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见黑鳞人从水里往岸上游,心想:不能干等着你上岸呀,在远处也得给你来一下,刚才发现头顶有乌云的时候,陆晨就想给黑鳞人扯上一弓,但想着躲开那云,就没来得及,现在正好得空。
黑鳞人游不两步,陆晨已经包冰珠在蟾骨弓里,暗道:你用怪雨捉弄我们,我也用冰恶心你一下,你游在水里,肯定会怕冰珠的。
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陆晨对准了前拳撒后手,嗖的一声射向黑鳞人身前的水面,水面立即冻住,螃蟹沟本就不是很宽,陆晨的冰珠让那冰布满了南北两岸,很大一块。
黑鳞人被冻在厚冰中间,他肚脐眼以上的身体露在水面外,其余部分都在水面以下,被冻得结结实实,因为黑鳞人浑身上下都有水汽,此时都结成了冰霜,原本黑漆漆的鳞甲,现在雪白一片。
特别是眉毛头发,霜雪花白,像极了被冻死在野外的饿殍。斜阳西沉,冰面上反射着天边的云霞,四围的芦苇荡非常茂盛,叶子湛清碧绿,在这初夏的黄昏里,冰霞相映,让人瞬间有错乱之感,不知今夕何夕。
陆晨自言道:吹嘘的那么厉害,我当你手段多高呢,这不就被冻住了?
陆晨还怕他被冻死,毕竟这东西看起来很像人,冻死了没药医,八成还会摊上官司,最好给他解冻,让他知道自己手段就行了,没必要赶尽杀绝,他只不过用很滑的泥浆困住了花帘月和郝瘸子,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晨刚摸出火珠来,准备给他解冻,谁知冰面上忽然泛起红光,和刚才映衬的晚霞大为不同,这是一种煤炉红,像是烧红的大铁块一样。
这阵红光泛起的一瞬间,忽然一声响,咕嘟嘟咕嘟嘟,整个水面热气腾腾,宛如仙境,都沸腾了,黑鳞人周边十余米的水面上,水汽没有那么多,陆晨看到水面上浮起大量的虾蟹。
这些虾蟹浑身通红,都被水煮熟了,在黑鳞人周围没有鱼,因为鱼都怕他,早就往海里跑了,但是虾蟹对他没有感觉,并没有逃跑,故而水中留存有大量虾蟹。
大抵同性相斥,黑鳞人周身覆盖有鳞片,那么就只有身长鳞片的东西怕他了,那些身上没有鳞片的东西,便感觉不到他的到来。
陆晨火珠已经包在蟾骨弓的眼皮兜里,见水面上开了锅一样,热气腾腾,依稀能见水蒸气中有个黑漆漆的身形,正往岸上游来,陆晨二话不说,拉开蟾骨弓,照谆这个黑影嗖的就是一弹。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火珠正中黑鳞人的前胸,原来黑鳞人这一身黑鳞十分坚硬,火珠射去的时候,硬碰硬,被反弹到不知何方。
只见白皑皑的水蒸气中,呼啦烧起一团蟾火,火光红中带青。
陆晨心里有些愧疚,既然他身上着了蟾火,不被烧死火是不灭的,烧死他不是本意,但架打到这里,没办法的事。
如果他大喊大叫,被烧的非常痛苦,陆晨会用冰珠去扑那蟾火,但如果他不声不响,陆晨并不敢熄灭蟾火,怕这黑鳞人还有后手。
那团蟾火竟像没事人一样,依旧朝着岸边游来,好像身上没着火一样。
陆晨不自觉的往后退着步子。
黑鳞人终于踏上了岸,走出了白皑皑的水蒸气,他刚离开水面,螃蟹沟中沸腾的水立马不翻滚了,水蒸气也渐渐消散。
黑鳞人浑身烧着蟾火,像一根人形的木柴,火苗子在他头顶上又蹿出一人多高,烈焰腾腾,和电影里的恶灵骑士差不多。
黑鳞人看看自己的手脚,又看看自己的头顶,裂开嘴笑了,笑的时候整个脸部的黑鳞都立了起来,又在火中,着实狰狞,他笑道:这玩意儿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这玩意儿叫什么?回头我也淘换一个去,这点上火出去吓唬人多好玩?好玩!
陆晨满头大汗,而且全是冷汗,被眼前这个火人吓住了,经历过大小战斗好多次,没遇上过这种劲敌,你打人家,人家不动,任你打,点着了他,他只道是好玩。
黑鳞人又道:唉,我说你别傻站着了,还有一下,我说过要让你打三下的,快点。哦对了,你有手机吗?你用手机给我拍一张照片,到时候传给我,我估计我现在这个样子非常帅。
陆晨没有手机,就算有也没有闲心给他拍照,想起还可以打他一下,陆晨想到了妖铁刀,这妖铁刀和花帘月摇山动是一对儿,虽然有异用,但现在完全不济事,妖铁刀只能致幻,黑鳞人全身鳞甲,估计连扎都扎不进去。
就算能扎进去,也不一定能起作用,因为黑鳞人冰火双珠都能轻松化解。
退一万步就算妖铁刀能起作用,黑鳞人周身蟾火,也近不得身,陆晨也会被蟾火烧着,虽然自己能灭火,但需要时间,动作再快,也当不得蟾火的奇热,烧伤在所难免。
只能用鱼骨叉了,鱼骨叉左边尖上连接着鳐矛,用鳐矛刺他一下,看看他会不会成为干尸,如果成为干尸,自己就杀人了,但如果不试一试,三个人会受制于他。
而且鱼骨叉有柄,刺的时候,不至于让蟾火烧身。
想到这里,陆晨从背包里抽出鱼骨叉,把套在鳐矛上的皮套轻轻的摘了,这个动作必须得慢,因为鳐矛非常危险。
陆晨摘掉鳐矛套后,双手持定,大踏步走上前去,抡起鳐矛向黑鳞人刺去。陆晨知道黑鳞人周身的鳞甲很硬,刺在鳞甲上,只会杠出火星子,陆晨得找个相对薄弱的地方。
就在往前冲的时候,陆晨见黑鳞人全身都是平滑的鳞片,连个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他小腹上有个肚脐眼儿,陆晨瞅准这个肚脐眼儿,用尽平生气力,向黑鳞人刺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陆晨把黑鳞人刺了一个趔趄,摔倒在了旁边的芦苇丛中,鳐矛插了进去,由于冲劲太猛,鱼骨叉的杆从陆晨这脱手而出,没有攥住,一同滚进了乱草里。
陆晨虽然是个普通人,但由于经常服用自来露,筋强骨健,身体差不多维持在人类体能的极限,所以极有力量,爆发力不是一般的强,暗三门里的海东青毕文东,因为常用邪药,也泡的筋强骨健,抛却暗三门里的手段不说,单纯论拳脚,毕文东绝对是暗三门金字塔的顶尖,陆晨都能凭拳脚将他打服,可见自来露的养生力量。
陆晨这一冲刺,不亚于一头牛的冲击。
乱草呼的一下都烧起了蟾火,海边风大,一阵风吹过,蟾火呼啦啦的烧去,逐渐烧大了。
黑鳞人仰面躺在火中,肚子上直挺挺的插着鱼骨叉,鳐矛尖刺入他肚脐眼一寸多深。
按照陆晨以前的经验,这种情况,黑鳞人早就成干尸了,可他没有,身形依旧很圆润。
火哔哔叭叭的烧着,陆晨在旁边静静的观察,此时他已知道黑鳞人不是一般厉害,恐怕他还没死。
果不其然,黑鳞人在烈火中说道:是鳐矛?!有点意思,小子,我实话告诉你,太阳底下能把打到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紧接着黑鳞人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看着陆晨。
陆晨十分紧张,心道:这不可能,鳐矛明明扎进去了,怎么他身上水分仍在?于是问道:你……你为什么没变成干尸?
黑鳞人道:为什么没变干尸?龙尾鳐要是见了我,能下的跳出水面从旱地上逃走你信吗?龙尾鳐这种东西,连我家浴缸里的观赏小鱼儿也能拿它当点心,我是鳞介之主,所有带鳞的东西都得怕我,也都服我管,鳞介身上的东西没有一件是能伤我的。你用这东西刺我,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那这勺子来刺杀一个特种兵。
陆晨恍然大悟,原来这黑鳞人是鳞介之主,他天性能降天下水物,有鳞的东西奈何不得他,龙尾鳐的尾巴自然也不济事。
陆晨心中一阵慌乱,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当口,黑鳞人说道:不过,还真疼。
说话间,黑鳞人手攥着鱼骨叉的柄,两臂一较劲,噗的一声,把鳐矛从肚脐眼里拔了出来,鳐矛尖上带着一寸长的血迹,经过蟾火一烧,瞬间发黑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顺着风吹向陆晨。
黑鳞人大惊,叫道:血!你竟然把我刺出了血,普天之下,能把我打出血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你是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我是很有原则的,见血必杀,不论什么理由。
陆晨知道,他说的见血必杀,是见到自己的血必杀对方。
花帘月虽然躺在泥浆里不能动,但陆晨和黑鳞人打斗的场面,她全都看在了眼里,心中惊骇万分,别的且先不说,陆晨的鳐矛,可谓是暗三门里上三流的大杀器,黑鳞人由着陆晨打,竟没被杀死,恐怖已极。
花帘月立即明白过来,和黑鳞人打架是徒劳的,以卵击石,只会自取灭亡,暗三门里怎么会有黑鳞人这样的存在,简直不可思议。
花帘月见烧着一团蟾火的黑鳞人向陆晨逼近,躺在泥浆里说道:我说这位鳞先生,你先别动怒,有话好好说,你别难为我的朋友,否则,我不会给你卖力的。
黑鳞人回头看了眼花帘月说:我杀了你的朋友,你也会给我卖力的,如果不卖力,我打到你卖力,一开始我对你们很客气,和你们好言商量,你们竟敢把我打出血。
陆晨道:是你让我打你三下的。
黑鳞人道:我不管,现在我要执行我的原则。
花帘月躺在地上说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从。
黑鳞人说:我简单给你说一个水下的刑罚,叫鱼水之欢,就是让一条铜鳞鱼钻入你那个地方,然后鳞片全部张开,像鸟儿展开翅膀一样,然后攥着鱼尾巴拽出来,你自己去想吧?
花帘月未经人事,没反应过来,不知道黑鳞人说的是什么刑罚,正要说话,郝瘸子对花帘月喊道:你别说话了,好好听命与这个黑大哥,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去尝试他的刑罚,陆晨生死有命,你管不了,别说了!
郝瘸子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听黑鳞人这套刑罚就能知道,这黑鳞热完全不是表面看起来这样呆头呆脑,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而且极有可能虐杀成性。
芸芸众生之中,生的面貌凶恶的,大都不是太狠,能做出虐杀之事的,往往是那些看似谦和的人,这些人平日里小心谨慎,和蔼可亲,人畜无害,然而谁都不知道他那颗血淋淋的心。
黑鳞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面看起来,脑袋不是太灵光,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一开始很谦和,凡事好商量,但若真动了杀心,谁也拦不住。
郝瘸子不是不想救陆晨,而是知道救不了,此时能保住花帘月和自己的命就已经很好了,混迹暗三门,注定是要有生死的,这本就是一个把脑袋栓裤腰带上的行业。
这也是花帘月成天担心的原因,没有哪个正常女人愿意跟着自己心仪的人每天去打打杀杀。
郝瘸子一提醒,花帘月好像明白了过来,秒懂黑鳞人所说的鱼水之欢是什么意思,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子,但这时她顾不上害怕,对黑鳞人说道:你要杀了我男朋友,我也会立即自杀,不会落在你手上的。
黑鳞人不再回答花帘月的话,那意思你爱死不死,没了你,我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传信,这陆晨是必杀的,因为他让我见了血,说什么都没有用,先杀了再说。
黑鳞人计划要亲手擒住陆晨,先让陆晨身体流点血,然后从陆晨的嘴巴开始撕,撕裂到耳根的地方,然后再问陆晨话,让他说话,他腮部没了肌肉,肯定说不出话来,一定十分好玩。
于是黑鳞人往前去捉陆晨,陆晨转身就跑,黑鳞人没有办法,就暗中在陆晨头顶布了一块黑云,跟着陆晨一起跑,陆晨听到头顶隐隐有雷声,心道坏了坏了,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这黑鳞人说到做到,一定会杀了自己的,可惜自己还没结婚呢……
来不及细想,只觉得头顶一凉,一阵大雨浇下,脚下一滑,陆晨跌倒在泥水里,再也挣扎不起来,滚成了一个包满泥浆的泥人。
陆晨很绝望,望着天边的红霞,心想:好好看一眼吧,也许是最后一次看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他盯着天边的红霞,对花帘月喊道:凝眉,永别了,我喜欢你。
陆晨总觉得爱字太过沉重,夫妻之间才能用爱字吧,没有结婚用喜欢这两个字比较贴切。
花帘月喊道:你胡说什么?
由于离得远,郝瘸子和花帘月躺在滑雨浆里看不到陆晨在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入暗三门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窘境,三人谁也看不见谁。
陆晨却能看见黑鳞人在步步逼近,脸上露着狰狞的笑,他周身仍旧烧着蟾火,如果有魔鬼,那一定是这副模样。
黑鳞人走到陆晨切近,蟾火几乎快要烧到陆晨了,陆晨仰头问道:杀我不要紧,给我个痛快的,还有就是,我还不知道是谁杀了我。
黑鳞人道:我叫朱明远,在暗三门里不出名,我只是经常杀那些暗三门出名的人而已,给不给你痛快的,我说了算,你作为死者,没有权力选择。
陆晨还想劝朱明远放过郝瘸子和花帘月,但看朱明远这状态,便知是徒劳的。
陆晨最后又看了一眼天边的云霞,日薄西山,只剩下一抹微红,像极了生命最后的时刻,陆晨心道一句,好应景。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正准备接受死亡,陆晨却听到朱明远说道:坏了,该死,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陆晨听见这句话之后,睁开眼睛,看见朱明远身上所有的鳞片都张开了,非常恶心,张开鳞片的同时,蟾火忽然灭了,连点烟气都没有。
这是陆晨第一次见别人不用冰珠把蟾火给灭了,灭的悄无声息,原来朱明远早就能把蟾火灭了,但因为他觉得酷,就让蟾火烧着。
灭了蟾火以后,朱明远身上张开的黑鳞忽然都卷曲了起来,成了一根根黑针,像人形刺猬一样恶心。
然后这些黑针慢慢的都钻进了他肉里,朱明远变成了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他弯下腰,伸手一把拉起陆晨来,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我找一套衣服,来人了。
陆晨有些懵,站在了没有泥水的地上,说来奇怪,经过朱明远拉了一把,陆晨脚下便不滑了,急忙对朱明远说:我给你一套衣服,换取我们三个的性命。
朱明远显得很着急,说道:成交。
陆晨便跑去房车上给朱明远拿来自己的一套衣服,朱明远赶紧穿上。
原来朱明远也怕破相,刚来的时候他大模大样立在水面上,是因为如果有人靠近这里,他能感觉得到,有恃无恐。
朱明远刚穿好衣服,赶紧跑去,在花帘月郝瘸子身上撒了一些粉末,两人才从泥水中站起来。
刚做完这些,只见五辆越野车和一辆警车驶进这片荒野,停稳之后,下来十来个人,都带着工作牌,当先一个大声呵斥道:是谁在这里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