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五个人站在路边嘀嘀咕咕着实扎眼,好在过往车辆不是很多。
忽有一辆沃尔沃从车站牌经过,这人也是好心,落下车窗对五个人说:你们别等了,这里下午三点半就没车了,叫个滴滴吧。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花帘月反应快,随即说声谢谢。
那沃尔沃上是一家三口,今天过来探望老人,坐不下这五个人,要是男主人自己来的话,就冲花帘月说谢谢时的绝色花容,说什么也得把五个人带出桦林子。
王小呆问那人道:我们出来玩儿,不着急回去,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
那人见王小呆长得也蛮漂亮,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卡哇伊之气,心下也喜,直接下车给她指点说:往前走三百米左右,有条小路上山,山上有个农家乐,平时人少,周末人还蛮多的,要不你们就跟着我车走,我指给你们看。
车上的女人发觉男人有些不对劲,在车里发作道:给人说完就赶紧上车,晚上还要去我妈那吃饭,一到我家的事情上,就磨磨蹭蹭,你安的什么心?
这男人之前有些沾花惹草的前科,被女人一阵咋呼,低眉顺目,赶紧上车,扬长而去,驶过的时候,还不忘扭头看花帘月一眼,被后面的女人照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陆晨无心观察路人车中的细节,他心情沉重,本想今夜回到青山公园停车地,王小呆却一脸兴奋的打听这里有没有吃饭的地方,那意思不肯回去。
他也理解王小呆,虽然呆气横贯日月,但王小呆是个好奇心十分旺盛的女孩,今夜就算回去,估计她会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要睡不着,花帘月和秋飞白就别想睡着。
但天色要是晚了,这种小城市的郊区,滴滴也叫不着的,因为太过荒僻,人家都不愿往这里跑。
陆晨于是说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王小呆道:回去开上房车就过来,在这里停房车也很合理,这里风景好,不会让人生疑的。
陆晨见王小呆执意要在这里停车,便点头说:行,不过你得听话,没有我们在场的情况下,你不能擅自行动。
陆晨太了解王小呆了,她见了暗三门中一些情景之后,现在处于极度兴奋期,很容易做成一些傻事了。
秋飞白一边拨弄手机叫滴滴,一边说道:只有三站路,咱们有等车的时间走也到了。
这里的三站地还是很远的,少说也有七八里地,这点路程对秋飞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小时候上学也差不多这么远,走习惯了,但在花帘月和王小呆看来,这路已经很远了。
不一会叫来了一辆大商务,把五个人拉到青山公园。陆晨和郝瘸子开起两辆房车,一路又折返回来,找到沃尔沃路人所说的山下小路口,沿着水泥路小心上去,果然见半山腰里有片开阔场地,上面都铺着煤渣,停着两三辆车。
这是农家乐主人自己开出的停车场,停车场上面就是农家乐。
店老板看见来了两辆房车喜不自胜,慌忙迎了出来,冲着陆晨喊道:我们这里停车过夜免费,加水免费,倾倒污水,往停车场旁边的山坡下排就行。
看来经常有房车上来过夜。
五人进到农家乐饭店里,虽然是山村地方,倒也干净轩敞,旁边还有几间民宿,装修的有模有样。
五人要了一个包间坐下,掀开菜单来看,多是些炸蝎子,炒蜂蛹,土鸡笨狗之类,山芹野蔌,杂然前陈。
女孩们都害怕这些土产,点些山菌野蔬,郝瘸子一见菜单大喜过望,琳琅满目点了一本子,见店中有鹿角蛇身泡的酒,橙黄橙黄的,跟毒药相仿,就叫老板倒了一杯。
至此,陆晨虽然有请苗东风对战朱明远的想法,战略上大计已定,但战术上,尚无一策,脑中一片空白。
连如何接近苗东风都没有想好。
除了陆晨这一桌,店内还有一桌客人,就在陆晨包厢的一侧,这种农家乐包厢是不隔音。
只听隔壁包厢里一个人说道:你怎么还开着十年前的破奔,怎么不换个车呢?你家老爷子又不是没钱。
另一个说:别提了,你我从小都在将军楼住着,你还不知道我家情况?外面风言风语的,还用我细说?
郝瘸子见酒菜上的差不多了,抿了一口药酒,对陆晨说:要想忽悠……
郝瘸子本想说要想忽悠苗东风去杀朱明远,就得挑拨离间。
话刚出口,陆晨就知道郝瘸子要说重要东西,一把将郝瘸子的嘴捂上,不让他说下去,然后悄悄用手指了指包间隔壁。那意思,你先不要说苗东风的事,隔墙有耳。
陆晨已经听出来了,这是桦林子将军楼里长大的两个发小在喝酒聊天,可能今天都回来探望老人,长时间没见,相约来这里喝点。
只听一人说:我自打结了婚,很少回将军楼了,什么风言风语的?你还瞒着我?给说说。
另一人长叹一口气说:家丑不可外扬。
那人道:什么丑不丑的,我家的丑事儿少?我初婚为什么离了,你不是不知道,绿帽子我都带过,你家的事还能丑过我?
另一人见他说的肺腑,就说道:知道我家姓薛的保姆吗?那就是个老狐狸精,小时候我不知道,长大了才闲言碎语的听说,那薛寡妇从年轻的时候就勾搭我爸,那时我妈还没去世呢,我妈的死也和这薛寡妇有关,是被她活活气死的。到了晚年,我寻思我爸该收收心了,你猜怎么着?他硬是雇薛寡妇当保姆,明目张胆的住在一起了,我爸被薛寡妇给迷住了,有钱也不撒手给我,听说薛寡妇还有个儿子,整天忽悠我爸给他儿子在临水买房,你说气人不气人?我姐气的都不上门了,我来看看我爸,也不想留家吃饭,这不找你喝点吗?
陆晨这边的人一听这些话,鸦雀无声,老天照顾,让陆晨赶上苗东风的儿子在这里吃饭。
隔壁间那人又说道:我说苗强啊,这事你也别太在意,老年人也有追求婚姻幸福的权力,为什么你爸不直接和姓薛的老太太结婚呢?
苗强道:啊呸!追求幸福?我妈在世的时候,就把他俩捉奸在床过,姓薛的从年轻时候就搞破鞋,矿上谁不知道?她的男人可不止我爸一个,副科以上的她谁没睡过?睡过之后就跟人家要罐头要猪肉,回家养活她那小崽子。她儿子好像叫李小青,原先在矿子弟小学读书,曾经带罐头来学校,有个同学嘲笑他说那罐头是她妈卖肉赚来的,他用铅笔刀把那孩子捅了,事情闹得很大,你记得不?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现在这李小青在哪?”
“去了临水,他妈这个样子,他哪有脸在平山混啊?就薛寡妇这样的人,我和我姐会同意他们结婚?我姐已经和我爸不联系了,我对我爸说过,你要是和姓薛的结婚,我也不来了。我爸迫于我们姐弟的压力,才没往前迈这一步,你说都六十多的人了,竟还这么……”
“理解,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喝酒喝酒。”
陆晨听到这里,心下唏嘘,原来是这样呀。
正如水饺店胖阿姨说的那样,薛寡妇不是矿上职工,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矿上生活不容易,为了把孩子拉扯大,这个女人牺牲了自己的名节。从世俗道德角度来看,薛寡妇是破鞋,名节扫地,廉耻全无,但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她是合格的,她让孩子衣食无忧,能供他读完大学。
没人有资格去嘲笑这些社会边缘人,没经历过他们的苦难,体会不到他们的无奈,人或多或少都是不道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圣洁的人,只不过有人隐藏的好,有人没奈何要显露出来。
陆晨知道了薛寡妇生存的真相,丝毫没有取笑的意思,感觉心头更沉重了,这是个苦命的女人,先是丧夫,如今丧子,却蒙在鼓里还不知道。
不由得长叹一声。
花帘月是个心软的人,最听不得这种事情,心情一下子跌落到极点,女人最容易理解女人,本来她很烦李小青,李小青不但企图拐骗王小呆,用金虫害人,那副阴毒的面孔也让花帘月受不了。
现在一听,花帘月忽然觉得李小青的人生也不容易,替李小青惋惜。
秋飞白从小当留守儿童,最知道小孩子的不容易,听得李小青的童年,内心也不免感慨万千。
只有郝瘸子和没事人一样,因为薛寡妇这点事,放在郝瘸子身上都不算什么,郝瘸子经历的苦难比这女人多的多,郝瘸子压低声音说道:原来从年轻时,就是个狐狸精。
王小呆根本就没听懂隔壁说的什么,一个劲的往嘴里填米饭,她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毫不在意。
陆晨白了郝瘸子一眼。
又偷听良久,陆晨收获不少信息。
原来,苗东风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曾是青山矿区的高级工程师,那年月大学生非常稀罕,但婚姻不幸福,经常和老婆吵架,后来出轨薛寡妇。
出轨薛寡妇不算什么大事,因为矿上很多男人都睡过她,问题出在晚年,别的老头都收手了,苗东风却以家庭保姆的由头,和薛寡妇住在了一起,这是苗东风儿子不乐意的地方。
苗强和他姐姐也曾多次回家吵架,想把薛寡妇赶走,但苗东风百般护她,此事只得作罢,气的他姐姐再也没有回过家。
苗强内心痛苦,憋了很久了,乍遇发小,几杯热酒下肚,倾吐心肠,到最后呜呜咽咽,泪滴连连。
发小只得劝说道:你喝醉了,我找个代驾送你回市里吧,你现在这状态也别回将军楼了。
最后发小把苗强扶出了包厢,陆晨从门缝里偷看,才发现这苗强五短身材,胖墩墩的,穿着倒还讲究,年纪三十多岁,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富二代。
陆晨很纳闷,自从进入暗三门江湖以来,所遇到的人,除了花帘月外没有一个知识分子,多是些市井引车贩浆之辈。苗东风既然是高级知识分子,又何以混了暗三门呢?
就算他和花帘月一样都是大学生,可当年的大学生与今天不可同日而语,要嘛含金量超高,要嘛是被推荐去的大学,没经过高考,被耽误的一代,大字不识一筐。
不过能在矿上做高工多年,知识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可高工混暗三门,陆晨总感觉怪怪的。
苗强被扶走之后,陆晨出门观察了一下,发现店老板一家到民宿那边吃晚饭去了,大厅里空荡荡的,电视声音却开到了最大,倒不是给陆晨他们听的,而是传到山下路上,让过往车辆,都感觉山上很热闹。
陆晨回到包间,这才敢大声谈话。他说道:咱们运气好,在这里遇到苗东风的儿子,你们也都听到了,大体情况就是这样,这个苗强也不知道他爹是暗三门里隐藏的高人。当年我爷爷也对我守口如瓶。郝大哥,你发表发表意见吧。
郝瘸子喝了一杯药酒,脸上红扑扑的,说道:我学有一套透狈术,就是专门挑拨离间的,干这个我在行,可问题是咱们得先接触到苗东风,要是见不着面,我也不会心灵感应。
秋飞白道:是呀,怎么联系上是个问题,咱们总不能去敲人家的门说,我们是暗三门的后辈,特来拜访吧?
花帘月接茬道:肯定不能,那样会让他怀疑咱们有备而来,让他警觉起来,以后李小青死讯传来,他会怀疑咱们杀了李小青的。
郝瘸子道:所以需要一个见面的理由。
陆晨沉思片刻说:现在我怀疑,桦林子将军楼山坡下面水潭里住的镜蟹,就是苗东风养的,至少他知道有东西住在里面,我想装作不明就里的愣头青,去把那蟹子给挖了,里面有面蟹镜子,是好东西,他要不管,咱们就做成一单河下生意,他要是出来管,咱们就说不知道是你的,还给你就是,这不就接上头了吗?
郝瘸子说:这样见面方式固然好,让他感觉咱们是暗三门里做河下生意憋宝的后生,初生牛犊不怕虎,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咱们不摸他的脾气呀,万一这人一言不合就把咱们干掉怎么办?你觉得咱们能打得过他?龙尾鳐都是人家造的,是造的,我天!
陆晨说道:这我也想过了。你们觉得苗东风算是个隐秘的高人吗?
花帘月道:绝对算啊,他能造出借风鱼和龙尾鳐之类的东西,手段很恐怖,我猜那晚上的鸭掌怪也出自他手,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高人,能听到他名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见他隐藏的很深。
陆晨便道:如果这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能隐藏到今天?他要是和疯狗道人一样,满江湖就都知道了,手段这么高,对暗三门影响这么大,却默默无闻,只能说明,这家伙很低调。毕竟是个高工,脾气暴躁的可能很小。
郝瘸子道:嗯,有点道理,有你这么一说,可以一试。
花帘月道:车到山前了,姑且试一试,不过一定要和他客客气气的,谁也不能说硬话,特别你王小呆。
王小呆一脸茫然道:我怎么了花姐?我是不会聊天啊,还是情商低?
王小呆不是不会聊天,也不是情商低,就是有时候让人感觉呆气横秋,短暂的脱离人类社会,因此花帘月说道:都不是,你有时候不在地球,千万别跟人家发呆气,引起误会。
嘱咐王小呆是必须的,因为混江湖不是过家家,很容易丢命。王小呆刚刚接触暗三门,满心兴奋,对危险认识不深。
郝瘸子道:那咱们今夜就去。
陆晨道:半夜下手最好。
郝瘸子道:好,那我先回去睡一觉,喝了点酒犯困。
说罢郝瘸子先去休息。
大家都吃饱之后,陆晨结完账,店老板睡觉去了,陆晨上了郝瘸子的房车,也要眯一会,三个美女上了花帘月的房车,定上闹钟,只等午夜十二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