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宴群臣

大秦灭亡五年后,即汉王五年,取得楚汉之争最后胜利的刘邦在定陶汜水之阳称帝,国号大汉,是为汉高祖,年号由汉王五年改称汉高祖五年,通行的纪元即简化为汉五年。

不久后,初登帝位的刘邦在洛阳南宫大宴群臣,洛阳南宫大殿内,因为刘邦还未到来,群臣之间说话也没有那么拘谨,彼此间互相恭维着对方。

陈豨道:“卢绾将军,明儿个你得请兄弟我好好喝一杯啊。”

卢绾道:“陈豨,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莫名其妙了,我请你喝酒倒是无所谓,但是你总得说个理由出来吧?”

陈豨道:“今儿个陛下宴请群臣可不就是为了论功行赏嘛,卢绾将军您跟陛下自小一块儿长大,又是芒砀山起义的元老,再加上立功无数,以您的资历和功劳,至少不得封王?这岂非可喜可贺,末将讨您一杯酒喝喝,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听到陈豨的恭维,卢绾坦然受之,呵呵笑道:“以陈将军你的功劳,封个万户侯也不在话下,咱们同喜同喜啊。”

“哈哈哈哈!”

卢绾、陈豨俩人互相恭维同时大笑起来,而在整个大殿内如他们这样的对话不绝于耳。

大殿之外,隐隐听完卢绾、陈豨俩人对话的刘邦,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侧头看着站在他身边最得信任的夏侯婴,继而问道:“萧相国快到洛阳了吧?”

夏侯婴道:“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今天应该能到。”

刘邦忧虑道:“现在就连卢绾都生出了争功夺利、以图封王的心思,哎呀呀,若是萧相国不能及时赶来,恐怕仅凭朕一人,今天未必能压得住这群野心滋生的功臣勋贵。”

夏侯婴问道:“陛下,用不用臣先等在外面,等萧相国赶来后,提前跟他说一下陛下您的打算,好让萧相国有所准备?”

刘邦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萧何是个聪明人,朕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夏侯婴心里清楚,刘邦之所以不让自己提前跟萧何打招呼,是因为如果让萧何提前知道刘邦的心思和打算,其实也有考验萧何的意味在其中。不过,夏侯婴转念想到萧何历来为人谨慎,从来也不是争功夺利之人,于是也就释然,不再多担心什么。

“咳咳!”

刘邦在大殿外轻咳两声,等到大殿内立刻安静下来,刘邦这才缓步迈进大殿之中。

群臣纷纷行礼跪拜,齐声道:“吾皇万岁!”

刘邦坐到最上首位置后,抬了抬手,继而道:“众臣平身落座,不必多礼。”

赐众臣落座后,刘邦并不急着说正事,而是一再招呼他们喝酒吃菜、欣赏歌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卢绾终于沉不住气,借着酒劲说道:“陛下,臣斗胆请您快说正事吧,否则臣等也无心宴饮呐。”

刘邦故意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呵呵笑着对着卢绾说道:“呵呵,你呀!卢绾!待会儿如果朕的封赏不能令你满意,你可不要背地里骂朕啊。”

卢绾仗凭着自己与刘邦的关系莫逆,也呵呵笑道:“陛下,瞧你说的,臣怎么敢呢?”

意气风发的刘邦面对着底下一众翘首以盼,等着他论功行赏的功臣们缓缓说道:“我大汉王朝之所以能够建立,论功行赏,首推以下三人,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刘邦说完,张良马上站出来道:“陛下抬爱,子房愧不敢当,更不敢和萧相国、韩大将军比肩功劳。”

刘邦道:“子房莫要谦虚,你当得起这份功劳。朕许你在齐地自择三万户作为封地食邑,以示奖励。”

闻言,张良更是坚辞不受,最后,只向刘邦要了他们初次相遇时的留县作为封地,食邑万户,同时张良还推辞了刘邦赐予他的朝廷实职官位,只接受留侯这一朝廷爵位。其实垓下之战刚刚结束时,张良就已经向刘邦透露过他已有隐退之心,所以现在张良会这么做刘邦一点儿也不奇怪,他很满意的对张良默默点了点头,侧眼看向一旁的韩信,并没有急着说话,等着韩信自己有所表示。

刘邦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把张良、萧何、韩信三人并称为“大汉三杰”,现在张良主动推辞掉一大部分封赏,那你韩信是不是也该效仿呢?但是韩信却假装闭目养神,佯装看不见刘邦的眼神示意,在垓下决战之前,韩信拥兵自重,趁机要挟刘邦封自己为齐王,当时决战在即,刘邦无奈只能答应,但他心里始终心怀芥蒂,对拥兵自重、战功赫赫的韩信猜忌极深。更何况,封韩信为齐王,让他坐拥齐地千里沃土为封地,那么其他功臣又该怎么封赏?

都要按照这个标准进行封赏,和韩信功劳不相上下的张良、萧何也要封王,封地也不能小了。曹参、周勃、樊哙、卢绾、灌婴、夏侯婴、陈平、陈豨,以及吕泽、吕释之吕氏兄弟这些人也不能亏待了吧?就算不封王的话,至少也要封个食邑万户的万户侯吧?

更何况,还有自己没有称帝时,为了击败项羽就拉拢的彭越、英布、臧荼、张敖、吴芮、韩王信等人,本身就是有自己地盘的诸侯王,那肯定还要额外许给他们更多其他利益。照这样分封下去,那么天下的土地和利益哪里够分呐?

这时,卢绾也看出了刘邦的心思,但他现在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根本就没怎么考虑刘邦的为难之处,有些话他不好当众和刘邦讲,于是暗暗给陈豨递了一个眼神。

和卢绾有同样心思的陈豨立刻会意,站出来道:“陛下,请容末将说两句话。”

刘邦朗声道:“爱卿,请说。”

陈豨道:“陛下,不是臣不尊重张良,只是他毕竟只是一介谋士,从未亲临前线以身涉险,即便功高也不足以和列位每战必先九死一生的大将相比吧?”

陈豨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了一些将领的随声附和,张良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尴尬。刘邦也并不急着反驳陈豨等人,他只是一言不发的,冷眼看着到底有多少人是如卢绾、陈豨这么想的。

另一边,洛阳瓮城内,快马加鞭刚刚赶到洛阳的萧何,刚一进入瓮城就觉察到了一丝异常:这里太安静了,一个守卫也没有。

这时,从空中飞来一只灰白色的鸽子落到了萧何的肩头,看到这只灰白色鸽子,萧何马上勒住马头,对跟他在他身边的那十几名侍卫道:“你们先进跟陛下通报一声,等我在这里简单整理一下着装,马上前去觐见。”

一名侍卫道:“萧相国,派一两人去向陛下通报就行了,我们几个继续留在这里保护您。”

萧何淡淡一笑道:“现在整个天下都是咱们大汉的,在这里,我能有什么危险?你们都先进去吧,本丞相还真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整理着装,正好这瓮城内没有一人。”

打发走了这十几名侍卫后,萧何轻轻抚了抚落在自己肩头的这只灰白色鸽子,开口道:“皇后,可以出来了。”

萧何除了才能过人之外,还有一项鲜为人知的特殊技能,那就是训练信鸽,汉军中所有负责飞鸽传书用的信鸽,几乎都是萧何训练出来的,只不过萧何平日里事务繁忙,所以等他训练完信鸽后,就会交由手下人进行喂养、管理,所以除了和他一起从沛县出来那有限的几人外,其他人并不清楚萧何还有这一技能。而刚刚落在他肩头的这只灰白色信鸽,则是他当年专门献给吕雉的几只鸽子之一,尽管灰白色的鸽子简直太寻常了,但是萧何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只鸽子就是他献给吕雉的其中一只。

萧何话音刚落,从瓮城的一个门洞内,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大汉皇后,吕雉。

此时的吕雉已经三十六七岁,然而身材、容貌依然绝佳。

看到风华不减当年的吕雉,萧何心神依旧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荡,然后赶忙挪开目光,低声问道:“不知皇后有何要事么?”

吕雉问道:“萧何,我们已经有五年未曾见过了吧?”

萧何道:“大概五年还多一个月,当年鸿门宴之后,皇后被项羽扣下做人质,臣就再没见过您。虽然后来陛下攻破彭城时,短暂的将您解救出来,但当时臣还在汉中筹粮,未曾得见皇后,谁知不久陛下兵败,皇后您又被项羽扣押,好在皇后吉人自有天相呀!”

吕雉语气幽幽道:“什么吉人自有天相?这种鬼话,你堂堂一国之相也会信么?分明就是项羽自持为人磊落,不屑于残杀女人而已,若是当年我被刘季的其他敌人俘获,恐怕未必就会有这么好命了!”

萧何正色道:“皇后,如果皇上已然登基,乃天下臣民之帝王也,且不可再替帝王的名讳哈。”

吕雉嗔怒道:“他就是帝王,我也是发妻,我没这个资格提么?”

萧何正色道:“皇后,没办法呀,如今我们不再是当初沛县的农民,而是有身份地位的贵族,所言所行要与身份匹配才好呢,这叫做规矩。”

吕雉冷笑道:“行吧,野驴放上马鞍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里神驹了呢!”

听到吕雉对刘邦幽怨不满的语气,萧何连忙岔开话题,继而道:“皇上还在南宫大殿内等着臣呢,不知皇后今日有何要事?”

吕雉瞪着萧何片刻,继而道:“皇上登基昭告天下的诏书,你看了吧?难道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萧何顿时明白过来,刘邦的登基诏书中封吕雉为皇后,但却没有点名封哪个皇子为太子,吕雉今日应该就是专为此事而来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