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族居,无统战,便不给官

“他们母子当真是好算计。

“以你我千人队伍,作为他们权力之间的斗争筹码。

“褒侯胜了,吃下我们的千人队伍,得利的是褒国。

“老王后胜了,得到的是我们给予的战事利器,得利的依然是褒国。

“里外都是我们受损,而富了他褒国,这权力斗争的,秒啊!”

当得知所谓‘进献战事有利东西’是老王后的主意,齐渊就有些明白了当中的算计。

这之中,其母子可能真的并非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但在得知褒侯的意图后,老王后趁机布局,并试图再讹诈上他们一笔的胆子,当真很大。

“所以说,那位赤丝女侍,这些日来一直安心学面点,也有老王后那方面的意思?”齐渊若有所思。

如果老王后另有所图,那么也必然不会轻易断了联系,而这般想。

那赤丝女侍日日来学面点,理由便也更充分了些。

“将军果真为神人,什么事也难逃将军法眼,”褒姒恭维着,又苦笑道:

“那女侍这些日来,想来早已是发现了我等醒面的差异,可那女侍从来不问,

“就只是以口感不对,没有学到家为由,日日来访,充作联系。”

齐渊颔首,见褒姒脸上并无忧色,便又问:

“那女君,此事你怎么看?”

褒姒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迟疑了一刻,便又复归平静道:

“近些日来,褒侯炼制陨铁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而将军那支队伍中的隐卒,其中又有数人换上了那锋刃偏黑偏银的雁翅刀,想来……”

褒姒点到为止。

齐渊明白了其中意思。

也是,铁锋钢锋的颜色,与青铜兵戈的颜色差异巨大,有心人想来都能看出些端倪。

只是都彼此不说而已。

但此地褒国,受益者又是褒侯、褒国女君,而你名为‘褒姒’,

却也,太有心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齐渊叹了一句,又正视褒姒道:

“冶铁可以,但陨铁矿不行。

“晚会儿我会去做一些准备,你这边,明日还需通过那女侍给老王后通禀一声,

“就说褒国宫奴铜匠那边,我这几日或有些变动安排,

“还望老王后那边能给予些便利。

“以及,下不为例!”

褒姒听懂了齐渊最后一句的敲打,其神情变了变,却也很快,低下头了。

“诺,将军!”

……

齐渊不太清楚关于冶铁方面,褒姒的私心重不重。

但总归,‘母国虐我千百遍,我待母国如初恋抱’这件事,便是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方才褒姒喝止了齐渊提议的‘豆浆’之物。

想来是分得清何为‘我们’之物,和‘国家’之物的。

其主意中,敬献冶铁之法,应也是多半是无奈之举。

然而,却也终归不能完全顺着褒姒的思路走。

对故国仍抱有幻想的褒姒,可能会认为,只要敬献了冶铁之法,他们这千人就能正常的借道褒国。

可身为头领的齐渊,不能这么想。

他只能往最坏的方面去揣测,

那便是,如果敬献了冶铁之法,褒国还是不放人怎么办?

褒国还是要扣押围剿他们这千人怎么办?

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帮褒国去冶铁。然而将来功成了,就不是‘鱼肉’了吗?

两派合作,然后其中一派在事有起色后,撕毁协议。这蓝星远东开国发生的事,离他齐渊又当真很远吗?

是故,身为一个首领,齐渊必须,借着这合作的短暂间隙,

让自己这千人势力,也都炼成钢铁。

陨铁矿,类似陨石,主要成分为铁、镍的——镍铁矿,

无疑是无法满足齐渊这方面需求的。

但另一方面,黄铜矿中常伴生的硫铜矿、硫铁矿,

却能真正解决齐渊的问题。

只要能在冶铁的过程中,搞出来所谓的副产品,硫!

而现在硝在手,硫又来,

届时,

一硫二硝三木炭,怎么也给他们弄点时代性震撼。

打定主意后,齐渊径直离开了侧厢房,

匆匆来到店前,并自瘦马上取下两个粗麻兜,拍了拍小孩华仓,并嘱咐着其带着牧臣将马安放,喂些草料。

便直入中庭,提着粗麻兜对商人华彦道:

“彦兄,此行我简装前来,并未携带很多物什,也仅有着兜袋中的数十熊胆,及些许玉饰、铜饰,尚可值些财资。

“此番尽数交予彦兄,还望能暂解彦兄钱财之纾困。”

“将军,这可如何使得。”

华彦本在淘洗着麦粒,听闻此言有些惊喜地自地上站起,

嘴上说着不要,手上却慌自甩了水,再往肚上的深衣上抹了抹,擦干了手上的水渍。

“拿着吧,这千人的队伍,断无你一人承担这城中开支之事。”齐渊又将手中布兜递了递,

“况且这些时日来,这入城人等的花费,也全由你一力承担,便是麦粉有赚,前些日收了麦粒,此刻存积应也不多。

“往后还有些花费,还要麻烦你等。”

说着,齐渊又近了两步,将布兜塞入华彦怀中。

“这,这……”华彦尚还迟疑着。

一旁观望着的华贾开口,给华彦吃了颗定心丸:

“华彦你收好便是,将军一向赏罚分明,还是收好并换来钱财,好更尽心为将军做事。”

“确实如此。”齐渊笑着,又道:

“些许财资而已,还要劳烦华彦你为我探一下那褒国百工中,铜匠现今有多少户,且现为谁人管理。以及……”

齐渊自怀中摸出了白日老者给予他的铜牌,

“可知此物为谁人标识?”

华彦见将军有正事交予,便也不再推让,接过了那布兜,而后,拿过铜牌,仔细观察起来。

半晌,其指着那铜牌中一处刻字道:

“我褒国因褒侯重视,特例以百工中拔擢一二为官,

“此铜牌,便为那百工中工匠之长所拥,

“然,将军你且细看这一处之字,此为‘漆’

“为那漆氏之意,

“可谓甚贵。”

华彦说完,见将军有疑惑之色,便又解释道:

“虽说我褒国特例拔擢百工为官,但其实,依然遵循着‘工不族居,不足以给官’之制。”

齐渊立刻会意:

“你是说,这些匠户中,这漆氏一族发展得过好过快,乃至繁衍到了今日,形成了匠户中的一大族群?

“使得国君都不能轻易将之视为奴臣,而特许封了官?”

“正是如此。”华彦点头,且补充道,

“当今褒国两大匠户氏族,一曰‘漆’,一曰‘雕’

“最初都为‘漆雕’一族,但自老王时,被老王后分化成了两氏,且彼此敌对。

“如今,那‘漆’氏之长,便为宫中铜匠之首。

“将军能得此牌,也当是如有天助。”

如此说,倒还真可通过那老者,与那褒侯搏上一搏,

齐渊细思着,也将那铜牌收好,嘱咐华彦道:

“如此便甚好,

“不过铜匠户数,还是要彦兄你找人问询一下,

“此外,还望彦兄你回返时,再捎上几袋菽豆回来。”

“诺!”

抱着布兜的华彦当即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