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摇钱树与西王母

瑶池阿母已到来

汉武帝的使者没有寻到西王母，但不妨碍别人认为他们早已相会一宵。在许多稍晚一些的古代作家心中，就在公元前109年，七月七日的那个夜晚，西王母便来到了汉武帝的承华殿中。

那一年是汉武帝元封二年，因为此前一年他第一次登上泰山封禅，就把年号改为“元封”，“元”意味着开始，“封”代表封禅。从此中国就有了年号，之前的年号都是追溯的。武帝多年来的求仙活动感动了上天，所以西王母提前通知，会在七夕之夜降临宫中。

汉武帝不敢怠慢，将承华殿装饰一新，要求宫人不得偷看，自己则盛装华服，等到夜里二更。西王母果然带着群仙数千，有驾龙虎的、乘白麟白鹤的、乘轩车的，当然也少不了乘天马的，降落在宫中。

只见西王母“年三十许，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颜绝世，真灵人也”。她和汉武帝寒暄过后，拿出七个仙桃，武帝四个，自己三个，一起吃了。又请武帝欣赏了九天之上的乐曲，传授了成道为仙的基本方法，然后准备离宫回天。武帝诚心挽留她，祈求更高级的法术，西王母又为他请来三重天宫之中的上元夫人，预备教给他修道的秘方。

一开始，上元夫人只是嘱咐武帝不要贪酒好色、追名逐利，如此坚持百年，就能成道。武帝一听“百年”，马上慌了，赶紧追问有没有速成的办法。正好这时他偷看到西王母身上带了一卷《五岳真形图》，觉得这是成仙的秘诀，求着西王母当席就传授给他。

西王母倒不避讳，讲解了《五岳真形图》里的奥秘——“真”即是“仙”，因此这张图中就记录了世上所有仙境的所在和路径——有了这张图就能顺利进入神仙的世界。她还请上元夫人向武帝传授图中的高级法术。上元夫人本着恪尽职守的态度，向天宫的档案处申请了对武帝的背景调查。她随后提醒西王母，由于武帝多年来对外作战太多，而士卒和百姓很少得到犒劳和休养，“罪已彰于太上，怨已见于天气”，在如此民怨冲天的情况下，很难符合成仙的条件。

尽管如此，西王母却对武帝产生了由衷的好感，始终相信后者是个富有诚心的可塑之才。她坚持让上元夫人传授了《五岳真形图》中的秘法，只是再三告诫武帝天机不可泄露，对民怨不能不加以重视。说完这些，西王母与上元夫人，随从的侍卫、车马、龙虎，以及开路的仪仗一起驾着祥云消失在西南方的天空。

故事的结尾，汉武帝依旧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汉武帝。他虽然将西王母和上元夫人授予的各种经卷细心收藏，保存在柏梁台上，但在之后的六年里，他自恃仙法在身，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兴起台馆，劳弊万民，坑杀降卒，远征夷狄，路盈怨叹，流血膏城”。在一番劳师动众、民怨载道之后，公元前104年11月的一天，一场从天而降的大火烧毁了存放经书的柏梁台，所有那些与修道有关的秘法都化为了灰烬。

这个有关汉武帝和西王母的故事，记录在《汉武帝内传》《汉武故事》和《汉武洞冥记》（合称“汉武三传”）这些汉、晋间流传的传奇小说里，其中以《汉武帝内传》最为详细，本节主要依此归纳。虽然传说作者是东汉人班固（《汉书》作者），但应该另有其人。和这个颇为玄妙的故事相比，《史记》中所记载的那些武帝求仙事迹都称不上天马行空了。汉武帝与西王母的故事为何激发了世人如此丰富的想象力？我们还需要回到当时人们的物质世界去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