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外,江腴静气凝神,于风雨中漂泊中等待那一缕奇迹。
由人气自发凝结的法域结界内,几户人家宿舍里,也有人于午夜梦回之中偶尔回忆起近日种种。
其中,最为深刻者,莫过于今日险些身死江底,与江下水鬼有过一个照面的王老汉。
白日撑船打渔,傍晚归来时突遇狂风骤雨,随后更是舟翻人倒落入水中与水鬼打了个照面。
身体疲乏兼且惊惧交加,更加风雨夜寒,午夜梦回中白日种种更是每每于脑海中浮现。
狂风,浪涛,大雨倾盆,狰狞鬼面,以那道耀目金光,那朦胧中看到的身影......
......
轰隆隆!
雷雨夹杂着闪电,一道霹雳横织天地,将天地闪得恍如白日。
就在这天地刹那间的白皙,有过数次失败经验的江腴,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捕捉到了来自于王老汉于午夜梦回中泛起的念头。
恍如抓住了一丝线,又好似攥住了一根绳,江腴将自身魂力顺着念头丝线对着王老汉灌输了过去。
顷刻间,王老汉的梦境骤然一变,原本朦胧的梦境竟是变得清晰了许多。睡梦中,王老汉的思绪,也清明了许多。
梦,本该是梦幻迷离的,是很难有意识的,但当遇到外物侵袭,哪怕只是凡人,也会本能的排斥,自发自己到自身的意识。
自然也会让人清醒。
王老汉,少有的做了一次难得的清醒梦。
梦中,王老汉再一次来到了江边,就在老人家不安得打量着周围的时候,江面之上泛起蒙蒙水雾,随后水雾之中显现出一位身着陌生官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就说着:“吾乃良江水伯,王家老汉,近日来良江之中多有水鬼侵扰,且通知其余乡民莫要下水,莫要下水......”
虽不明白水伯是啥,但王老汉闻听水里有水鬼,又想起白日种种,赶忙问道:“大人,俺们庄子大半人口要靠打渔过活,下不得水可靠什么过活?”
只是王老汉的问题却是没有得到答案,只听官袍身影悠悠说道:“且去通知,其去通知,本神能救你一次二次却未必能救你三次四次,切记......切记......”
梦中官袍人话语渐渐悠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庄外,魂体猛得缩水稀薄了一些的江腴,也顷刻间回过了神来。
魂体虽说又损了三分,但他的面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计划,正在稳步进行中!
“下次再来,这结界可就轻易挡不住我喽!”回头再度瞅了一眼被结界罩着的鱼佬庄,江腴的自语难得显得轻松。
万里长征再迈一步。
神道,尤其是低级神祇,最重的便是香火。而香火,则源自于人道最为纯净的念头。
纳纯净念头为香火,聚香火而成神力,以神力供养自身方可成神,此为神道第一步。
所以,在这神道荒漠,江腴最怕的便是没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此行便是为了拓展自身影响力。
先有连日来江腴水鬼爪下救人,又有自己此次托梦,想来明日的鱼佬庄该是热闹了。
悠然,江腴仍自在江边静立。
鱼佬庄内却是自有一番变故。
半夜做了一番清醒梦,又想起昨日种种,王老汉满身大汗醒来后,便在村头拦下了许多欲要出村下水捕鱼的同村。
一番闹腾,引得众人围观。
许多人不信,也有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从众心理下,一时间倒有不少人踌躇。
再到后面又有几个前几日被江腴救下来的人佐证经历,一时间江中有水鬼的事情开始在庄子里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引来乡老出面。
江腴“良江水伯”之神名也不径而走,开始在鱼佬庄中传播开来。
......
江腴头七第五日。
夜,江腴再次如梦,这一次江腴说得更多,如梦的时间也更长。
连续两日,江腴“良江水伯”之名多在村庄里传递,已然影响到了人气结界。
生魂缕缕化作朦胧白光顺着念头丝线投入鱼佬庄村长的脑海,于梦中将其带到了江畔所在。
就在其不知所措时,江腴于水汽朦胧中身着一席威严官袍出现在其人眼前:“可是庄中乡老,一村之长?”
朦胧水雾中,江腴周身金光大方,衬着一身官袍,威严肃穆,村长心中一惊赶忙道:“小老儿正是鱼佬庄村正,不知大人是?”
“吾乃这良江水伯,主掌这偌大良江,司水脉,掌良江哺孕群生之责,乃世之真神!”须臾一点,江腴一指点出,将何为“真神”的讯息传入村正脑海。
明悟何为“真神”,村正连连叩首:“见过大人!”
“免了。”微微额首,免去村正叩拜,江腴正色道:“本神乃良江水伯,乃哺孕群生之水神,司掌千里良江云雨之事,有慈悲仁德之心。今来见你,却是告知与你,近日来有一水鬼到此江畔,作恶多端。尔之乡民,多有仁善,本君禀好生之德,特来相告。”
“这......”听得江腴此言,村正面露难色,踌躇一番方道:“启禀尊神,俺们这庄子上下,近六成人口靠着捕渔补贴家用,若是失了渔业,日常却是难以开销。不知......不知尊神可有......除害之法?”
所谓:鬼老灵,人老精。
这村正虽说是畏惧“真神”,但于江腴眼中却未必没有试探之举,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可说是正中下怀!
江腴也不含糊,面目庄严,口中铿锵:“吾乃良江水伯,真神之属,岂能轻动。汝村若欲请吾,需得于江畔立一庙,庙无需多做修缮,六尺见方即可。庙中需署吾名,立吾之神像。神像无需周折,泥塑便可。但有一点,必要做到。汝满村乡民,需前往江畔,于庙前与我神像燃香,虔诚请愿,连续三日,不可或缺。如此,本神不但能助尔等降服水中恶鬼,更能保尔等日后下水捕渔,无宰无厄。”
说罢,江腴也不再多言,徐徐退出村正梦境。
回到江畔,江腴寻一大石静坐,心也不急,气定神闲,双目透过层层江水,静静注视着水下江泥中一具腐烂尸骨。
至于村正那边,江腴更是毫不挂心。
江腴既然已是显露神迹,这般乡野之民最是机警,也最是怕招惹麻烦,哪怕是将他给当成了山野鬼类,不当神灵,恐怕也不愿轻易招惹。
最主要的是,他江腴所要根本不多,六尺的神庙,泥塑的神像,也就土地庙大小。此方世界又是神道荒漠,所谓虔诚请愿,更是惠而不费,不损村人丝毫,若这村正不傻,哪怕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恐怕也是不会轻易招惹事端的。
江腴心中,自然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