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若有来生,吾生扼汝喉!”

这一声犹如惊雷在萧晟的脑海中炸响,仿佛一道凌厉的闪电骤然劈开沉沉的夜幕,直击她的灵魂深处。萧晟猛地自睡梦中惊醒,胸口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要将那梦中的惊怖一并吐出。背上生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在这静谧的夜里,寒津津地贴着肌肤,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又做噩梦了,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相同的梦魇所扰。屋外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地悬于枝头,洒下清冷的光辉,宛如一层薄霜覆盖大地,没有梦中的电闪雷鸣。萧晟呆坐了片刻,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那萦绕心头的恐惧和不安驱散。

侍女云生听到了她的动静,匆匆进入房中。云生脚步略显急促,裙摆带起一阵微风,手中稳稳地端着一杯温水,来到萧晟身旁,关切地说道:“娘子,您近日总是睡不安稳,要不然请医师来瞧瞧,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婢子瞧着也着实心疼。”说着,云生的眼眶微微泛红,轻轻用手给萧晟顺着气。

萧晟将水杯接过,轻抿一口,感受着那温润的水流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慰藉。她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却难掩疲惫之色,说道:“无妨,明日还要参加皇后娘娘的宴会,我一会就睡下,不必惊动阿耶阿娘,他们平日里已然操劳,莫要再让他们为我担忧。”萧晟的目光中透着坚定,带着些许安慰。

“宫宴结束,我去法华寺看看阿姊,我心中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你告诉月下,让她提前准备一下。”

云生点头,小心翼翼地为萧晟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看着萧晟略显苍白的面容,心疼地说道:“娘子,可您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啊。”萧晟轻轻拍了拍云生的手,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说完,她缓缓躺下身,闭上双眼,云生见状悄悄退出去。

但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次日一大早,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国公府门前的柳枝随风摇曳,一辆的马车缓缓驶出,平稳地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一进入皇城,萧晟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不对劲,宫人虽如往常般井井有条地忙碌着,但气氛并未如往常的赏花宴一般轻松活泼,而是隆重到甚至凝重的地步,仿佛无形的阴云笼罩在整个皇城上空。

她与侍女在宫门处下了马车,而后步行至麟德殿。殿前的汉白玉台阶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路边的花坛中,各色花朵争奇斗艳。就在此时,萧晟遇到了自寝宫而来的汝阳公主林朝。

林朝乃当今圣上第二女,虽为宫人所出但生母早亡,正逢皇长女早夭,陛下为了宽慰皇后丧女之痛,故将其抱养在皇后宫中充作养女,而她也聪慧懂事,为人更是亲和友善,很快赢得了皇后的真心喜爱,成为后宫地位最为尊崇的公主。

而萧晟自幼年起便常常进宫,深得帝后喜爱,加之年龄相仿,故而成为林朝的玩伴,两人交情甚笃。此时见到萧晟,林朝嫣然一笑,款步上前挽住她的手。

“好一个萧五娘子,我还以为你从盛京回来这些日子是决定在家中作缩头乌龟了,就算你今日推脱不来赴宴,只怕母后就要下旨命人拖你入宫了,”林朝点了点萧晟的脑门,叹了口气,“你平常是最洒脱的,这次确实是为了何家的事耿耿于怀,何正道是前朝心腹,深知灵帝秘辛,又一直对其忠心耿耿,归顺本朝后竟意图谋反,危害百姓,这一点便死有余辜了。”

萧晟无奈地摇摇头,神色中透露着几分忧虑:“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即便如此,谁能想到他自知大势已去,将全家尽数屠尽。虎毒不食子,他那小儿子还未满三岁,未有过错却被至亲残杀,稚子何辜,每每想到此,也总是于心不忍,”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来来往往的宫人,问林朝,“今日不是皇后娘娘办的赏花宴吗,怎和往年不同啊,瞧着倒是颇为严肃隆重。”

“出去这些日子你竟连这也忘了,突厥小可汗与其母可贺敦进京,所以今日宴会为其接风。”

萧晟恍然大悟,这可贺敦乃前朝宗室之女,受封宣成公主后前往突厥和亲,老可汗故去后,她便一心一意抚养独子赫连泰,在老可汗已有年长儿女的情况下依旧顺利让独子即位,以女子之身管理突厥各部落,手段凌厉,倒是位不可多得的巾帼英雄。

这次的宴会上,萧晟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奇女子。

与萧晟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宣成公主的容貌不同于皇后的雍容大气,而是极为柔美,哪怕已经年近四十,也瞧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似乎连岁月匆匆也格外怜惜她。在她的身上丝毫感受不到漠北的风沙之气,观之温柔可亲,萧晟很难把眼前这位优雅的贵妇人与传闻中那位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草原可贺敦联系在一起。

而小可汗赫连泰虽年纪轻轻,却已经有了可汗的风度,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让他多了不同于中原男儿的硬朗自信,只见他举起酒杯,嘴角微扬,露出自信而略带稚嫩的微笑。

“陛下,此次进京,我部其实还有一个请求,”酒过三巡,宣成公主起身,轻轻理了理衣袖,优雅一福,“为永结秦晋之好,也为两国亲密,我部愿求娶大盛公主为可贺敦,愿两国世代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