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家都是即将离族之人,但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他们这些被老祖赏赐过的家族子弟,地位自然要高一些。
更何况,两人的太爷爷还是亲兄弟,关系自然比其他人更亲近。
“老祖闭关才二十多年,今年竟然出关了。”周围的家族子弟小声嘀咕。
“唉,只能算我们倒霉。听我爹说,老祖上次闭关长达百年呢。到了外面,可没有五阶灵脉供我们免费修炼。”
“早知道,我就天天待在家里苦修,不出去厮混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人群中顿时传出一阵唏嘘声。
青云老祖治家宽严相济。闭关时,不问族中一切,任由家族子弟施为。可出关后,族中万事均要按照他的规矩运行。
莫说他们这群练气小辈,就算族中的金丹大修士,也不敢违背半分。
不过老祖一旦出关,赏赐也极其丰厚。不少练气后期的修士,年年岁岁都盼着老祖赐下筑基丹。
所以每年的太平大典,族人们既担心老祖不来,又害怕老祖真来。
“真羡慕他们能进九阙宫。”陈景阳仰头望着遥不可及的山顶,轻声感叹:“刚才在飞梭上,大家还在唱《逐春歌》。没想到,咱们兄弟俩才是下仙山的人。”
“你没求求太叔公?再怎么说,他也是金丹大修士啊。”陈景晏好奇的询问,“把你留下来,应该不难吧。”
“晏哥,你恐怕不知道咱们老祖的脾气。”他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太爷爷有次被老祖揍了三天三夜。”
“不过……”他故意顿了一下,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太爷爷安排我去广南城。等练气圆满后,就回山里筑基。哥几个,你们呢?”
旁边的族中子弟和陈景阳背景类似,虽没有金丹长辈,但也有筑基中后期的直系亲属作为靠山。
他们听到“广南城”,望向陈景阳的目光中满是艳羡。那可是修仙界一等一的仙城,是整个广南域最繁华的地方。
“我去漓江坊市,过两年我爹就接我回来。”
“咦,你也去漓江!咱们一起呗,还能有个照应……”
陈景晏静静听着大家拼爹、拼爷爷、拼奶奶,很想来一句:“是兄弟,就来砍我一刀。”
“晏哥。”陈景阳见他半天没说话,连忙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广南城吧。太爷爷那边……”
陈景晏摇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
他爹不明不白死在山里,族中至今没有明确的说法。若那位金丹期太叔公记得他们父子,何至于此。
至于跟陈景阳去广南城……或许他是好心,但没有对等的背景,遇上祸事自己很容易被拿来顶罪。
他前世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就算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但至少听说过猪是怎么糊里糊涂死的。多留个心眼,你好我也好。
而且,自己好不容易能脱离家族囹圄,怎么会再次落入窠臼之中。
“人都到齐了吗?”负责安排的根爷慢悠悠的走来,他夹着烟杆,不时吞吐两口,“你们啊~以往有门路的时候不走。”
“现在好了,一千多人挤在一起,门槛都被你们踩平了。哼,一群蠢货。”
根爷敞开的外衣随着步伐胡乱摆动,整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别看他有假丹修为,但行事虚浮轻佻,族里的三岁小孩儿都不怕他。听到他的揶揄之言,大家纷纷报以白眼。
“嘿嘿,那句话怎么说的,去污存啥子……”
“去芜存菁。”陈景阳字正腔圆的纠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打心眼里瞧不上对方。
“对对对,就是这个。”根爷笑了笑,把烟斗在后脚跟上磕了磕。
他慢条斯理的拿出一份名册,喊道:“年岁在一甲子以上的老东西们,直接收拾行李,自谋生路去吧。”
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三分之二的人长吁短叹,垂头丧气的交出腰间玉珏。
他瞅见有几人没有挪窝,笑骂:“也不瞅瞅自己什么模样,整日舔着一张大脸在族里混吃混喝。我就是养条狗,60年也筑基了!”
剩余几人有的满脸羞愧,逃也似的跑了出去。但也有人昂头挺胸,面对讽刺挖苦,毫不动摇。
“喂,你们这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别让我把你们丢出去……”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翁往前踏出一步,气势汹汹的说道:“陈远根,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瞧瞧。看清楚没有,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呵,一瓶延寿五年的青松丹,也就值几百中品灵石。”
“这是老祖赐的……”
“那又如何?”根爷嘬了两口烟嘴,打着哈欠,“有种你把老祖叫过来打我。”
“你……”
“你什么你。”
“我……”
“我什么我。”根爷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出去:“就算你能筑基,那又如何?冢中枯骨,实在无趣。”
“你……陈远根,你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穷!”
“哈哈哈,远山……行行行,我,我不欺负你。”根爷笑得直不起腰,被烟呛得直咳嗽:“那请你抱成团离开太平山,这总行吧。”
“别逼我动手。”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假丹修士的威严滚滚袭来,“滚!”
几个老头见势不妙,连跑带跳的,像兔子一样蹿得没影。
根爷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假丹气势不是他发出来的,“几只没胆气的灰毛老狗,也配上桌?”
“你们……”他顿了一下,眼睛快速扫了一圈,“被老祖赏赐过的随我进屋。其他人,随便在册子里挑个商铺,领了物资就去吧。莫说族里苛待你们,是你们自己不争气。”
“是。”众人连声答应,哪敢再说一个不字。
即便心中有万千问题,即便长辈有所安排,也不敢在此时再提。
千余练气修士,最后随他进屋的只有三十多人,大多是二十岁以下的景字辈。
根爷坐在桌后也不说话,嘴巴叼着一根符笔,来回拨动书页。
陈景阳三番两次忍不住要开口质问,但都被旁边的陈景晏悄悄拦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心智不定、修为不足、灵根不佳。”根爷往后一躺,在桌上翘起二郎腿,“不过,比那几条老狗有前途。”
他吐出符笔,抬眼说道:“家里有安排的,自己有想去的地方,统统给爷报上来。然后……”
他敲敲身后的架子,上面摆放着储物袋、灵药玉盒、真经法函等一众物品。
“一人挑一个。爷们倒要看看,你们的运道是不是比爷好。”这句话颇具怨念,陈景晏暗暗猜想,或许当年对方在太平大典上没收到老祖的赏赐。
“难道……”他心中一动,想起某种可能,“或许老祖不看修为、灵根,而是观运。运道越好,赐下的宝物越重。”
“广南城,青云丹阁。”陈景阳第一个站了出来,随手拿起一个玉盒,“要不要瞅瞅?”
“滚滚滚!”根爷像便秘一样,看都不想看对方一眼,“快点,下一个。”
陈景阳切了一声,朝陈景晏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剩下的人发觉木架上的都是宝物,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
唯有陈景晏一人站在原地不动,暗暗思索:“留在广南域,还是?”
家族势力遍布整个广南,即便被逐出太平山脉,但有这份血脉关系,也能轻易找口饭吃。
然而,他担心会不会有人对自己下黑手。
老爹回来的时候,只有被妖兽啃过的残肢断躯。陈景晏暗中打探,却寻不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老祖的赏赐、根爷若有若无的眼神,让他整个人神经紧绷,心中更是升起强烈的不安。
“我可不比陈景阳,背后有金丹修士罩着。身怀元婴修士赐下的玉简,犹如稚子怀金于闹市之中。”
陈景晏细细搜寻记忆,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推测他人:“老爹离家前,曾说前往某处新发现的秘境。可族里的说法完全不同……如果真有隐情,离族之日极大可能是我身死之时。”