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死报偿

耶蒙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修夫，他的气息微弱，鲜血顺着衣领不停往外流，染红了身上的衣服和铠甲，只有喘气没有呼气的样子，看上去已经无法救治了。

耶蒙拉住了想要冲上上去的西门，这里是马人的地盘，需要表现出一副尊重的样子，所有人都喜欢受到尊重。

而在他不远处，柯索早已没了动静，他的弯刀被长剑劈开扔在一边，上面沾了血，不仅是刀锋处，刀柄处也有他虎口被震动而渗出来的血。

柯索和他发誓从不离开的马已经分开，那匹黑马同样已经倒地，压在他身上。

周围的马人此刻已经没了那种快乐看热闹的氛围，他们罕见的沉默了。

死亡对于马人来说虽然说不上慨然而歌，但也谈不上畏惧如虎。

他们在日常生活中见的最多就是死亡，无论是敌人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然而这一次死的是他们卡奥的血盟卫，能担当血盟卫的无疑是马人当中最强的那一批，而且柯索是那么年轻，完全没有到了年老衰弱的时候，但是如今就是这么躺在那里。

他被长剑刺中胸口，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又被他从小养到大的黑马压在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存活的可能。

尽管那个安达尔人骑士眼见已经不活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后死的那个。

卓戈卡奥面色没有改变，他平静的看向耶蒙，眼神中没有愤怒，看向修夫还在喘气的“尸体”上却带了一丝尊重，马人从来都只尊重强者和胜利者。

他淡淡说了一连串话，耶蒙没有一句听得懂。

这一次伊利里欧没有过来翻译，他并不在乎这场比斗的结局，也没有听清马王的话语。

乔拉·莫尔蒙接过了他的重任，他看向修夫的眼神满是尊重，充满了回忆的色彩，曾几何时他也愿意这样为荣誉而赴死。

“一个真正的骑士。”他先是这样称赞。

然后才看向耶蒙，望着耶蒙满脸的不忍，“总主教大人，不必为修夫爵士而伤感，他是胜利者，一个真正的骑士，七神将带着他的灵魂升往天国。”

最后才翻译道：“卡奥承认了总主教大人你的胜利，认可了安达尔人骑士的勇武，从此之后不会再纠结公主的问题。”

耶蒙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嗓音有些沙哑，没有想象中赢了以后那么雀跃，“多谢爵士的翻译，卡奥对自己血盟卫的死亡不会做出什么反应吗？”

乔拉摇了摇头，慨叹一声，“总主教大人多虑了，马人的风俗与七国不同，即使在七国，骑士死在决斗当中也家人也不会为他报仇。”

乔拉顿了顿，指向在一旁窃窃私语的多斯拉克人，“马人只认强弱，在决斗中而死且不说会被马王鄙视，即使是那些普通马人也看不起一个单挑被杀死的同胞。”

耶蒙看向旁边小声说话，对着柯索指指点点，满脸嫌弃的马人，确实看不出什么尊重。

乔拉看出了耶蒙的心思，“总主教大人，那些马人都在职责这个叫柯索的血盟卫太过弱小，完全不配担任卡奥的血盟卫。”

耶蒙默然不语。

乔拉接着环视了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便压低了声音，鄙视道，“像这些野蛮人，能凭借的也只有一身悍勇，永远都不可能是七神座下骑士的对手，他们甚至嘲笑柯索坠下了他的马。”

乔拉能理解马人的习俗，但这并不妨碍他鄙夷他们的野蛮，这是两个方面。

耶蒙不语，荣誉被鲜血浇灌，用刀剑铸就，然而带来的却是无尽的死亡。

远处，马王已经走远回宫殿了，只有一些普通的多斯拉克人还注意着这里。

耶蒙放开了西门，这个马僮马上冲了过去，耶蒙紧随其后，步伐没有杂乱。

乔拉和韦赛里斯紧紧跟着，而伊利里欧总督落在最后。

西门最先到了修夫的尸体旁边，他趴在旁边，甚至不敢触动哪怕一下，泪水涌出，然而没有人嘲笑他的表现。

七神信仰下，人们相信死者会在天堂得到永远的救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为亲人和朋友的离去而伤感。

尽管终会在天堂相见，听着主审判一切的功与罪，但是此刻的离别也让人感到哀伤。

耶蒙第二个到来，修夫已经死了，他或许赢了，但是并没有比对手多活几分钟，弯刀划过脖子的时候他从马上坠下。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没救了，只是还强撑了一口气，看着柯索被他的马压在身上乱踹的时候才彻底安心。

在那之后，鲜血淋漓，已经无法止住了。

修夫还拿着他的剑，而柯索的弯刀已经飞走了。

他胜了，胜的光明正大，尽管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耶蒙、韦赛里斯和乔拉在默哀，他们都是七神信徒。

耶蒙看着修夫已经彻底合上的双眼，心中一阵酸楚。

这是第一个为他而死的人。

甚至完全可以想象不是最后一个，只要他还坚持他的“伟大理想”。

耶蒙并不是那些长期剿匪的贵族，已经对身边的卫士的死亡变得麻木。

他当然见过死亡，也偶尔兼职正义主持审判。

但这些和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为了他而死完全不同。

前者是为了工作，后者是为了理想。

乔拉在一旁询问道：“总主教大人，他是哪里的骑士？如此骁勇无畏。”

耶蒙努力想要保持平静的样子，但是常年挂在脸上的微笑已经失去了踪影，“他来自谷地。”

乔拉默念了一声，暗自说道：“谷地骑士甲七国，名不虚传。”

韦赛里斯看到一个骑士就能杀死马人的血盟卫，就好像一个咆哮武士可以杀死御林铁卫一样震惊，他越发为曾经的幼稚感到可笑。

当然，他不会知道，御林铁卫的质量也在不断下降，日后说不定一个普通武士真的可以杀死御林铁卫。

耶蒙此刻在心里想到的首先就是修夫想要成为一个骑士，成为一个贵族的梦想。

他可能永远不会实现了。

耶蒙在心里发誓，在回到君临后，一定会将他的名字刻入石碑，请首相册封他为骑士，让这个名字三千万年后还在流传。

一个人如果不愿意将为他而死的人的名字记住，那他永远不能在这篇宏大的史诗中留下一个永远值得赞美，值得回忆的篇章。

看向缓缓到来的伊利里欧，耶蒙又记上了一笔，他打起精神，准备应付这个商人，“麻烦总督大人将修夫爵士的尸体包好，带回去，我想要将他带回君临，葬在谷地，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异国他乡。”

伊利里欧并没有特立独行，表现出一份无所谓的感情，想反，他甚至是这里看起来最悲伤的那个，远胜于耶蒙，甚至和西门也不相上下。

“当然，总主教大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爵士的死亡也是我的责任才对。”

耶蒙看着手上宝石不断碰撞发出的响声，听着伊利里欧自责的声音，只觉得一阵嘲讽。

伊利里欧对着耶蒙，此刻满是诚意，毕竟他确实想要交好总主教，至于之前的不快，不过是一个骑士的死亡罢了。

他不相信耶蒙会因此而拒绝他的友谊，“总主教大人，在你离开之前，我愿意就我的行为给予一定的补偿。”

不待耶蒙拒绝。

伊利里欧充满诱惑的声音传来，“来自亚夏的价值十几万金龙的三颗化石龙蛋。”

伊利里欧接着补充道：“一个很罕见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