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意识到说话的是一只狗,往后一退,秋飞白问:怎么了?
陆晨指了指门缝说:里面说话的不是人,是一只狗。
秋飞白听了一愣,陆晨原本以为像秋飞白这种性格,一听狗会说话,定然会吓得瑟瑟发抖,令陆晨没想到的是,秋飞白竟趴在门缝上看,无所畏惧不说,还问那狗说:我们是来找罗文尚的。
那狗在秋飞白独目注视下说了句:谁?
秋飞白眼睛离开门缝,对陆晨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叫千里传音法,是赶虫人的一种小手段。
原来秋飞白最害怕的东西是人,除了人之外,她并不害怕任何异物,她觉得只有人心才是最最可怖的,她童年就种下了阴影,父母没有关心过自己,没得到父爱和母爱,长大了父母还要卖掉自己,所以她觉得很多异物其实比人善良的多。
陆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秋飞白道:我的汲中书记载了过几件赶虫人的手段,因为在很久以前,开妖方的和赶虫人多有合作。让我来验证下,我说的对不对?
紧接着,秋飞白又把眼睛贴向门缝,对立面说道:你这是千里传音法吧?我们懂,是暗三门里人,找罗文尚先生有点事。
狗竟不言语了,不一会就听到了客厅开关门的声音,一个人走向了大门,从里面把门栓抽开,门轻轻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中年人的脸来,问道:我一猜你们就是暗三门的,找我有什么事?
原来秋飞白说的话,他通过狗耳朵,在屋里全听见了。
陆晨一指大门内说:能不能里面详谈?
罗文尚见秋飞白极为漂亮,首先第一印象很好,认为这两个人可能是临水市新来的暗三门江湖人,要来拜访拜访自己,略一沉思,把门打开,让两人进门。
陆晨进门的时候,小黑狗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陆晨和秋飞白,也不叫也不说话。那就是一只普通小黑狗。
等到进了堂屋,陆晨发现堂屋中放着一只鼓,刚一进门那只鼓发出一阵汽车轰鸣声,陆晨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罗文尚随口说:这是门口过汽车。
陆晨很聪明,说道:我明白了,门口的狗听到什么声音,你就能从这鼓里听到同样的声音,对吧?
罗文尚不知道两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半开玩笑说:你说对了,真是无师自通啊,多来两趟,估计能学会赶虫了。
秋飞白见鼓下面有个喇叭状金属物,对罗文尚说:这应该是你的传声筒吧?你从这里说话,狗就能发出同样的声音,但复杂的语音也说不了,只能单个字崩,对不对?
罗文尚道:对对对,小姑娘,你是行家啊,敢问是吃那一片的?
秋飞白说:我叫秋飞白,是开妖方的。又介绍陆晨说:他叫陆晨,是做河下生意的。
罗文尚一听陆晨是做河下生意的,顿时两眼放光,来了精神,问道:两位这次来,是不是要约我一同做票生意?我可听说做河下生意的都有些好活儿。
陆晨摇了摇头,表示不是来谈生意的,他注意力还在那架鼓上,那是一面很有年代感的鼓,至少也得有一两百年的样子,陆晨指着鼓问:我想搞明白,你这鼓是用无线电传声的吗?怎么能从狗耳朵听声音,借狗嗓子说话呢?
罗文尚道:你们不是专门来打听千里传音法的吧?告诉你们也没关系,我没用无线电,无线电是近现代技术,我这技术很古老,用的是共振。我给那小黑狗做了个手术,耳朵里有个小小的蝉翼鼓,那鼓能替我听见门外的声音,嗓子里有个牛皮囔,牛皮囊里面包着一根传音叉,我在这里说话,传音叉就会震动,狗也就能说话了。
千里传音法在罗文尚看来是小手段,如果有生意合作的话,教会别人都没问题,没什么好隐瞒的,像这种伎俩都是旧江湖人走街串巷骗钱的玩意儿,实际用处不大。
陆晨听了点点头,觉得这手艺很好玩,得知千里传音的大体原理,陆晨心下释然了,这才举目看了看屋里陈设,屋内的家具器用几乎都保持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样子,一进门,墙上是一副山水画,山水画旁边是两幅对联,画下面是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摆着两个鸡毛掸瓶,里面插着两根鸡毛掸子。
八仙桌上还有个茶盘,茶盘里摆的竟是搪瓷缸子,搪瓷缸子上还斑驳写着:清凉河清淤会战纪念……
另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台索尼十二寸黑白电视机,包括冰箱都是那种复古的,陆晨有种进入怀旧格调酒吧的感觉,看来罗文尚是个很怀旧的人,其多愁善感的情调好像与雇凶杀人者毫无干系,但不能被表面所蒙蔽。
陆晨开门见山说道:罗文尚,我们此来,的确不是为你这千里传音法来的,我们是为一桩人命案子来的。
罗文尚一听人命案子四个字,脸立即沉了下来,才知道这两人来者不善,是找茬来的。
他把胳膊往胸前一交叉道:人命案子?我又不是警察,你们找我有什么用?
陆晨说道:找你当然有用,你是幕后指使人,我问你,滨海公路289号,是个独栋别墅,是谁指使鲛人去杀人的?
罗文尚一听,刚才的紧张与激动忽然烟消云散,说道:原来是为这事啊,鲛人是我找的不假,但我没让鲛人去杀人啊,我的上家雇我的时候说,事主是个姓栾的女人,姓栾的和自己男人离婚了,海边别墅归在男人名下,她很生气,要报复男人,花钱雇了我上家,上家要我雇个鲛人在别墅里使水,让她前夫不能住那别墅。我就找到一个鲛人,让他在海底打个洞,打到别墅里,然后使水,用一场大水把别墅洗劫一空,然后付我们一笔钱,仅此而已,没说杀人啊。怎么,别墅里死了人了吗?
陆晨说道:没死人,你的上家是谁?
罗文尚一听没死人,就更放松了,爽朗答道:上家是黑风先生肖云凯,他雇的我,还给了我那个姓栾的女人的电话,让我联系姓栾的,问出地址来,说只要找个鲛人把宅子里东西全部吸入海中就完成了,没说杀人,要是杀人我也不去。
陆晨听说过肖云凯,这人曾和焦天竣做生意,用荷绒衣换焦天竣的借风鱼,结果出错没拿到借风鱼,近期一直徘徊在临水,找焦天竣要债。这期间肖云凯辗转认识了花正德,花正德雇了肖云凯,肖云凯接了活,又低价雇了罗文尚,给罗文尚说这活就是抽走别墅里东西,没说别墅里有人,一是因为雇人杀人价格高,雇人毁东西价格低,二是到时候有人追究起来,可以推卸责任,我本叫你去毁坏东西,谁让你屋子里有人就动手的?一句话把自己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都被郝瘸子言中了,花帘月遇刺事件中,栾凤英才是真正的凶手,没有她提供的详细地址,没人知道花帘月在哪里。
后来,罗文尚又雇了鲛人,鲛人开始使水的时候,忽然发觉水路断了,情知遇到了劲敌,鲛人是直性子,也不知道此次行动到底是杀人还是毁坏东西,总之要把别墅里的一切抽进海里。所以陆晨问话时,鲛人没有辩解。
一旦花帘月被鲛人使的水柱打到,拖到水中,被淹死只需要一两分钟,等鲛人发现还有个人时,花帘月早就死透了。
肖云凯老江湖了,心机歹毒,做事情都留着活扣儿,知道豪门恩怨很难缠,他花正德能雇暗三门的人来杀人,对方肯定能雇更厉害的人来找自己算账,因此肖云凯留了后手,若东窗事发,可以一句话扔罗文尚脸上:“我可没叫你去杀人!怎么搞的?”
陆晨见罗文尚一脸放松的神情,就知道这人没撒谎,要怪都怪肖云凯安排的太歹毒。
于是陆晨道:罗文尚,就按你说的,你雇了鲛人是去毁坏东西,可毁东西也不对呀,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罗文尚见陆晨不依不饶,便道:这么说,你是那家男方雇来的人喽?你想怎么样?
本来陆晨只是想让罗文尚认个错,哪怕是说:毁坏人家东西是不对,一时见财起意,道个歉。几句简单的道歉词后,陆晨也就与他握手言和了,暗三门里像这种只坏财不伤人的生意已经算很不错的了,毕竟罗文尚只是想恶心恶心别墅业主,作案动机也没有罪大恶极。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和他过多纠缠。
但罗文尚说话很冲,陆晨又是个倔脾气,便道:我想怎么样?我想去警察局告你,我有刚才谈话的录音,你造成了事主几百万的财产损失,还咄咄逼人问我要干什么?岂有此理。
罗文尚道:报警?你也得敢?你不怕破相?鲛人用的手段怎么向警察解释?你说破了以后,整个暗三门都容不下你。想清楚吧。
陆晨微微一笑:姓罗的,你好糊涂,又不是我去给警察解释鲛人所用手段,我只负责保留现场证据,然后报警,我把你和肖云凯的线索给警察就完了,我解释什么?你是不脑子进水?到时候有破相风险的是你和肖云凯。
罗文尚这才明白过来,暗道:这小子好厉害,本以为他要和我打架,没想到人家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办了,还真如陆晨所说的那样,只要陆晨撺掇着事主报警,我还真没辙,警方追究起来,只能流亡在江湖上了,身份证不能用,飞机高铁不能坐,宾馆不能开,手机不能用,全完了……
罗文尚一下子软了下来:兄弟,我先给你倒壶茶,咱们慢慢聊。
陆晨便道:这还像句话。
罗文尚沏了茶上来,陆晨并没有喝,秋飞白端起来要喝,被路晨拉了拉胳膊,那意思来路不明的茶不能喝,秋飞白轻轻把被子放下,罗文尚道:你想多了。说着端起陆晨和秋飞白的茶盏往自己杯里倒了些茶水,一饮而尽。
陆晨这才端起茶盏喝茶,罗文尚用近似讨好的口气说:你给我指条明路呗,我看兄弟你这次来,不像是要把我送进局子的样子。
陆晨没有说话,而是四下打量着罗文尚的房间,罗文尚试探说:要不我把千里传音犬送给你玩儿?算是过去这场事儿?
陆晨摇头说:好玩是好玩,可玩一会就腻了,不要。
罗文尚忽然一惊?心中暗道,不是冲我的看家宝虫——坐定山河兽来的吧?想到这里,他有些紧张的说:我再没别的东西了,要不,我带着千里传音犬去暗三门蜃楼海市换点别的东西给你?
陆晨眼睛一亮,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前段时间打听蜃楼海市还打听不出来,竟在这里遇上,便说道:不用,你给我讲讲,怎么去蜃楼海市,咱们就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