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官舍。
刘备头戴高冠,手边放置着铺展开的地图。
其同沮授、张超等人,讨论着军情。
“云长而今兵抵章武城,时下想来已发起了进攻!依前番斥候之探,占据章武城的叛军仅有两千人,若无意外,再有一两日就能传来准确军情了!”
“德谋昨日就渡河而至弓高,以其部来报,他从外围先拔了叛将左髭丈八的外部营舍。左髭丈八必然忍不住,会出城来战。而根据骆驼岭一带地形,将有利于德谋之设伏……”
“儁乂往饶阳之进取,且为公与言中,这唐周果然是以小部试探,而不敢以大部来取。殊不知如此,能让儁乂将劣势转为优势,逐个击破……”
刘备指着几处战场。根据刚刚得到的军报,探讨之间,那柔和的面容上,可见振奋之态!
河间之地,经过将近两月之恢复,郡县府衙开始正常运转。
而当前传来的军情,意味着敌情如沮授所料,正是有利于义军攻取周边郡县之时!
见刘备之模样,沮授放下羽扇,抚须笑道:“自三月以来,叛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空虚而缺乏核心领导。真正的主力之部,而今陷入司隶。”
“其他地方之部,如冀、豫之地,也不过是各自为战!”
“而过去两月时间,主公广施仁义,不仅让郡地民心归附,行屯田安置,而且让多地义军皆来投效,又有从流民中招募义卒,人马愈多。”
“今,只要主公能够步步为营,恢复秩序,安抚好流民。渤海等多地叛军,再为云长他们所击,自是难逃溃散之势,不足为虑耳!”
沮授对局势判断之准确,让刘备无比信服。
回想从四月初,河间数县得定之时,他仅剩不到四千人。
到今日,含中山国的部曲在内,合计早过了万众人马。
又有从叛军手中,陆续缴获来的诸多粮草。五月以来,河间等多地小麦收获。
加上长子往无极一趟,向甄氏等大族所借的十五万石粮草。
以及半月前,苏双等各地大商,携家族来此寻求庇护,赠予的钱粮马匹……
物资储备日渐富足,又不断有民众闻讯而来依附。
自河间打开局面后,有人又有粮,其自是斗志昂扬!
“便以公与之言,安平和渤海郡之安,或不远矣!”刘备感赞了一句,神情放松,他又看向张超,问道:“子并,屯田至今日,于束州等多地,一共有多少户得以安置了?”
张超从身边的案几处,起身将准备好的竹简,递到了刘备手中,回道:“府君请过目!五月以来,从束州等多地,初步安置之民,已有九千户。”
“主要集中于束州、武垣,以及靠近我安城所在!并设屯田司马!”
“安置期间,每户都有重新制定户籍……”
“各有分发锄头,粮种之属,并有当地招募的义卒,为军将率领协助搭建屋舍。而从各地云集之耕牛,则统一进行耕种事。”
“随着由甄氏等大族,所得粮种和农具到来,将加快安顿进度,力争于六月间,将陆续到来的民众安顿好……”
于张超道言间,刘备已将竹简上登记的数据,大体扫了一遍,轻轻颔首。
屯田之事上,这段时间都是张超主要督促负责。
从弟刘征,刘深,刘德然,另有妻兄王茂,还有夏侯兰等人,进行实施之。
总体而言,还算顺畅。
而根据长子提议,这般作为,不仅稳定了地方,还积累了人口。
且对于秋收,以及来年的粮食产量,他也充满期待……
“子并辛苦!”
刘备话语一落,这边温言大赞张超之为,让张超倍受重视。
又有书佐从外步入,临近一礼道:“府君,刘小郎君回来了!”
“哦?昭儿这么快?”听到长子归来,刘备眸中难掩喜色。
沮授、张超、李越、郭选等府员,都很有眼色,知道父子相聚,或多思念诉说。
遂于恭贺之后,众人携带文书陆续离开。
当刘昭风尘仆仆,连汗湿的衣衫都没来得及更快,来到吏舍门前时,正遇到了最后离开的沮授。
见礼过后,沮授看着刘昭,目露奇芒,出言赞道:“小郎君文武双全,当日以火攻之连环计,大败叛将张牛角万众。此间以少胜多,连我看了,也不得不拜服小郎君之谋也!”
沮授言辞如此,并没有任何刻意恭维之意,也是说出了心里话。
刘昭的年龄摆在这里,展现智谋武艺,足可见其中聪慧。
便是他选择辅助主公刘备,不仅仅是刘备之仁义志向,更在于这刘家父子展现的潜力。就是出身名门望族的世家中人,亦难比较。
“叔父谬赞!叔父为家父之于谋划深远,更有出兵安平、渤海之为……足以让小侄心悦诚服!”
见沮授之言行,刘昭也是发自内心感慨了一番。
他绝对没有商业互吹的意思。
待沮授笑着先行走后,这才大步迈入。
……
半个时辰后。
“我儿此行委实凶险了!不可再有如此鲁莽作为了!”
舍内,刘备跪坐于案几处,听完长子亲自讲述了灭张牛角一战。
尽管刘昭轻描淡写,但刘备听去,还是频频皱起眉头,一脸严肃。
“儿明白,下次定不会如此!”
面对老刘的教导,无论对不对,他都忙应了下来。
刘备颔首道:“嗯,昭儿能明白就好!战场无小事,性命为先!你方才言之,伯珪兄此次调用乌桓骑兵,可能有麻烦,此言何意?”
知道长子已壮,他也没有过多言之,转而谈起了爱子所言的另一件事。
刘昭又拿起一杯凉茶,向嘴里灌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面对父亲之问,他将回来路上就组织好的说辞,全都道了出来。
“回阿父,儿之所以说公孙伯父可能遇到一些麻烦,当需警惕,原因有五!”
“一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广阳叛军肆虐之时,多地的乌桓骑兵任由其众作为,甚至有趁火打劫之行,可见对于官府和朝廷之困难,并不关心。”
“二是这些年来,朝廷对于边军,尤其是乌桓骑兵多有克扣军资。于此,其众必心生怨气……”
历史上的乌桓骑兵,就是在朝廷的征用中,选择了叛逃,最终同渔阳张氏等一同造反。
时下,有前番互帮互助,公孙瓒算是他们的“盟友”。
故而可以经过父亲刘备之口,适当给予提醒,多一些人情,以备将来之需。
最重要的是,刘昭也不希望乌桓人此时生乱,最终演变成祸害成数州的大动乱。影响到了老家涿郡,以及河间等地,让州郡形势雪上加霜。
因此,在刘备沉吟的时候,刘昭抬头,又建议道:“在昭看来,幽州,乃至于北方不能再添祸事!”
“为防范乌桓人因此抵触生动,阿父除了为公孙伯父去信言之!还需为幽州牧道明一二!”
新上任的幽州牧刘虞本就在乌桓等部落中,拥有着巨大的威望。
刘虞更是识大体之人,以同为汉室宗亲的父亲刘备去信,其人定会以大局为重,周全处置好一切。
刘备倾听过后,自然明白利弊。还有长子所忧之处,说中了他心中所想。
这次太平道之动,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天下黎民何辜?
刘备抬眸,抚须叹道:“昭儿一言,很有道理,幽、冀等地,太平道未定,不能再生胡骑之祸!为父且会同伯珪兄,还有刘使君去信说明!”
老刘如此听劝,刘昭亦是欣慰,他忽而关心道:“阿父,雒阳方向,而今可有师公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