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过着,转眼间就到了入冬时节。出乎冯姝的意料,宫中竟有人前来探望。来人说是皇后派来的,不仅送来不少过冬之物,补身的药材也有许多。
来人道:“皇后娘娘想着您才小产过,十分记挂您,所以让奴才送来了这些,还望冯娘娘好生保养。”
冯姝一眼扫过送来的各色物品,既然记挂着自己小产,那这些东西为何不在她亲来探望自己的时候送来,看来是有人提点蒋艳了。
如今蒋艳已是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所以冯姝很是客气地道:“有劳公公回去之后,代我多谢皇后娘娘。”
“冯娘娘客气,奴才一定把话带到。”来人笑道:“另外,奴才还有桩喜事要恭喜您。”
左不过是高叡对冯氏一族的封赏,冯姝心中有数。
“令尊荣升至侍中,掌门下省。您的两位嫡亲兄长,一位如今是礼部左侍郎,另一位也升至大理寺少卿。”
比起父兄,冯姝更关心阿衍。“那我四弟呢?”
来人笑道:“四公子自请去军中历练,陛下准了。如今四公子在中护军,任正八品宣节校尉。”
高叡居然会恩准此请,这实在是出乎冯姝的意料。
家中其余女眷也均有封赏,冯姝也不过听听而已,但有件事情让她愈发疑窦丛生。按说对她这个先帝正宫,高叡是应有加封的,就比如前朝的文帝也是兄终弟及,先帝正宫在生前就被封为孝景皇后。如今先帝的谥号已经定下,而自己的封号仍未有圣旨下来。并非是冯姝在意自己这个封号,只是高叡此举实在是太过反常了,可这样的话她是不能问出口的。“我冯氏一族如此倍沐皇恩,实在受之有愧。”
“冯娘娘这是什么话,冯氏一族世代簪缨不说,如今又是功臣之家,陛下对冯家顾念些是应该的。”来人道。
此人离开之后,甘泉宫就彻底成了无人问津之地。
好在宇文瑄的伤势很快彻底痊愈,冯姝还特意为他请了大夫。
听闻他为了还之前欠下的人情,经常值夜,冯姝特意为他做了件大氅。
“这东西,他总不会再与旁人同享了吧?”冯姝笑着缝上最后的边角。
忍冬也笑着说:“从前只见小姐给咱们四少爷缝制过衣物,不曾想,如今宇文公子也有如此待遇。”
“在我眼里,他与阿衍无异。”
大氅送出后的几日,冯姝就收到了宇文瑄的回礼。那是一只雪白小狗,彼时它缩成毛茸茸的一团在冯姝怀里,正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
冯姝爱怜地抚着小狗的脑袋,满心欢喜地问道:“他怎会想起送这小东西给我?”
忍冬答道:“任谁都想得到小姐此地无聊得很,宇文公子寻这小东西给小姐解闷也是情理中事。”
“这样的狗,可不是甘泉宫里能找来的。”
“小姐您对宇文公子诸多照顾,他让家中寻只狗来根本算不得什么,难道宇文家找不来这样一只狗?”忍冬不以为地道。
“到底是他有心了。你见到他时,代我多谢他费心。”冯姝便逗弄小狗,边笑着道。
如此真心愉悦地笑容,许久都不曾出现在冯姝面上,忍冬看着此时她也倍感欣慰。“小姐喜欢就好,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几日后,冯姝正在苑中散步,恰逢宇文瑄当值。
冯姝特意走到他身边。“多谢你送我的小狗。”
“娘娘可喜欢?”
看着宇文瑄的满眼期待,即便是不喜欢冯姝也会不忍说出口,更何况她很喜欢那小东西。“阿瑄送的,我自然喜欢。”
闻言,宇文瑄眼中的光芒瞬间变得璨若星河。“娘娘已经许多年不曾这样唤我了。”
“是我一时浑忘了,还以为你是十二三的时候。”冯姝这才惊觉自己错了称呼,那时自己还待字闺中,如今自己即便会在无人处这样称呼他,可从未当面唤过。“你为何会想起送我只小狗?”
“臣还记得娘娘以前也养过一只小白狗,是因为令堂不喜,您不得已便把狗送人了。”
“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你还记得。”冯姝感慨道。
宇文瑄莞尔一笑后,又问道:“娘娘可给那只小狗起名字了?”
“还没有。”冯姝道:“既是你送我的,那你给它起名可好?”
“叫雪融如何?”
再大的冰雪也总有消融的时候,自从上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自伤之意,宇文瑄总是想方设法地宽慰自己,这份心意冯姝是明白的。“这名字很合它一身雪白雪白皮毛,甚好。以后就叫它雪融吧。”
看到少年溢于言表的欣喜,冯姝才忆起自己也曾有过这般纯真。说起来自己只比宇文瑄大了不到三岁,心境却比他老了十岁都不止,那幽幽深宫果然是吃人的去处。“对了,前几日给你大氅合身与否?”
“合身。那件大氅是娘娘亲手为臣缝制的,多谢娘娘为臣费心。”宇文瑄道。
冯姝瞟了一眼忍冬,后者立刻低下头去。“从前你与阿衍四处胡闹的时候,衣服破了是常事,我又不是没为你补过。”
“娘娘从前对臣颇多照顾,臣一直铭记于心。”
“你客气了。”说罢,冯姝便转身离开。
行至宇文瑄看不到的地方,忍冬立刻请罪。“奴婢不该多嘴,请小姐责罚。”
“你是该罚,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多这个嘴?”
忍冬忙解释道:“请小姐明察,并非是奴婢有意说起。而是宇文公子认出来您的手艺,然后他三两句话就从奴婢嘴里套出来了。”
冯姝冷冷地道:“你到底也是在宫中历练过的,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是奴婢一时大意,只当宇文公子还是四少爷的玩伴不曾提防。”
“阿瑄还是同以前一样,但凡是他想办成的事情,总会想方设法地办到,从前我也着过他的道。”冯姝放缓了面色道:“幸好这里是甘泉宫,我们两家又有交情,且我与他还有幼时的情分。可你要记得,朝堂的波谲云诡就算与已我无关,但阿瑄终有回去的时候,甘泉宫再如何自在,我到底也是寡居之人,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
“是奴婢思虑不周,请小姐责罚。”
“罚你半年的俸禄。”冯姝道。
“是,奴婢领罚。”忍冬明白,小姐此举不过是给自己提个醒,她并不打算深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