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砻磨,庸国之商

华祚感觉这大半月来都像是活在梦里,

作为庸国的商人,他最早收到了一小袋面粉与密信,

出于对华贾的尊重,以及逐利的本能,他根据密信中步骤,寻石匠打造了石磨。

但或许是密信中叙述的不详细,又或者是石匠手艺太糙。

总归,磨出来的麦粉颗粒很大,

而那时的他,已经开始在庸国收新麦了。

讲真,麦粉出纰漏,华祚气炸了,

四月有冬粮出,正是囤货的好时机,手头积攒的铜贝币、刀币有限。

收了麦粉,

稷、黍、稻收的就少了,

石磨,

是,

看上去第一个不成,制作第二个就行。

可是,就要因为这一封信,压上全部身家,去赌第二个、第三个石磨必成吗?

要知道,庸国地处于上古九州梁(川蜀)、豫(中原)、荆(两湖)三州交界,

山田、旱田、水田交错,稻占庸国人的主食份额可不低。

麦囤多了,稻少了,将来就是以粮买物,主食稻的,都不愿收。

更别说,因为这石磨,他挨儿子抱怨了。

‘不孝不友为罪’的礼法制下,

抱怨,是他儿子对他不满的最严厉表现了。

甚至小儿还趁此提议,密信中的给粮份额也要减少。

在商族庇护与各国默契下,没挨过打的小儿,怀疑并忽视商族的力量,不想遵那所谓华贾的号令。

割肉,总是疼的。

是故当夜趁着灯烛,小儿就鼓噪着华祚写信回复,顺带还要以此为借口减少密信中要求的,给粮的份额。

华祚对此很是犹豫。

年长的他自然是知道,是氏族的力量,才使得他们在各国中行商,而不被扣留、抢夺。

小儿削木牍的时候,他还一直在考虑怎么措辞。

可忽然,他想起来了,那密信中提到,石磨除了磨麦粉外,好像还能磨菽豆,

他这个连麦粉都磨不细的石磨,磨菽豆肯定也不行。

可是,连菽豆都可以的话,稻行不行呢?

华祚想到这一点后,当即放下了木牍,准备以稻试石磨。

这个时代,稷米、黍米需要手捣去壳,稻米就不需要吗?

一样的。

种稷的辰时捣稷,种稻的辰时捣稻,便是王宫、大户,也逃不脱人力手捣。

是故华祚掌灯,叫儿子们帮着以磨碾稻。

大儿子从褥席里爬起来的抱怨自不必提,小儿子的埋怨也自不必说。

可随着带壳的稻进入石磨,一轮下来,有米直接出壳,

两轮下来,有米粉出磨。

华祚与他的儿子们,都呆在了石磨前。

白日里磨麦粉时,儿子们有多埋怨老子,此刻,华祚就有多扬眉吐气。

而当华祚给石磨套上三趾马后,

随着三趾马绕圈推行,石磨隆隆,破壳而与稻壳分离的糙米粒,粒粒分明的从磨盘两端挤出,后是夹杂着米粉的米糠、稻壳。

只需一人往石磨投料口里放米,

原本一家一户一日两个时辰才捣出的,供一户一日食用的糙米(稻去壳为糙米,糙米去米糠为精米),

一刻钟不到,就被以畜力代人力的石磨,碎壳碾出。

这一下,傻子都能看出此石磨的价值,更不用说华祚这一家精打细算的儿子们。

于是小儿又鼓噪华祚寄信再问询石磨事宜,同时,承诺加大份额。

华祚便将石磨不能碾粉,又碾稻一事刻于木牍,还直接遣大儿去送信去了。

数日后,大儿子回来,不仅石磨不能碾麦粉一事得以解决,大儿子更是带来了,换石磨下磨石为木,上磨石为木加编筐加土的做法。

却是当时还在铜坊与褒国权贵斡旋的将军齐渊,一听就反应过来了。

华祚所思,正是石磨的分支变种,砻(long)磨,土砻,出现的契机!

在蓝星史上,华族先民从不缺能工善思之辈,石磨出现,且能磨麦粉后,就有能工打起了稻谷脱壳的主意,

毕竟,北稷麦,南稻,石磨是可以脱壳,但石质硬且沉,也容易将稻米磨粉。

这点损耗,便是大户都心疼。

于是蓝星巧匠,将石头换成了木头,木面比石面软,碾粉的概率就低了。不过木头又轻,那就在木头上编筐,筐中加土,

这样重量够了,石磨的变种,砻磨也就出现了。

此种砻磨相比石磨,在磨米去壳时,更不怕米粒溅射,又更不伤米粒,出米更完整。

最适为底层民众使用,就是用不上畜力,人力也比手捣要好。

就这般,华祚不仅造出了石磨,更造出了砻磨。

且趁着这庸国的冬粮下来,粮价低平之时,大肆收购麦、稻。

直至,仓满铜无。

可以预见的是,

石磨,砻磨的出现,使得他们从最原始的低买高卖行商,

变更为了更有附加劳动价值的,粮食初加工工坊,工商相合阶段。

直接商业模式就发生了变化,开始生产价值。

这还不算完,也就是此时,华祚的大儿子道出了将军提点的第二件事。

通过不断地送礼,他们联系到了庸国太子宫府采买,并且敬献石磨、砻磨,最终托庇于庸国太子宫下(秦始皇后,太子为皇家专属,之前,诸侯家也是太子)。

在庸国都,行垄断性麦粉、脱壳稻售卖一事。

达成面见庸太子成就。

且得到资金支持,大肆低平价收拢庸国麦粒,而后开卖面粉、面点、脱壳糙米,迅速回笼资金,并大赚特赚。

此外,不仅在庸国汇聚了其他更远处商族支援的粮草,

还因庸太子的好奇,得到庸国不会发兵攻汉的承诺。

宛如在梦中一般。

而唯一的要求也只是,

正午,一排排辎车停在庸国边界,

辎车下的华祚躬身,对五米外戎车上麾袍翻飞,面黑壮硕的庸太子高喝道:

“太子,那汉国将军将要来了。”

说着,华祚指了指前方空中。

庸太子闻声抬首,一声鸟唳鸣先发而至,惊得他戎车驷马慌乱,御者慌忙安抚骏马,

庸太子只望着那硕大鸟龙之影,影之下方,无车只马的数骑奔驰,随在数骑之旁,还有细犬紧随,奋力狂奔。

舔了舔唇角,一抹艳羡浮现在了庸太子尚还年轻的脸上,

“这汉国将军,上有鸟龙相随,下有黄犬为伴,当真是气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