宁顶了母亲的名份,又心疼她们幼年丧母,照顾得十分用心,两个娃娃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岑家阶自此之后,更觉阿宁冷淡自己,自己行事不妥当在先,因此也不再故意生事,整日一心一意研究西学,偶尔缠着阿宁:“夫人不觉得膝下寂寞吗?不如再添一二。”

“如菀如莲都渐渐大了,老爷也不要总是严父,得空陪陪女儿们吧。”阿宁劝道。

“也不是我亲生女儿。”

“在老爷膝下,又姓岑,便是老爷的女儿。”

岑家阶委屈归委屈,但两个女儿着实是给阿宁添了麻烦,讨了个没趣,独自回书房睡了,如此的话又说过几回,阿宁总是不咸不淡回应,时间久了,岑家阶自己也无趣,不再提了。

鱼儿自幼跟着阿宁,如今也是个老姑娘了,阿宁以为岑家阶热心子嗣,便探了鱼儿的心意,又去问岑家阶:“你看鱼儿如何,我问了鱼儿,鱼儿也是愿意伺候你的,你若同意,就收了鱼儿做二房,再生育几个子女。”

岑家阶气结,喝了一夜酒回来,醉醺醺地跟阿宁求欢,阿宁劝他饮茶解酒,毫无风情,岑家阶搬去书房,不再回来。

时光易逝,平平淡淡又是几年,两个小姑娘也长大了,陈士列调离京城,自此再未相见。

“夫人,你云家表哥一家明日到京,送亦深去美国留学,允祥此次在总理衙门寻了个差事,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京城,你要不帮忙寻摸个房子。”岑家阶一早来与阿宁商量,

“云家是开钱庄的,人面广,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道哪处的房子好。”阿宁缓缓说道。

岑家阶见阿宁不热心,反而心里舒坦了,当年他确实是使了些手段,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岑家阶从不后悔强娶阿宁。

当日允祥议亲后春风得意,常常约三五好友于家中饮酒,每每酒过三巡,热闹上头,便要吹嘘一番阿宁美貌,某次竟然拿出阿宁画像,惹得一桌男人浮想联翩。

岑家阶二话不说,央着他那个封了诰命夫人的娘去求了太后赐婚,硬生生把阿宁抢过来。

如今陈士列的双生女,他算是给自己扣了个屎盆子,也不知道阿宁信不信陈士列,当时他昏了头,一口应承,不过是想气阿宁,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死无对证,岑家阶懊恼不已。

岑家阶从不让阿宁回娘家,每每想起她时常摩挲的一块白玉印章,岑家阶就要吐血,这不过是允祥旧物,阿宁当他不知道而已。岑家阶几次三番想要偷偷扔掉,思前想后,终究还是放回了原处,后来佑树顽皮,将其丢入池中,阿宁沉默半日也就算了。

允祥随后也成亲,妻子是上海道台沈家的私塾女先生李疏清。疏清原系孤儿,得传教士收养长大,擅长西洋医术,生得婀娜风流,烟波流转,令人见之忘俗,婚后生的儿子便是亦深,已经八岁,聪颖异常,过目不忘,被选派美国留学。亦深之后,疏清又生了个女儿棠棠,已经五岁了。

阿宁得了允祥添女的消息,拿出一个双色翡翠海棠花吊坠,托岑家阶送给棠棠,岑家阶不肯,“阿宁,这是你陪家之物,你娘留给你的,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女儿吧。”怕阿宁误会,岑家阶说完,赶紧又说,“不是如菀如莲,再不济,留给儿媳妇。”

“儿媳妇也有陪嫁的。”阿宁笑了笑,仍是坚持。

“这云允祥果然是贼心不死,阿宁最爱海棠,便给女儿取名棠棠。”岑家阶敢怒不敢言。

允祥一家来到京内,并未逗留,而是去了上海。阿宁知道他们来了又走了,也未说要见一面,照旧陪子读书,照料双女,仿佛只是来了一个不相干的亲戚。

过了几日,阿宁主动跟岑家阶商量:“如今都在说变法图强,又说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不如让佑树佑植也出国学习西学吧,想必比在国内学得地道。”

“夫人舍得吗?”岑家阶打趣。

“舍不得也得舍得,不能误了孩子的前程,再说也不是不回来。”阿宁倒是看得开。

“既然阿宁慈母都舍得放手,我做父亲的,自然是成全。”

“不如就跟亦深一起,表兄弟之间有个照应。”阿宁说道。

于是佑植佑树也出了洋,阿宁安心抚养如菀如莲,两个小姑娘亭亭玉立。

岑家阶醉心西学,免不了呼朋引伴,高谈阔论。当时京内,有两名举人风头最盛,都出自开埠最早的广东,一个魏先生,一个齐先生。岑家阶深受其影响,借着与皇上伴读下棋的机会,传递些变法思想。皇上本是好学之人,对岑家阶所言甚感兴趣,日日召见,恨不得立刻实践一番,无奈深受掣肘之苦,一应想法,均不得行。

岑家阶那日陪皇上下棋,觉得皇上的火候到了,便壮着胆子问道:“皇上,魏齐二位的说法,是要放权于民,皇上可能变成了没有实权的虚君,如此,皇上也同意吗?”

“只要能国强民富,我有没有权力,又有何妨?”皇上说得一脸轻松,一片赤诚。

岑家阶把皇上的赤诚传给了魏齐两位先生,他们受到鼓舞,付诸行动,很快被通缉,终日东躲西藏。

岑家阶赶到上海,发现魏齐二位躲在允祥府上。追问之下才知,允祥是受沈一章之托,接应二位出国。

此时,允祥在上海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入股了几家外国银行,甚至已经在筹办自己的银行。云家几代经营钱庄,及至允祥接手,手中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财富。

允祥不仅庇护魏齐,还暗中与另一派会党人士来往密切。虽然两方都图报国,但手法不尽相同,彼此攻击猜忌,势同水火。岑家阶劝道,“既然政见不同,何必强撮合两方一起?”

允祥自负,“事在人为,如果两方需要一个沟通桥梁,弟未必不能担此重任。”

岑家阶又劝允祥不可轻信他人,变法先得合法,允祥驳之:“国破至此,朝廷不仁,哪里还有法度,不过是些骗鬼的愚民把戏。”见允祥不以为然,一意孤行,岑家阶不再多言,只劝他注意安全,凡事留几分余地给自己。允祥嘲之:“凡革命者,非一片赤诚不可,若是瞻前顾后,如何成事?”

岑家阶暗暗郁闷:“阿宁怎么喜欢这么一个草包?”

魏齐二位逃亡海外后,允祥也加入会党,专心做起了他们的财务顾问。

岑家阶看不惯这些会党人士为成事不择手段,与允祥直言:“不过是图你的钱财。”允祥正气凛然:“如云家家产可以报国,又有何憾?”

当岑家阶听闻允祥自办银行濒临倒闭,便知风雨欲来。岑家阶放下成见,与阿宁商议,劝其提醒允祥出国,逃离险境,然云祥反问阿宁:“这是个慣会欺压百姓的朝廷,连一桩百姓婚事都要拆散,为什么还要支持,虚君也不可以,就应该滚蛋,还我中华。”

岑家阶的担心很快变成现实。

这日,几家大报纸刊登了岑家阶、云允祥与魏齐二位合影的照片。此时拍照,动静极大,又是白烟,又是“砰”的一声,何以被人偷拍了照片都不知道?定是有人做局。

岑家阶细细一想,大叫不好,急忙叫车奔向云家别墅,阿宁不明所以,也跟上,一前一后到达云家。岑家阶回头一看是阿宁,责怪道:“夫人,你这是胡闹,云家危险,你一个妇人来干什么?”阿宁心中一团乱麻,她何尝不知道,只是现在也说不清楚是担心谁,“我跟着你。”岑家阶叹了口气,护着阿宁,往别墅里走。

今天的云家别墅安静的不同寻常,不仅没有高朋满座,就连一个管家仆妇也不曾出来迎接。刚走进客厅,便闻到浓厚的血腥味儿,岑家阶心中大呼“不好”,此刻身处险境,也不知道是让阿宁离开还是跟着,冷静下来,怕凶手还在,便拉着阿宁,吩咐道:“切不可出声。”自己则把随身携带的短洋枪抽了出来。

子弹上膛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有些刺耳,楼上栏杆处探出头来,岑家阶正要拉着阿宁躲避到沙发后面,阿宁却不慎踩到破碎的花瓶,吓得尖叫了一声。刺客一个飞刀过来,岑家阶索性迎战,一边推开阿宁,一边射击,楼上的人中枪摔落下来,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看来刺客有多人,受到惊扰,已在撤退。

阿宁突然发现,那人的飞刀钉在岑家阶胳膊上,顿时慌了神,问道:“家阶,你胳膊怎么办?”岑家阶转头一看才发现,一狠心便把刀拔了,扔在地上,瞬间血流如注,岑家阶面色苍白,额头冒汗,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背,说道:“把袖口撕开了,给我包扎上,我可不想血流光了去死。”阿宁手忙脚乱听话做了,不时帮岑家阶擦拭头上的汗,眼里的焦急让岑家阶十分受用,喘着粗气,“阿宁,你总算会心疼我了。”休息片刻,岑家阶估摸着刺客已走,挣扎起来,“上楼,阿宁,允祥他们怕是凶多吉少。”

楼上的血腥味更重,岑家阶推开卧房门,果然允祥与疏清都在血泊之中,阿宁冲到疏清身边,发现疏清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允祥气若游丝,尚有一口气,仿佛就是在盼着岑家阶和阿宁。允祥断断续续,“家阶……,我,我没有听你的话,现在……说,说什么…….都晚了。他们不肯还钱…..,便诬陷我,是叛徒,那张照片,……,就是他们做的,……,还连累了你。”

“阿宁,…..,家阶比我好……。”

岑家阶受不了这些儿女情长,连忙打断:“棠棠呢?”

“在,在……。”允祥断气了。

岑家阶气死,“临死也不说正事,叽歪一堆没用的。”

再一看阿宁,泪雨滂沱,不能自已。岑家阶连忙抱着安慰,“阿宁,得找到棠棠,马上离开,这些人随时可能再回来。”

阿宁这才回过神,擦了眼泪,顺着允祥的目光,在壁炉放柴火的地方,果然找到了棠棠。孩子睡得跟死过去一样,阿宁知道疏清必然是怕棠棠哭闹暴露而使用了乙醚。

这些杀手见来的人少,果然杀了个回马枪。岑家阶把棠棠绑在怀里,又背着已经腿软的阿宁,快步躲进阁楼里,安慰道:“不要怕,我已经通知了官府,沈一章的兵快要到了。”

“家阶。”阿宁泣不成声。

“好了,阿宁,我都知道,不要出声。”岑家阶拍了拍阿宁肩膀。

外面又传来厮杀的声音,岑家阶方松了一口气,知道是沈一章到了,顿时精疲力竭,半靠在阿宁身上。

等到外面厮杀声停止,沈一章在喊:“家阶,家阶。”岑家阶这才走出来,“一个活口没留?”又问,“你知道是谁?”

沈一章点头,身后跟着一个清秀少年,看着岑家阶怀中棠棠,如视珍宝。

“世元,见过岑伯父伯母。”沈一章吩咐道。

岑家阶知道这就是与棠棠定了亲的沈家三子,此时胳膊正痛得不得了,没好声好气,说道:“棠棠以后姓岑了,嫁不嫁给你,老子说了算。”

阿宁知道岑家阶是打算收养棠棠,心里满是安慰,看了岑家阶一眼,岑家阶受不了自己老婆为别的男人感激自己,撇过眼去,不做回应。

不知道是棠棠吸入的乙醚过量,还是当日也受了惊吓,骤然失了过往记忆,只当阿宁是娘,日日夜夜缠着阿宁。

岑家阶理完云家财产,发现他自办的银行已经破产,借款人只有一个,便是沪上某会党老大。如今债权人已死,债务自然一笔勾销。

岑家阶自己也是照片主角,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老太后命其速速回京。

老太后问他:“你岑家几代为官,深受皇恩,如今既然出了你这个不孝子,公然支持那两个反贼?”

岑家阶回话:“微臣没有做过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情,云允祥是微臣内兄,微臣前几年与魏齐来往密切,众人皆知,魏齐如今已被朝廷定罪,微臣身为人臣,自然不会再与两人交往,更不会蠢到与他们合影,生生留人话柄。”

“你的意思是有人存心陷害你?”老太后问道。

“太后,微臣也有一样东西,太后一看便知。”岑家阶呈上一张照片,是自己与大太监李玉才的合影。李玉才接过照片,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太后圣明,奴才是伺候太后的,没功夫跟岑大人合影。”

太后看了眼岑家阶手里的照片,问道:“你是说有人陷害你?”

“太后明察。有人说微臣不过是太后的看门狗,微臣以为,为国效力,为朝廷效力,为太后效力,当条忠心的狗比有野心的狼好,这些人以假变法祸乱人心,阻挠太后的真变革,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实则为饱私利。诬陷微臣,不过是这些人走棋的一步。”

“岑家阶,调你去广东如何?”老太后说,“广东的乱臣贼子多,去年法国人占了广州湾,洋枪队竟然是半分用也没有,你去督练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