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神鸟与阳谋

秦襄公高坐在马兽之上，

望着天边的神鸟，面色阴晴不定。

他曾听闻有异鸟能人言，然而像眼前的这只，口齿能如此清晰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便是，山崩水竭、六月飞霜、十月天狗食日……等噩兆，降于周后（近年西周灾变），

这天命竟然还在这周天子一脉吗？

竟是有神鸟出现在世间，且襄助他姬宜臼。

凭什么？

就凭他姬宜臼空有周天子之名，而没有周天子之实？

为何没有神鸟来襄助于他？

秦襄公的心里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愤怒，但很快他就将这丝情绪给压了下去。

他派人传令给正在带人攻城的世父，命令世父维持现有的攻城烈度。

而后，其命一秦将，带一两（25人）秦狼骑，前往神鸟所言的西侧城墙侦测。

秦襄公其实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所谓的水洞密道上，

毕竟，神鸟于天上向所有人都宣告了，那么，当他秦襄公听到的时候，作为此刻守军的戎人翟王，应该也接收到了消息，

是故，那密道，已不再是隐秘了。

可，作为攻城方的秦师，其数量就是远多于留守的戎人。

所以，神鸟所言就是个明谋。

作为攻城方的秦师会吝啬于小部分待命部队前往侦测吗？

而当侦测发现确实是个很好的进攻点时，秦人会吝啬于开辟第二战线吗？

那作为防守方的戎人，在秦人派兵后，便不在那段城墙派兵加码吗？

万一因为没有加兵力而导致那段城墙失守，进而导致城破呢？

而一旦加码了，此刻防守城门的兵力，就不会缩减吗？

是故，

当神鸟在天上宣告有一个密道，且此密道可决胜负后，

无论这个密道真与不真，秦师与戎人，都要派专人去查看。

更何况，那段城墙本就是，其交战双方都没有过多关注的，突破点。

派遣人去探查后，

秦襄公又叫来了一个传信的狼骑，命他前往东城门，

并且传告那边的秦将，命其在围剿戎人时，一定要漏出去几个着甲的戎人。

在昨日探查到戎人只有四个翟王留守镐京时，

秦襄公的想法，是秘密吃下这四部戎人，以遮掩秦师的兵力与动向。

然而方才神鸟所言的第一句——‘奉我王及申侯之命，特来襄助秦师入京’

如若传至申戎联军中，应该，很是有趣吧！

且就算不能直接挑拨的戎人与申人决裂，交战。

却也能像一个楔子一般，将两者的合作关系，打上不少裂痕吧！

届时，只要稍一推波助澜，

申人，就要先挨戎人打了吧！

而如果戎人能在杀死了周王后，再把姬宜臼杀死在阵中，那可就……

秦襄公端坐在了马兽上，嘴角勾上了一抹笑意。

且静看着西城门的战局，渐渐有了变化。

对于高位者来说，神鸟言语对他们的冲击，更多是在战略及战术上的改变，

是故秦襄公和城内翟王分别改变着各自的部署。

然而对于实际拼杀的秦人与戎人来说。

当一句“神鸟襄助，戎师匮乏”的号子喊起来后，

秦人整体士气猛地攀升了一截，厮杀时更为振奋，更为悍不畏死，有若神助。

而反观戎人，

当神鸟的言语被通晓周语的戎人翻译，且在城头、门前传开后，戎人的士气直接跌落谷底，

作为厮杀汉，他们不会过多地考虑神鸟所言的真实性，

所以，百人队的中狼骑被全歼在了城内，且已经有千人的戎人队，离开城门，去防守城内？

那么，他们城防的人手，还够吗？

会不会下一刻，就遭到城内城外的内外夹击？

是故，其整体士气，跌落一大截，且哪怕是戎人将领枭首了那翻译传播的戎人。

这些底层戎人，也会想着，莫不是就是真的，头人才会如此的遮掩。

而守城其实守的就是心气，所以士气一落，心气不凝。

戎人的城防，便一时间岌岌可危了起来。

“速遣人召那百人队归城防。”一犬戎翟王当即下令。

……

西门街与正街交叉口，

戎人两个百人队，已经到达方才交战的战场。

此刻不见敌人的踪迹，戎人乱糟糟的，轻视周人的同时，队伍也散乱了起来，

一个头人站出来下了命令，这才有人检查起了尸体。

由于戎人的军伍，往往是一个大部族翟王底下，有多个小部落头目分别带领各自族人，

所以军伍中并没有等级很分明的两司马、伍长层级，

这两百人，便是由三个骑马的部族头人，及少量单骑与大量戎人步兵组成。

为首的，且为方才下令的犬戎头人，此刻正骑着一匹偏瘦偏矮的母马。

当然，这已经是这支队伍中最高大的马匹了，

偏瘦偏矮只是相对于周王师的战马，及身前的中兽。

且由于和中兽同行的缘故，母马的身子抖的厉害，还需要有戎人在地上牵着，才能够缓速跟在中兽身后。

对于这一点，犬戎头人很是不满，

这支队伍中他部族的人披甲最多，养马也最多，更何况中狼骑是来乞兵的。

是故，他这个头人本应该位于队伍之首。

但在艳羡地瞥了眼身前硕大的中兽，及，牵着中兽的甲骑后，他终是没说什么。

好歹他的人加上马，是队伍中最高的。

不过，这也越发地让他想要从翟王那里求一头中兽了。

这般想着，他又思维发散着，对他这种小头人来说，中兽养着好像有些不太吃得消。

便又把视线转移在了他身下的母马，与周遭的矮马身上。

要不，

还是学着秦人，让身下的母马，受了那硕大中兽的孕吧。

一代的马兽，也是能喂草料的，只这一点，就比他们戎人图腾上的中兽强。

盘算着，头人对周人的杀心也更重了。

总归，是要帮助中狼骑报仇，才能使其配合着，使他母马受孕的。

然而却在这时，

咻——

一支箭矢疾速驰来，正中该头人头侧。

在手下人检查当街未被收拢的戎人尸体时，头人自母马身上栽下，成为了地上戎人尸体的一员。

顿时，整个戎人队伍，大半都乱起来了，

其部族之人纷纷鼓噪着要为头人报仇，好获得成为新头人的筹码。

……

正街街边的茅草屋内，

齐渊迅速端着秦弩缩回了屋内，并换了一个方位探头打量着街角的情形。

自今晨戎人吹号后，戎人的号角声便再没响过，

此刻距离他使用扑翼无人机通告全服，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而号角声没起，想必戎人号角短时间也不会轻启了。

如此的话，在传信基本靠人喊的时代，

距离这支戎人队伍回城门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那么，来就来了，且好好玩玩！

齐渊上弦，加装箭矢，打手令招呼街对面隐藏的两司马，与身后的隐臣，

而后，又端起了弩箭，

最高的已经死了，那么，便射次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