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在薄云中若隐若现,李墨云在凉亭里呆坐着,他总觉得白天发生的事情过于巧合,就好像是被设计好的一般。不一会儿凉亭外传来了一声招呼:“李公子也来赏月?”李墨云扭过头,原来是廖陆行,李墨云俯身行礼,二人对坐在凉亭之中沉默片刻,李墨云忍不住问:
“廖先生,今天,苍云前辈怎么会突然到这里”?
廖陆行笑着对李墨云说:“雨静将这边的事情如实告诉了苍云先生,老先生听说你反杀了追影对你十分感兴趣,再加上你也曾是青云阁的内徒,于是答应过来帮忙。李公子,你在青云阁可曾听过黄楼的事情”?
李墨云摇摇头,廖陆行接着说:
“朝廷每四年会在中原一带选武招镖,也就是挑选这四年来培养的最强武师作为头彩为朝廷效力,苍云大师便是主持黄楼选武的尊师之一,他有一个哥哥叫密云,曾经凭借一手密云剑法独傲群雄,密云剑法是上乘至上的武功,但是后来密云大师在那之上继续精进,又创建了无道剑法,无道剑法十分神秘,知道其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据说那剑法一直由青云阁四位宗长老保管,未曾真正现世,是所有武学之人都想得到的剑法”。
廖陆行的解释解开了李墨云的一些疑惑,那李博清之所以那般顾忌,原来老先生是上至朝廷的人。李墨云反应过来,如果是这样,那么之前自己被追杀的事情便说得通了,不过他还是不解,为什么会有人污蔑自己,自己本就是一个低级的武师没有大的作为,何苦为难呢?李墨云苦笑一番向廖陆云说:
“听廖先生一讲,原来青云阁还有这么厉害的武功,虽然我从小在青云阁长大,以前竟然听也没听说过”。
廖陆云抿抿嘴唇迟疑片刻后问道:“李公子说话可当真”?
李墨云苦笑着回:“打记事起我便在青云阁学剑,门派的师傅说是我母亲将我送到这里,之后便再无音讯。在青云阁的时光只是单纯学剑,并未知道什么密云剑法和无道剑法这一说,十六岁那年,沉迷于看小说,被师兄弟指责不务正业,后来的一次比武考核,门派的师傅说我天赋极差,从小培养,我的剑法也不得精进,于是将我赶出了门派自力更生,从那之后便开始自己一个人生活,靠着青云阁弟子的噱头,接一些私活勉强生存。”
听完李墨云的话,廖陆云捋捋胡须,意味深长的说:“如果李公子说的是真的,那么无道剑法很可能已经现世,没准有人故意通过这样的手段放出消息,引得江湖人士纷纷争夺,让李公子一个低级武师成为众矢之的,好避开人耳目。我想苍云先生也不知情,他白天引你比武,实际上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有真本事,若是你使出了无道剑法,就说明无道剑法真的现世了”。
李墨云停顿片刻问:“青云阁不是密云大师建立的吗?为何他研究出来的剑法不教给青云阁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再者说我就是一个商人,怎会知道你们武林的那些纷争”!
廖陆行描述令李墨云顿感这江湖是如此复杂,事情的背后还有背后,令人捉摸不透。不过李墨云还是不理解,廖家父女是怎么会认为一个素不相闻的人,能够帮助他们对抗当地知府?就算是靠苍云大师帮助得到了比武招亲的机会,但是自己如果输了三天后的比武,那么就等同于廖雨静要进李家当小妾了,李墨云问廖陆行:
“廖先生不感到紧张吗?如果我三天后输了,那么雨静小姐的后半生就只能去李家那里了,如果非要有人做这件事,为什么不找一个武林高手来呢?我想以廖家的实力,完全可以找一个顶级高手”。
廖陆云无奈的告诉李墨云:“李公子可能有所不知,当今能够找得得到的高手,都与朝廷官员有所关联,我们找得到的人,那李家同样能够将他们招入麾下,毕竟那边代表的朝廷的势力。李公子不必为此感到压力,其实按照以往,雨静现在已经被送到李家了,我虽然有些财产,但是在都江没有权势也不敢反抗他们家,只是当时小女性格刚烈死活不肯,临时逃了。对于李家来说,在都江若想得到什么,都只是时间问题”。
“看来这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廖陆行微微点头,用苦笑回应李墨云。一无所有的李墨云无法与廖陆行感同身受,他只是知道若是三天之后输了,自己可能会愧疚一辈子。这倒不光是怕辜负了廖雨静,而是一想到那李家父子得逞的样子,就让人倍感难受。突然一整冷风令李墨云感觉凉飕飕的,他向廖陆云告辞回去休息,出院子的时候李墨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廖陆行虽说是富甲一方的商人,用惯了商场官场的圆滑世故,但是在月光下却还有几分文人风骨。
回到廖家给李墨云准备好的房间,李墨云发现一个丫鬟正在房间里候着,李墨云红着脸问那丫鬟:
“姑娘,这是作甚”?
那丫鬟十分有礼貌的回复道:“小姐让我安顿好李公子的起居”。
李墨云依旧红着脸,连忙叫丫鬟退了下去,毕竟一个人久了,还是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一些。丫鬟刚退下去,廖雨静跟着就进来了,他十分怀疑这是不是她在试探自己的人品,随口问道:
“廖姑娘,这是”?
廖雨静坐在椅子上然后说:“不要多想,怕你在府内住的不习惯而已”。
李墨云抿了抿嘴继续问:“要是三天之后我赢了,李家真的会就此作罢吗”?
雨静微微一笑说道:“这你就不要管了,总之三天之后赢了便好”。
李墨云很无奈,眼前的这个女孩令人感觉很神秘。虽然很难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虚假的地方,可品味起来又让人捉摸不透。
“好啦!我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诶诶!你就不怕我输了吗”?
“嘿嘿,输了我就去当小妾呗”!
“啊”?
她没有再理会李墨云,只是冲他微微笑笑,便径直走出了房间,只留李墨云愣在原地。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三天李墨云除了调整气息什么也没干,想要在这三天想出什么能够致胜的绝招简直不可能,能做的就只有调整好状态听天由命。比武的场地由李家决定,李家在热市中心摆起了擂台,看样子是想赢了之后让廖家下不来台。在走上擂台前,一封生死状递到了李墨云手中,他深知这是一场恶战,不过他也不在乎,只是想碰一碰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擂台由苍云前辈主持,李墨云要轮番赢过三个人才算胜利。刚刚还有些期待的李墨云,碰见第一个对手便傻了眼,来者正是自己在青云阁的师兄贾凌飞。李墨云有些吃惊的问:
“凌飞师兄,你怎么来了”?
贾凌飞一脸认真的反问:“李墨云,你到底有没有偷拿无道剑谱”?
“我是冤枉的呀,师兄!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东西”!
李墨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他从小和贾凌飞一起长大,在一个铺上睡觉的兄弟竟然也怀疑自己拿了剑谱?只听贾凌飞大喝一声“看剑!”剑光从李墨云眼前闪过,贾凌飞已经是青云阁的高级武师,上面已经允诺,这场赢了便升他为宗师,其实按实力来说,年轻的贾凌飞已经超越了很多上了年纪的下等宗师,不过以他的资质还没法达到宗师的位置,所以这一战正是决定他资历的一战。贾凌飞的剑十分生猛精绝,李墨云很快便招架不住,不过他也察觉到师兄的进攻虽快,但是并未朝着自己的要害攻来,甚至还有所保留,像是故意在试探自己的武功。
几招下来贾凌飞的剑锋划过了李墨云的脸颊,鲜血从伤口处慢慢渗透出来,经过脸颊滴落在地面上。李墨云瞟到在擂台一旁,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师兄,那人正是二人在青云阁的师傅,傅光雷。李墨云瞬间明白,这是李家和青云阁故意的,意图就是让师兄弟二人互相残杀!想到这里,他的恨意油然而生,而贾凌飞的剑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朝着李墨云的要害攻去,这逼得李墨云喘不过气来,忽然间台下的人只见一道残影,剑锋穿过了李墨云胸口,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苍云死死的盯着擂台,他注意到,在李墨云躲过了那一剑,并且一道剑光穿过贾凌飞的脖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在血泊中倒地的不是李墨云而是高级武师贾凌飞,台下的众人也是再次惊呼出来,纷纷讨论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擂台的判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声议论着,只有苍云笑着:
“这小子将身体右倾,让剑锋从腋下穿过去了,看来当时追影也是死于此招,剑锋接触到身体的瞬间,只是一刻的一刻,那小子的身体便能反应过来,看来密云的眼光果真没错”!
擂台上,李墨云夺去贾凌飞手中的剑,另一只手捂住贾凌飞的伤口,希望鲜血能够喷得慢些,只听到贾凌飞吃力的说:
“看来你没有偷剑谱,这不是无道剑法,你是被冤枉的,师弟”!
说罢,只见他用力的向师傅傅光雷挥摆手臂,想要示意师傅李墨云是冤枉的,不过没挥摆几下便直挺挺的死去了。擂台上一片寂静,静到李墨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看向傅光雷,那张怪癖严厉的脸透露着对大徒弟的不满,李墨云呆呆的愣在原地,伤口处的鲜血已经不再喷涌,李墨云的手也开始变得有些粘稠,李墨云举手向擂台的判官示意:
“我要洗个手”!
苍云立刻示意吩咐下面的人打一盆水上来,并且处理掉了贾凌飞的尸体。洗过手后的李墨云用衣襟将自己的佩剑擦干,那剑突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变得寒光逼人。台下的李博清突然心中一紧,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急着想要上去向擂台的判官说话,却被一行武师拦下,不光是李博清,台下的众人似乎都感觉到了一股子压力,整个闹事安静的好像山谷一般。
李墨云的第二个对手竟然是紫轩阁的紫衣大师,这紫轩阁与青云阁齐名,而武林中共有四个门最顶级的门派,分别是青云,紫轩,黄阳,碧水。这四个门派不断的培养出武学人才,相约每四年在黄楼一会,选出顶尖高手进入朝廷办事。这紫衣便是紫轩阁的宗长老,剑术之精甚至远在追影之上。
苍云老爷子微微一笑,心中想着“看来李家这次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啊!”李墨云感觉紫衣大师身上并无戾气,还十分有礼貌的向自己鞠了一躬,看样子他能够理解李墨云现在的心情。虽然不知道李家到底给了紫轩阁多少好处,但李墨云感觉得出,这位紫衣大师和那天追杀自己的追影是一样的人,虽然和自己无冤无仇,但是无奈受人指示不得不做这样的事,不禁感叹,人生中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不尽人意身不由己。李墨云也十分礼貌的像紫衣大师敬礼,他很清楚,一般这种先礼后兵的人,都是十分强劲的对手。礼节之后的瞬间,那紫衣大师便拔剑便向李墨云刺来,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二人的动作引得台下惊叹,剑锋相触之时火星四射。几招下来二人都深知对面能耐不小。这紫衣大师练剑至今,剑道醇厚动作熟练流畅,剑气之锐利压的人无法呼吸。而李墨云的剑,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当身体的机能达到了顶峰,剑法也随之发生了扭曲,令人摸不着门路。突然间擂台上局势僵住,二人相互之间小心盘转,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这二人都知道,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只需要一个毫厘之差的破绽,而那个破绽往往决定了谁生谁死。
台下静悄悄的,这比赛实在太过精彩,令台下的人也十分紧张。而那廖家父女更是看得面红耳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父女二人没想到这李家竟然将阵势搞得这么大,而李墨云能够撑到现在也令这对父女十分惊讶。台上的二人忽然都静止不动了,李墨云感觉到紫衣的剑气正在向剑锋处汇聚,看样子是要进行最后一击。他有种感觉,这种状态下如果轻举妄动,让紫衣有机会出手,那么眨眼之间自己必死。台下李博清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他也感觉这紫衣的状态,应该是不会再输了,他给了小儿子李秀南一个眼神,快要打盹的李秀南瞬间高兴了起来,兴致勃勃的看着。台上,双方都在等最后一个出手的机会,这种情况下李墨云深知,即便故意露出破绽与紫衣互刺,那自己也是必死,没法像反杀追影那样硬扛一剑。眼看眼前就要变为死局,李墨云突然注意到擂台下有一个白发老头十分眼熟,老头边看边喝着葫芦里的酒,好像将这场对局当成了下酒菜。
李墨云突然回想起来,这老头是当初卖自己小说的那个人,在青云阁的时候,老头总是用自己写的小说向李墨云换烧酒,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因为经常因为偷门派里的酒而被师傅打。可是那老头怎么会在这呢?正当李墨云溜神之际,紫衣大师抓住了这一绝世好机会,只见他剑气四溢,空气中都弥漫着必杀的气息,朝李墨云袭来,此时的李墨云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一攻,剑锋到达胸口之时他觉得,这可能就是自己的气数吧,廖家的那对父女也同样如此,终究还是无法逃脱这一劫。
紫衣的最后一攻结束后,他并未回头看向已经呆掉的李墨云,而是收起了剑锋,台下的李博清和李秀南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放声大笑了起来。紫衣大师轻轻的离开了擂台,眉头紧锁的看向远处对李墨云说:
“能躲过这一击,就算你赢了”!
李墨云这才从痴呆的状态中反应过来,赶紧浑身上下摸一番,竟真的没有伤口!这下李墨云彻底搞不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