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加冕

“起初，神创造了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耶蒙端坐在桌子面前，纯白色的长袍披带在身上，他手里捧着一本紧紧合闭的书，上面刻着《七星圣经》的名字。

他没有试图翻开，因为里面的内容早已在心中回响。

那是七神在人间降下的启示，每一个七神的信徒，每一个流着安达尔人血统的人都在襁褓中听着神的福音。

他的面前是一面铜镜，斑驳的痕迹仿佛一件古朴的事物。

据说这是来自夷地的事物，经过商人们的来回奔走，又在密尔进行了加工，最后又辗转来到君临，被他放在这里。

镜子里的人一头黑发，黑色的瞳孔在铜镜中清晰可见。

耶蒙看着那张苍白的脸，胸口没有任何领带和装饰，朴实无华的服饰和周围富丽堂皇的建筑格格不入。

抬头可以看见一副壁画，那是七神在人间抽象的形态。

手持天平的长须男人在最显眼的地方，那是天父。

佩戴着长剑的男人象征勇气和力量，那是战士，勤劳的人往往忠诚于握着铁锤的形象，人们将其唤作铁匠。

少女的纯洁，圣母的慈悲，老妪的智慧，这些都是七神的赐福。

陌客藏身于阴暗的角落，象征死亡和未知，信徒们常常试图遗忘这位神祇，然而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将其视为最后的归宿。

无知的人们常常以为这是七位不同的神明，然而这是《圣典》中那一位唯一神明七个不同的形态。

耶蒙低下头，继续做着枯燥无味的祈祷。

这样的祷告他已经做了十四年，从“错误的春天”延续了整个长夏，也许还会穿过未来的长夜，直至死亡。

耶蒙静静等待着这最后一段光阴逝去，如黎明前的黑暗。

他知道，结果已经注定，他会在今天加冕。

这最后一点时间明明很短暂，在他看来却又如此遥远。

“砰”

门开了，迎面走来一位修女，同样穿着白色的长袍，胸口纹饰着象征七神的图案。

“梅森特修女。”耶蒙站起身来，转过头去，向前进行拥抱，一应礼节都无可挑剔。

于此同时，他看到了窗外大理石的雕塑上，那是“受神祝福的贝勒”“主教国王”，是坦格利安王朝的一位国王。

他修建了这座建筑，于是人们用他的名字为此命名。

“大主教。”梅森特修女在他松开拥抱后，向他行礼，问好。

清脆的声音将耶蒙从短暂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他点了点头。

梅森特接着说道：“大主教议会结束了，他们请你过去。”

落石终于从高空中坠下，耶蒙心里安稳下来，“我这就去。”

他知道，如果失败的话，来的就不是这个修女，他的同僚们会联袂而至，对他进行安抚。

只有成功了，才会是无关紧要的修女向他宣告。

梅森特修女看着眼前的人不骄不躁，脸色平静，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即将成为总主教的人，气质渊然。”

她心中下意识感到惭愧，身子不自觉让开。

耶蒙道了声谢谢，径自走出门去。

来到走廊，光线变得黯淡，墙上的壁画也显得模糊不清。

耶蒙记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山丘王”胡戈，天父从穹顶之上摘取了七颗璀璨的星辰用作王冠为他加冕，于是自此以后安达尔人的国王都由主教戴冠。

接着走下去，耶蒙看到了少女带来的一位纯洁的女孩，就是日后国王的王后。

圣母为这位国王带来四十四个儿子，这就是王国的基础。

老妪预言了国家的强盛，铁匠锻造了坚实的盔甲，战士为他们带来胜利。

到最后，一切的死亡归于陌客。

这是六千年前的事情了。

一路走下去，一幅幅壁画走过，耶蒙穿过了这六千年的岁月。

他来到了目的地，这是大主教们议会的地方。

这一次的议会是为了决定是否选择新的总主教，而他正是候选。

与之前每次议会不同的是，现任总主教尚且在任。

为了避嫌，耶蒙主动放弃了参加这次议会，放弃了自己的一票。

推开门，一道长桌摆在正中，长桌两侧都有人坐着，男女混杂。

总的来看，还是以男性为主，女性大主教居于少数。

粗略一数，估计有接近百人之多。

耶蒙知道，这就是整个教会权力的中心。

他们联合在一起，可以调动整个教会的力量，涵盖了整个颈泽以南以及半个北境。

这并不是世俗的甲士的力量，而是信仰的力量。

耶蒙看向长桌的尽头，人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仍然可以看出他是个肥胖的大个儿。

耶蒙根据记忆拼凑他的形象，同时继续向前走。

整个会堂异常安静，脚步声清晰可闻，压下了原本的呼吸声，喘气声和其他杂音。

这位总主教饕餮成性——他肥胖的面孔越来越近。

他总是喋喋不休——他的嘴唇紧闭，等待着耶蒙的到来。

他素无威严——然而在这个肃穆的教堂里，在整个教会的映衬下，他却显得严肃庄重。

耶蒙知道，这就是权力的味道。

一个乞丐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他的话语也重如九鼎，不可违逆。

这就是他所向往的。

接着耶蒙不再胡思乱想了，他已经走到了现任总主教面前。

他低下头，轻声道:“总主教。”声音很轻，然而清晰可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这一句话。

总主教头上不再戴着那一顶水晶做的冠冕，冠冕摆在桌子上，放在他眼前。

结果已经确定，没有威望的总主教没有办法否决整个大主教议会的决定。

胖子主教站起身来，颤抖的身子仿佛要跌倒一般，然而意外的十分稳健，银丝法袍荡起一阵阵褶皱。

他开口:“耶蒙修士，你是否愿意舍弃自己的俗世名字，将一生奉献给慈悲的父，万能的主，为他祈祷，代他言语。”

胖子主教没有像他平常那样话语不停，语言精炼而直白

耶蒙没有诧异，他点了点头，“我愿意舍弃自己名字，侍奉主的光辉。”

胖子主教颤抖着将高高的水晶冠举起，戴在耶蒙的头上。

接着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椅子上，没有再起来。

耶蒙转过身去，头上高高的水晶冠冕很是沉重，他却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他看见一位修士，他的名字是雷那德，耶蒙骤然想起他光顾丝绸街的身影。

这就是他的下属了，对吗。耶蒙这样想着。

他开始回忆起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场景。

毕竟，成功后的喜悦与失落都容易激起人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