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过后,夏洛蒂就拉着卡恩先走掉了,说是去老地方等夏莲。
夏莲则是带着夜枫回到海边,吹了个口哨,呼唤来了他们最熟悉的大白鲨伊娃。
伊娃载着他们巡游于再次幽邃且深蓝的夜色之下,夏莲突然拉住夜枫的手,带着他翻进重归幽蓝的海水中。他们下潜,继续下潜,直到看见了那片熟悉的荧光珊瑚群。
令夜枫有些意外的是:珊瑚群里的那片发光的细沙地上,居然早就有人在了。
她们背对着他们,背影也都是熟悉的模样,换个角度,便能瞧见侧脸:十五岁的夏莲躺靠在夏洛蒂的怀抱里,侧脸青涩而稚嫩,红宝石般的眼底是最干净无瑕的天真。
而在夜枫身旁的十八岁夏莲的眼底,那对看似仍旧璀璨透明的红宝石的最深处,夜枫仿佛能瞧见那抹再也法消去的墨色。他知道并非是夏莲忘不掉,只是她不想忘记。
他突然有种预感:时候到了。
“抱歉,我骗了你。”夏莲突然轻声说道,“我早就记起你了,也知道你进来想干嘛,谢啦。但我只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看看他们。毕竟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夜枫轻轻点头,他早就知道,也知道夏莲早知道,他们都只是心照不宣。
但他还是留有疑惑:“不过,这片梦境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你可以理解为,我用愿望和记忆创造出的,独属于我自己的精神世界。”
夏莲说:“这里有着我想一辈子都留存的一切。我和他们住的大木屋,在卡威尔号战役中,被一枚误射的导弹摧毁了。后来我在废墟上又建了那间你见过的小木屋。”
夜枫点了点头:“难怪我说你这里的卧室,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当然,这里是我的家啊。”夏莲微笑,旋即看向不远处,仿佛时间被停滞般的夏洛蒂,女人的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容,“喂,你觉得怎么样?相处下来,我的爸妈。”
“啊?哦......”夜枫仔细回想了下,“都是......很不错的人!对夏莲也都特别好。”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能对我不好吗?”夏莲笑。
她突然抬手指了指上方,夜枫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原来是康斯坦丁载着穿戴潜水设备的卡恩,藏在荧光珊瑚群上方的水层里,卡恩的视线朝着下方微光中的母女。
“他叫卡恩·布莱特。”夏莲轻声说,“是个看起来有点帅,其实还有点自恋,会偷拿妈妈的镜子臭美的家伙。喜欢重口味的食物,不喜欢清淡,除了妈妈做的饭菜。”
“哦对,还喜欢各式各样的礼仪手势,平时性子很随和,凡事都喜欢陪着妈妈乱来,但一遇到和礼仪相关的问题,就总是特别严肃。毕竟是个管家,也是......我的爸爸。”
夏莲又指向荧光珊瑚群中心的女人:“她叫夏洛蒂·乔,是个看起来像位温柔可人的女仆,实则也确实是个温柔可人的女仆,对敌人除外。尾巴很漂亮,能打裂钢铁。”
“她最喜欢的人是爸爸,其次是女儿?反正最后才是插花。她还总喜欢当个鲨鱼超人,和她爱护的鲨群一起,把袭击这片海岸的怪兽们全打趴下。”
“她喜欢吃清淡,除了爸爸送到她嘴里的。哦对,还很喜欢拿我当陪练沙包,美名其曰锻炼......是我的妈妈。”
夏莲微微一顿,突然转身盯着夜枫:“我叫夏莲·乔,喜欢的东西是零食和爸爸妈妈,还有学院里每个月限量出售的彩虹棒棒糖,还有......咳咳。”
“哦,对,喜欢睡觉和偷懒,害怕麻烦,麻烦的事情通通不要,找我我也不会帮你的,一定不会!除非给糖吃。是庄园守夜人里唯几的战斗女仆,我很厉害,也有尾巴,很会打架。”
她没等夜枫回应,便扭开脑袋:“这就是我和他们的故事,不算很长,短短数百字就能轻松概括......我把这些告诉你,只是想单纯和你分享下,我们普普通通的日常。”
“今天谢谢你了,陪我走完这最后一段回忆。如果你也玩得不错,我会很高兴的。”
夏莲突然松开了夜枫的手:“哦,时间到了,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就出来找你。”
夜枫微微一怔:“你要去哪里?”
夏莲抬起脑袋,重新恢复冷酷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突然裂开的空间:“打架。”
他们面前的深海仿佛顷刻化作了一面濒临破碎的镜子,或者画幕,随着无数裂纹的蔓延瞬间崩裂,纷飞的碎片后是一片漆黑的空间,除了那艘银灰色的千吨级巡逻舰。
这艘巨舰的舰首锋利得就像是破冰船的破冰艏,就是它从后边突破镜面,硬闯了进来,夜枫虽然不认识它,但从夏莲的神情和已知情报推断,这便是那艘“卡威尔号”。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你刚才和我一起度过的记忆中的那天,就是卡威尔号袭击庄园的那日。”夏莲轻声说,“但这艘卡威尔号并非记忆,其实算是‘狂暴’的化身。”
“狂暴的化身?”
“狂暴的使用代价是燃烧愿望和情绪,我是这么告诉你的对吧?”夏莲说,“但其实不只这些,记忆也行。前面击溃丹尼斯的那一击,就是我拿记忆和狂暴做的交易。”
夜枫恍然大悟:“难怪你能突破共享后的狂暴限制......啊?那夏莲你现在是忘记......”
“没有,我还没支付代价。”
夏莲摇了摇头:“我把本该支付给狂暴的记忆,制作成了一方小屋,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精神空间。现在空间的保护被击碎了,狂暴化身卡威尔号,要来收取代价了。”
“嘶......”
夜枫一脸似懂非懂:“反正夏莲的意思是,只要击溃这艘卡威尔号,夏莲就不用支付代价,从而留存下自己的记忆,对吗?这是卡bug......不,这叫利用特性,对吧?”
夏莲挑了挑眉头:“差不多。我才不要交出记忆,所以我现在要去干掉它了。”
她突然右手一挥,那把银黑色修长的合金钢剪便顷刻握于手中,这时不断破开空间朝他们逼近的卡威尔号,发出了奇怪的金属怒吼,仿佛是在对夏莲的反抗表示愤怒。
夏莲冷哼一声,挥起巨刃指着卡威尔号的舰首,踩着红底高跟鞋就想往上冲,结果给夜枫拉住了,她愣了下回头,刚想说精神空间的出口在后边,有扇门穿出去就是。
但夜枫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真一个人打啊?打得赢吗你?你现在都没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