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先帝正宫与新帝嫡妻

众人看着冯姝失声痛哭,皆以为她是在感伤自己命运多舛。

“娘娘节哀,眼下您养好身子才是第一要紧事。”太医好心劝慰道。

忍冬大抵猜到冯姝心中所念,打发众人出去后。她独自一人来到冯姝床边,压低声音道:“奴婢恭喜小姐得偿所愿。”

冯姝泪意不止,也还是问道:“外面情形如何?”

“丁昭仪原是一个字都不肯说的,不过在听闻娘娘小产,陛下再度病重后,她就在狱中自尽了。”忍冬答道:“陛下听闻后甚是震怒,若非临淄王劝着,怕是当即就要下诏赐死淮阴王了。眼下只是封禁了淮阴王府邸,任何人不得出入。且此事已经传到了外朝,肯为淮阴王说话的不过寥寥数人。”

“那肃王呢?”冯姝接着问道。

“您骤然失子,朝野内外必是要个说法的,象牙席的事情自然就被翻了出来。就算此事是桩无头案,但咱们冯家的声望还在,老爷在外朝必不会让此事轻易过去。肃王一连上书三回澄清此事,陛下不予理会不说,肃王请旨面陈此事都不得。今日早些时候,肃王府也被禁军封了。”

以如今形势,只要父亲肯下场,再有高叡在军中的威望,这个皇位必会落到他头上。冯姝长舒一口气道:“眼下我既然醒了,总要去甘露殿看望陛下的,更衣。”说着,冯姝就要撑着起来。

忍冬按住她道:“小姐不必如此,您之所以昏迷四日,就是临淄王的意思。”

短暂的诧异过后,冯姝甚觉欣慰,自己果然没看错人。短短几日高叡已经做到隔绝内外,如此看来,他是稳操胜券了。

忍冬接着道:“老爷也往宫里递了话,尘埃落定之前,您因伤心过度又担心陛下,实在病得厉害,见不得任何人。”

冯姝苦笑道:“也对,这么大的变故全是因我而起,还来得那样蹊跷。这种波谲云诡的时候,我还是病着得好。”

至此之后,冯姝不再过问外面的事情,只安心调养身子,立政殿外的所有明争暗斗都与她再无关系了。

意料之中的丧音在三日之后传来,彼时冯姝正站在窗前,听着一声声的丧钟,内心毫无波澜。

先帝既已驾崩,冯姝身为先帝正宫,再不出来露面就太不合适了,所以她与高叡的这次见面是在先帝灵前。

在众人跪听传位遗诏时,冯姝一直在看着高叡,虽然他在尽力克制,可冯姝看得出来,他到底是内心彭拜的。

除此之外,先帝还下诏要淮阴王与肃王及其妻妾子女殉葬。这道遗诏到底出自何人之手,不得而知,毕竟只要高叡继位,这些人就必须死,如此死法,左不过是保全了所有人的颜面。这便是皇权之争,冯姝只觉得心中悲凉,可她没有旁的选择,如若不然,今日陪葬先帝的就是她自己了。

是夜,两人一同为先帝守灵,虽然还有亲贵大臣们在场,但二人偶尔几句交谈还是无碍的。

“你之前就身体不好,又刚刚小产,现下就不必跪在这里守灵了。”高叡目不斜视地道。

冯姝看着面前的祭火道:“到底夫妻一场,总要一尽心意的。”

高叡瞟了她一眼,道:“你若是顾忌旁人的闲言碎语,那大可不必。事到如今,没人会在意你这个先帝正宫。”

“那就多谢陛下费心了。”冯姝从善如流道。

乍然听到冯姝这般称呼,高叡微微一愣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称呼自己,之后才扬声道:“皇嫂前几日还病得起身不得,现下硬撑着来为皇兄守灵,朕很是感动。只是皇嫂这般不擅自珍重,皇兄在天有灵必会怪罪于朕,就请皇嫂回去休息,白日里再来为皇兄守灵吧。”

立刻就有宫人上前,搀扶冯姝下去休息。

“那就有劳陛下了。”外人面前,冯姝对高叡极是客气。

路过同样在守灵的冯禹身边时,父女俩难得有了短暂的眼神交流,纵使父女可以内外联手,使得冯氏一族愈发煊赫,可有些心结终是过不去的。

待到先帝出殡时,冯姝的身体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对于如何安置她这位先帝正宫也有了旨意下来,高叡果然信守承诺,冯姝将迁居京郊的甘泉宫,除此之外一切供应如常。

比之按惯例安置太妃们的寿康宫,亦或是出家为尼,迁居甘泉宫的确要好上许多,更不必提对冯姝的供应不减,在许多人看来,这是对冯家拥立之功的诸多犒赏之一。

自先帝出殡那日起,直至她离宫迁居,冯姝就不曾与高叡再碰过面。

倒是离宫前的几日,高叡的正妻蒋艳,前来探望冯姝,这是妯娌二人第一次碰面。

“听闻王妃前日才从边地赶到长安,一路舟车劳顿该好好休息才是,何必赶来看望我呢。”因着高叡还未正式册封蒋艳为皇后,冯姝虽然还以王妃称呼她,却也是给足面子与她平礼相见。

“多谢娘娘体恤,但娘娘前阵子……我想着总要来探望你一番,也不枉咱们妯娌的情分。”蒋艳很是言辞恳切。

“有劳王妃费心。王妃这个贤内助陪伴陛下驻守边地多年,现如今陛下刚刚登基,宫里宫外有许多事情都要重新安排,未来的日子,王妃怕是要辛苦了。”冯姝道。

“为了王爷,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蒋艳道:“娘娘日后要居于甘泉宫了,虽然陛下已有恩旨下来,但若是娘娘日后遇上什么难处,千万要人带话给我,无论是陛下或者我,必不会让娘娘受半分委屈的。”

“先谢过王妃好意,若有难处,我定来叨扰王妃。”冯姝道。

如此寒暄过后,冯姝亲自送了蒋艳出去。

回去的路上,冯姝漫不经心地问忍冬:“你觉得如何?”

忍冬知道冯姝所问何事,便答道:“的确是位贤内助,可她实在不是位贤后。”

“你为何会这样想?”冯姝饶有兴趣的问道。

“她这位未来中宫来探望您,倒也无可厚非。可这偌大的后宫,马上就要交到她手上了,您愿不愿意让她顺利上手是一回事,可她此来连问都不问,就是她失策了。她来探望小姐,自是不能空手来的,可看她带来的那些东西,哪里是来探望您丧夫失子的,说她此来是彰显中宫身份的还差不多。”说的后来,忍冬难掩鄙夷神情。

冯姝道:“他们蒋家虽也是将门,可到底不比宇文家那样的武勋世家,行事欠妥也在所难免,往后多历练多些,自然就周全了。”

“说起行事欠妥,奴婢觉得陛下……”

看出来忍冬的欲言又止,冯姝道:“有什么说什么便是,此处只有你我,无需那么多顾虑。”

“陛下对您如何安置都有旨意,对自己这位正妻应得的皇后之位却未有明旨下来。就算临淄王妃才从边地赶来,说句实在的,此事她人在不在,都不影响陛下明发圣旨。”

冯姝不以为意道:“此事固然有陛下的私心,可到底也有犒赏功臣的意思。”

“可……”

“我明白你的意思,除却我冯氏全族在外朝的支持,难道我就没有拥立之功吗?”

“小姐说的也是。”忍冬赞同道。

“自然了,你说的也是实情,这对夫妻实在是担不起伉俪情深,但她到底也为陛下诞育了一双儿女,陛下不会不顾念她。更何况此次陛下继位,蒋氏一族也出力不少。”

“您说的是。”忍冬在此时说起了旁的。“夫人想要入宫来探望您,不知您……”

“不见。告诉母亲,我一切都好,她老人家不必入宫来看我。”母亲此时入宫是于礼不合的,但冯姝知道,无论是高叡还是蒋艳都不会对此多言。

可冯姝自己比谁都清楚,这种时候自己要越低调越好,不然高叡的厚此薄彼必会引来旁人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