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睡觉永远第一名

晨曦初露，沙尔却依然沉浸在梦境之中。

他的梦，总比现实更加生动，更加真实，

在梦里，他总是能够梦到一颗树，在虚弱的阳光下慎重开满鲜花，

他记得这颗会开花的树，也是一颗会说话的树，他告诉自己名叫“梅尔达卡”，古阿卡德语意为“生命树”，而沙尔不曾在两河流域任何一颗或低矮或贫瘠的椰枣树、或者橄榄树上见过这样大的树冠和鲜美的花朵，这棵树也告诉自己他曾是一名少年，是神将自己化作一棵树，精心长在他必经过的地方，只为可以遇见他。

这个时候沙尔便会问它：“为何你要遇见我？我并不记得你。”

而那个回答他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点疲惫，和一点急切，一丝祈盼，回答他道：“因为这是我最美丽的时候，你看这树上朵朵的花都是我心头的盼望…就连颤抖的叶也是我飘动向你的热情。”

“可我曾无数次，无声地走过。”沙尔平静地说道“这已经代表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我并不记得你，”那生命树的声音听到这里似乎沉寂了，沙尔继续说道，“可是我依旧很高兴见到你，梅尔达卡（生命之树）”

莎啦啦——婆娑树影伴随周围空无一物的纯白景色令人恍如存在云端之上。

“当你无声走过，”大树没有正面回答刚才的沉默，只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霎时间微风四起，落花缤纷，连带那祈盼希翼着的叶，也如遭遇了一场暴风雨，飘落殆尽，“看——”树说：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

沙尔！

惊醒。一声犹如将他拽出泥潭的声音仿佛让他的心脏都腾空了几分，落地后的躯体犹如地动山摇般来回震颤——而引入眼帘正是将自己抚养并带回阿卡德王宫的大魔法祭司——萨尔贡。

“沙尔，你睡得越来越久，这样的情况，最近为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萨尔贡是一个从头到脚都仿佛尊贵到每一根头发丝的清俊男子，阿卡德上下总关于他有着各种各样的“学说”，即，萨尔贡是一个比如今国王更为国王的“神之子”、“可以聆听神的声音”，也是当之无愧“神的舌头”，这源于一头红发的阿卡德国王总是在金发萨尔贡的血统上矮其几分，万幸的是，国王乌尔对于此些传闻不置可否，是一个虚心好学的人。

也是整个王宫魔法学院，唯一愿意与他探讨术法，也是沙尔唯一一个主动向其请教的人——

多么善良、仁慈的乌尔；

博学、强大的萨尔贡。

人们坚信王国拥有这样的国王以及大祭司，阿卡德将足以在富饶肥沃的美索不达米亚屹立万年，如同生命树的寿命，从创世之初，就与宇宙共生，共死。

阿卡德，也是一个幸福的国度。人人都这样认为。

只是也许这个国家，只有沙尔这个十足的“异乡人”，才会看似多余地关心——富饶的水稻和鱼米，并不是建立在，真正的土地之上，而是在部分人不知何时会走向尽头的“能力”上摇摇欲坠。

而至少现在，这个关心足够多余，因为眼下他需要关心的是，更加棘手，更加令他痛苦地——

“辛，你不要这样对待沙尔，至少下一次请不要用这种木壳书去砸你的同学沙尔的脑袋！”仁慈的萨尔贡也不住大声制止住了那个叫作“辛”的女孩进一步粗猛、狂风骤雨的“讨伐”。

女孩金发热烈，一身绕金丝极为精巧工艺的披风也不住抖落，难以搭住那略显瘦弱却斗志昂扬的肩上，她停下来后整理了下仪容，简单为萨尔贡行了一个快速且到位标准的宫廷学生礼，便气喘吁吁却强压怒气一同控诉：

“萨尔贡老师，大家一致认为王宫学院出现了真正的恶魔——沙尔，就是彻头彻尾的大魔王，我们整个学园近百年的历史，从来没有这样可怕的成绩！萨尔贡老师，我说，真的为他安排一场驱魔仪式吧！他一定是魔物的奸细，不然怎么会连最基本的'凝血咒'都可以用错为'接骨咒'，如果在真正的战场，沙尔同学会导致怎样的失误？他绝对不适合再待在阿卡德王宫学习魔法了。”

在阿卡德人们的认知中，将一切美好的品格、情操与能力归结为“天神安努（anu）的祈祷与恩赐，而诸如十分不能被原谅的沙尔——总是睡过头害得大家成绩一齐下降的沙尔，就是大魔王的化身。将任何一个阿卡德人比作“恶魔”，是一种莫大的贬损和厌弃。

沙尔不会不知道。但辛以及其他人，总认为他这样的外乡人，其实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需要懂。

“......辛。向沙尔道歉。”萨尔贡一改往日温和，看起来竟有几分严肃，而女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盛怒之下，将这个朝夕相处的同学，给予了怎样一个实在有些过分的恶评。她看向了那个仿佛一直卧榻病床的、极度地不起眼地、沉默寡言的少年，又看向了那个往日待自己极好的“舅舅”，同时也是自己魔法事业的授业导师，面色严格的萨尔贡，终究还是嗫嚅了一声细微的“对不起”，就转身拾起了一旁断裂散架的木壳书，霎时间眼泪泉涌，忿忿一句“因为你，大家的努力都白费了”就逃也似地离开了宫廷最年轻魔法师沙尔的房间。

萨尔贡听着那声沉闷的关门声，叹了一口气，看向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主人公”沙尔，并打算向他询问自己对于此次事件的处理意见：“小辛还是有些歉意和难过的，倒是沙尔你，怎么一点点意见都没有发表呢，以及这次学院大试决定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可以通过考试，成为一名合格的王室法师，集体项这一点，的确是因为你在考场上睡着，才引发大家的不满啊，所以沙尔你，也不要怪......沙尔？沙尔？孩子?”萨尔贡看着已然闭紧双眼，呼吸均匀的少年，不由紧张起来：莫非被小辛没轻没重的那一下砸坏了？随即几乎是本能地立刻使用魔法探查这孩子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赶忙站起身，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联系魔药部医使前来进一步协助这样前所未有的紧急情况，却没想到不等他做反应，少年这边已经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鼾声，和一个在正午的阳光下巨大闪亮的鼻涕泡泡。

纵然是宫廷最高魔法指挥大祭司，也终于忍无可忍，优雅地抽动了一下额角，无奈离去开启了他为人师表极为敬业的一天。即便这一天的开始，早已经过这样一耽搁日上三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